在短牆下頭,前後左右,裏裏外外觀察了許久,也沒瞧出來哪裏不同尋常。
卻正好遇到了路過的李茜。
她從馬車上下來,見我雙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宮牆,十分詫異的問:“太子妃這是瞧什麽呢?”
我一滞:“還不是太子妃呢。”
可李茜咧嘴嘿嘿一笑,胳膊肘撞了我一把:“沒事,昨天的事情都傳開了,父皇還專門讓我哥給你帶些安胎助眠的熏香。”
昨天的事?
我遲疑了半晌,十分詫異的問:“昨天的什麽事?”
見我不解,李茜面上也騰起一抹迷茫。
她抿了抿嘴,忽而把我拉扯到一旁,神神秘秘的問:“是不是進來遇到了不能解釋的,突然失憶一樣的情況?”
我愣了一下,瞧着她,點了點頭。
就見她神情嚴肅,又問:“是不是失憶的時候,幹出了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幹出的事情來?”
我稍稍驚訝,又點了頭。
就見她呲牙咧嘴,欲言又止的問了第三個問題:“那你是不是在月夜之下,翻了宮牆了?”
被她這麽一問,我懵了片刻,仔細回憶了回憶,好像昨日還真是月下翻牆。
她擡手捂着胸口,一臉痛心疾首:“哎呀!麻煩了!”她看起來很是爲難,半晌,才一臉嚴肅的瞧着我,“宮内有個傳說,月下翻宮牆,容易丢魂。”
我愣了下,幹笑兩聲:“多謝公主。”
鬼怪一說我從來不信,她這說辭,我完全不當回事。
她卻好像并不着急,待我轉身離開的時候,神神秘秘的又說了一句:“你想找回來,就再翻一次就行了!”
我擺了擺手,沒挂在心上。
反正,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會阻止我翻牆逃婚的心!
李氏一族,也不知在時間的長河裏經曆了什麽,子孫後人一個兩個都是白皮黑心。
若是真嫁到這種地方,我感覺我後半生,都要被李錦拿捏的死死的。
這不行。
眼瞅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到大婚的日子,隻要我跑得快,就沒有人知道那仵作房的金先生,就是昭告天下的蕭氏女。
月黑風高夜,翻牆跑路時。
這一堵矮牆在我幾個月無數次的挑戰裏,已經翻的輕車熟路,特别順手。
今夜也一樣,隻半柱香不到的功夫,我就坐在了牆檐上。
……也隻能坐在牆檐上。
“散步?”牆外,李錦雙手抱胸,仰着頭看着我。
我尴尬一笑,指了指天上:“賞月。”
他挑眉,點了下頭,輕功一躍而上,坐在我身旁,順手把我背後背着的包袱取下來,扔到了我身後的院子裏。
“聽聲音,不少銀子呢。”他挑眉瞧着我,笑的十分“面目可憎”。
“……舒兒爲何想跑。”忽然,他話音一轉,坐在我身旁問到,“成婚之後,你仍然是六扇門的大仵作,隻不過多了一個隐藏的身份而已,與你現在的生活,不會有任何影響。”
他這麽說,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擔心什麽,你怕什麽,你想要什麽,你告訴我,我來解決。”他頓了頓,目光裏帶着幾分失落,瞧着我的側顔。
他越是這樣問,我越是不知道要從何講起。
沒錯,作爲大魏的太子妃,我仍然可以是六扇門的大仵作。
但,李錦不會永遠是太子,我也不會永遠是太子妃。
待我們都被關在這深宮内院裏,不得不面對皇族的責任,不得不去維護皇族的顔面的時候。
他會有他的三宮六院。
我卻不一定還有走的出來的機會。
我不是不願意做六扇門的金先生,不是不願意做李錦的妻。我隻是不能接受被捆綁在男人身上,失去自己存在的價值,這種一眼就能夠望到頭的生活。
青春不是永恒的。
總有人會比我更年輕,更有活力,更迎合他的心。
我萬千惆怅的看着他,思量再三,深吸一口氣:“若我最終被困在這深宮高牆裏,那女子入仕,不就成了千古的笑話?”
他一滞,顯然沒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
“你我豁出命來拼到的,難道隻是鏡花水月的結局?”
我淺笑,轉過身,從宮牆上下來,回到了原本住的廂房裏。
那一晚,我有些失眠。
事到臨頭才告訴他,不是因爲我期待他能察覺到,期待他能幫我解決,亦或者做出什麽承諾。
隻是因爲,我遠比我自己以爲的,還要自私。
我不想離開他,但卻不得不離開。
若是能這樣拉扯着,讓我真正離開的那一天來的稍微晚一些……
那樣便能多在他身旁,久一點。
我了解李錦,我們太像了。
兒女情長,在家國天下面前,如同滄海一粟,渺小的不值一提。
他已經是大魏的儲君,所要面對的,所要承擔的,早就已經不是曾經靖王那般的局面。
他肩頭有整個天下,他無法因爲一己私欲,不去權衡利弊。
而我在他身旁,便隻有弊,沒有利。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再睜眼,正對上面前這張眉目俊朗,半夢半醒的容顔。
四周不是昨夜的廂房,又是李錦的寝殿,熟悉的檀香味,熟悉的他的亵衣。
絕了!
我一頭霧水的起身,探頭望向床外,就見滿地淩亂的衣衫,一時間我感覺腦袋嗡嗡作響。
擡手揉着自己的額頭,倒抽一口涼氣。
卻見一旁的李錦翻了下身子,一把将我又按回床上。
他的頭卡在我的脖頸裏,于半夢半醒之間沉沉的呢喃:“你哪也别想去。”他說,“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也别想把你帶走。”
他緩緩擡頭,那雙可納星辰日月的雙眸半睜着,額頭抵着的我額頭,半晌,竟帶着幾分不甘,咬了下唇角,輕聲道:“你得對我負責。”
我一滞。
這男人抓着我的手,扣在他的心口上,探下身,将我摟的更緊了一些。
就在我心跳的快要蹦出去的時候,耳旁傳來了輕輕的鼾聲。
他睡着了。
此時,我忽而想起沈文之前說的。
他說聖上幾乎把所有事情都推給了李錦,以至于他國事和婚事在一起忙活,恨不得把自己掰成雙份。
是太累了。
我歎一口氣,輕輕拍着他的背。
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那稍稍勾起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