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面前漸漸成分庭對抗之勢的棋盤,李義沉默了許久,才點了下頭。
他大馬金刀的正坐在宋甄對面,隔着輕飄的小雪,不以爲意。
與宋甄的判斷一緻,李錦并不在意舒妃的死活。亦或者說,在他心中,舒妃早就值得千刀萬剮。
“那你覺得,他找得到那孩子麽?”半晌,李義擡眉。
隻見宋甄哈哈笑起,搖了搖頭,迎着李義探尋的目光,直言:“聖上還是不要拐彎抹角了,先太子李牧的遺子,确實在我手中。”
自己的真實目的被看穿,李義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面露欽佩的點了下頭。
但宋甄卻話音一轉,笑意散了一半:“可若無王爺命令,我便會将此事帶進墳墓裏去。”
院子裏,寒了幾分。
風雖未起,李義的面頰也不見波瀾,然這四方的門主院,依然能感受到暴風雪的預兆。
半晌,李義擡手,摸起一顆黑子:“岑真,你骨頭是真的硬了。”他話音極其平和,沒有丁點起伏。
言罷,擡眼,很是凜冽的戳着他含笑的面頰:“就是不知道這硬度,抗不抗得住斷頭台上的閘刀。”
宋甄聞言,含笑不語。
紫荊宮内,面色冰冷的如寒潭死水的李錦,威壓盡顯。
他眼眸如刀,戳在舒妃的面頰上。
那一瞬,縱然是後宮争鬥了三十年的舒妃,也隐隐感到了害怕。
她抿了下唇,一不做二不休,用最惡毒的語言,瘋狂攻擊着李錦最大的軟肋。
“真不知道靖王的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麽玩意!”她譏諷恥笑,“你就這麽執着于,本宮親兒子的剩飯?”
“太子坐上的位置,你喜歡,本宮理解。”舒妃仰起頭,越發的猖狂,“權力嘛!哪個男人不喜歡,不心動?”
舒妃說到這裏,徑直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來,一副欠揍的神情,瞧着有些怔愣的金舒,她輕蔑一笑:“隻是沒想到,你堂堂靖王,竟然對太子玩剩下的女人,也要搶。”
她一邊說,一邊撐着自己的下颚:“怎麽?房中功夫了得?令你欲罷不能?”
舒妃說這些的時候,其實腿抖的厲害。
帶着“禦駕親臨”的金牌,在太子趕來之前,被激怒的李錦就送她見了閻王,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她失算了。
眼前,見她說完了這些話,李錦挑眉,與身旁的金舒相視一笑,吭哧一下笑了出來。
兩個人笑的雙肩直顫,讓舒妃怔愣當場,擡手指着他們二人,咬牙切齒:“你們笑什麽!”
“沒什麽。”待稍稍平複,金舒擡手捂着自己的唇角,話裏有話,“你重新讓我理解了,什麽叫妃。”
舒妃一滞。
“方才那些話,市井潑婦講起來,都覺羞愧。”金舒不以爲意,笑眯眯的迎着舒妃暴怒的模樣,擺明了是看她的笑話。
被一個小小四品女官當面回怼,舒妃的自尊也好,面子也罷,皆不允許。
她瞬間暴怒,蹭的一下跳起來,沖着金舒,揚起手就要打下去:“你這小妮子!我今天就教教你什麽叫規矩!”
金舒不動不躲,絲毫不怕。
就見李錦一把鉗住了她高舉的手腕,稱贊道:“舒妃真是可憐。”
“你說什麽!”
“自己兒子派來的刺客,都快要了你的命了,居然還在這拖延時間,指望他會來爲你出口氣。”
聞言,舒妃愣了:“你胡說八道什麽!”
李錦一把甩開她的胳膊,将她往後狠狠的推過去。
舒妃幾步踉跄,摔倒在地。
但她怒火攻心,幾乎是彈着站起來,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李錦扔過來的一封信,糊在了面頰上。
“你自己的兒子,筆迹你自然最熟悉。”他淺笑搖頭,一把環住了身旁金舒的腰,目光卻始終落在舒妃的面頰上。
見她被信中的内容震住,李錦留下一句“真可憐”,便推着身旁的金舒,不疾不徐的從院子裏走出去。
沒走出幾步,身後的院子裏,便傳來了暴怒的咆哮聲。
而後是嘩嘩啦啦的打砸聲,夾雜着一衆侍女的祈求,格外鬧熱。
雪不知何時停了,天空卻沒有放晴。
李錦心中不悅,走過拐角的時候,一把将金舒按在了高聳的大紅牆上。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便傾身上前,吻上她的唇,那如攻城略地一般,恨不得将她靈魂抽出來的力道,讓金舒動彈不得。
直到她快要不能呼吸,聲音裏帶着暧昧與乞憐的意味,李錦才頂着她的額頭,慢慢松開。
他不甘心的,不悅的,帶着幾分嗔怒的,死死盯着金舒漲紅的面頰。
“舒兒今夜,哪也别想跑。”他惡狠狠道,“往後夜夜,也别想跑!”
說完,擡手扯了一把自己領口的衣襟,臉上寫滿了怒意,鼻腔裏長出一口氣。
他在原地,背過面頰通紅,怔愣的金舒,低着頭深沉的呼吸了好幾次,才稍稍平複了心情。
可擡眸的一瞬,瞧見對側屋檐上,顯然是蹲着看了半天好戲,笑的滿臉花癡的沈文和李茜,愣了一下。
他抿嘴,眼角直顫,沒好氣的瞪了他們一眼。
見兩人舉起手裏的袋子晃了晃,示意他舒妃宮内的三斤鈎吻,已經成功的換了出來。
李錦才拿出平日裏那一抹淺笑,注視着紫荊宮的方向。
半晌,冷冷道:“她真該謝謝宋甄。”
那時,舒妃的話像是火藥一般,在李錦的心頭精準的炸了一把。
可除了憤怒,恨不得當場殺了她之外,李錦當時想的更多的,卻是對此刻正在宮外下棋的宋甄,發自心底的欽佩。
若沒有他昨夜極端細緻的預測與盤點,興許當時,他真就借着那先斬後奏的金牌,以扇刀爲刃,直接要了舒妃的命。
“王爺的任務,一方面是設計蘇婉瑩,另一方面,是給沈大人用川芎替換鈎吻,創造時間和機會。”
深夜,所有人都聚在門主院裏,聽宋甄安排着除夕的行動。
“舒妃性情嚣張跋扈,定不會讓王爺輕松離開。”宋甄遲疑些許,看着金舒,面露歉意,“抱歉了金先生,讓你随行王爺,卻隻是爲舒妃做一個精确的靶子。”
“那時,你二人務必冷靜。”他頓了頓,“她定然會用最龌龊的手段,沖着瘋狂攻擊金先生,使勁渾身解數來激怒王爺。”
“那時王爺越是生氣,拖延的時間就會越久,她也會越覺得解氣。”宋甄擺手搖頭,“不可,千萬克制,你們二人都要雲淡風輕,不以爲意,最好還能反手,再将她激怒之後馬上離開。”
“要讓她這一肚子惡氣,在第二局裏,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全部壓在蘇婉瑩一個人的腦袋上。”
燭火之下,宋甄面色清冷,淺笑盈盈:“狗咬狗,才最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