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之前被報稱尋不到屍首的,李牧的屍骨。
以及爲了運作了這一整盤大棋,他行賄受賄,買通官員的名單。
其中便記錄着有宋甄通過林陽知縣楊安,繞一個大圈,行賄至太傅府的鐵證。
而收錢的人,便是蘇婉瑩。
他坐在李錦的門主院裏,瞧着炭火盆四周的兩隻貓和一條狗,稍顯詫異。
“原以爲靖王殿下是……”他蹙眉,不知道當用什麽詞語來形容這種反差。
卻見李錦直接跳過了他的提問,直接将與蘇婉瑩有關,已經理好的案本放在紫檀木的桌上,随手打開一頁:“蘇婉瑩構陷先太子謀反,對後宮嫔妃投毒,阻礙六扇門辦案,包藏殺人兇手。”
說完,他擡眉,瞧着宋甄。
“不止。”宋甄說,“可記得陳文二兒子一案?”
宋甄端起茶盞,潤了潤嗓子:“陳家小女兒,與她那上門夫婿,一個不學無術,一個嗜賭成性……”他頓了頓,“雖然頑劣,但要到殺人分屍的地步,還差得遠。”
屋子裏,炭火烘的暖融,宋甄不疾不徐,娓娓道來:“我布這一盤棋,并未親自插手任何一案,何琳亦是如此。”
“所有擺到王爺面前的文字案,皆是醞釀多年之後,等來的時機。”他說,“推波助瀾,讓案子真實的發生,大多是由太子逼迫,亦或者……”
他淺笑:“亦或者蘇婉瑩的親自教學。”
李錦微微眯眼,看着宋甄并非說笑的模樣。
“教學?”
“教學。”宋甄點頭,“陳家會出事,是必然。”
他瞧着李錦,頓了頓:“蘇婉瑩能夠被太子利用的根本原因,靖王殿下應該清楚。”
“爲了能夠成爲靖王妃,她甚至做到了一切皆可抛,包括人性。”
在精準的察覺到,從李錦這裏走這條路走不通的時候開始,蘇婉瑩爲了成爲靖王妃,便到了瘋魔的程度。
而李景和他的母妃舒妃,便是瞧見了她這迫切的欲望,以此爲誘餌,将她推向了萬劫不複。
“成爲靖王妃,隻有一種情況下,并不需要靖王殿下的同意。”宋甄說,“便是賜婚。”
“如果讓李牧坐上皇位,以你們兄弟情深的狀态,他斷然不會強塞一個王爺不喜的女子給你。”
但如果坐上皇位的人,是李景的話,一切便都不一樣了。
蘇婉瑩在得了舒妃的口頭應允之後,便成爲了最忠誠的太子走狗之一。
“隻要李景告訴她,這個人之後會對靖王不利,蘇婉瑩根本不會去想是真是假,她便會想方設法的,将這個人除掉。”
不會去想真假,也再也沒有機會去想真假。
自從上了李景和舒妃的這條賊船起,她就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也沒有後退的餘地。
“刑部侍郎陳文,便是最好的例子。”宋甄說,“太子一方面利用陳文,一方面向蘇婉瑩灌輸一個:陳文便是反對靖王的先鋒。這樣的概念。”
“他使得蘇婉瑩越發的焦慮,焦慮到恨不得将陳文一家全部抹消掉。”
陽光自雲間透過,穿越雕花的窗,落在李錦手裏的冊子上。
他蹙眉,瞧着冊子裏已經查實的蘇婉瑩的罪狀,半晌,淡淡的詢:“宋甄,你在當中,是什麽角色。”
宋甄儒雅的笑起:“我隻推了蘇婉瑩一把。”
“告訴她,陳家的姑娘手裏無銀,卻極端愛财。”他不疾不徐,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給蘇婉瑩講了一個低價買進,高價賣出的故事。”
故事裏,除了真正做生意的商人之外,還有一個手段黑暗的奸商。
“故事的結局,認真賺錢的人一無所有,奸商靠着欺騙,盆滿缽滿。”
如宋甄預想的一樣,蘇婉瑩在某次的世家小姐遊園的聚會上,将這個故事講給了陳家的小女兒聽。
好吃懶做,卻又做着暴富夢的陳家小女兒,将這個故事聽進了心裏,種了一顆邪惡的種子。
“那之後,陳家的上門女婿,在我的棋樓裏輸的一塌糊塗,我趁機給他推銷了些賣不出去的竹席,藥材,并強調很便宜。”
宋甄淡笑:“那種子,便發了芽。”
屋外雪化之後,滴水打在石階上。
瞧着眼前宋甄的面頰,李錦皺着眉頭,不大相信。
仿佛是瞧出他的質疑,宋甄很是感慨:“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并非所有人,都有如王爺一般堅定的信念。被銀子蒙了心,扭曲了靈魂的存在,王爺這些年,見的還少麽?”
他颔首,輕笑:“但話說回來,真正教了他們如何殺人分屍的,是蘇婉瑩。”
“爲了給王爺一個能名震天下的大案子,蘇婉瑩也是煞費苦心。”宋甄挑眉道,“她在棋社出千,将陳家上門女婿輸的背上一身高利貸之後,質問他爲何不将陳家産業都搶過來,再來賭個痛快。”
那天,宋甄背靠在門外,聽的清清楚楚。
一身喬裝打扮之後,原形畢露的蘇婉瑩,惡狠狠的威脅着陳家的上門女婿。
她一遍又一遍的嘲笑着黃良平,說他竟這般沒本事,連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産業都拿不回來。
“若是換了我,大晚上騙到延慶門外,亂刀戳死,割下腦袋扔進水溝裏,誰還能查的到我不成!”
這話,在當時輸光了家底,又不敢吭聲的黃良平眼中,簡直就是暴富的希望之光。
“除此之外,死在國子監的那個孩子背後,也有蘇婉瑩的影子,隻是手法就比較暴力了。”宋甄說,“那孩子有收集杯子的癖好,她便故意放了幾個不應該被他帶出去的杯子。”
“放進去之後,再由太傅勾起那惡徒的嫉妒心,清理掉那個所謂妨礙了靖王殿下的惡徒父親。”
宋甄越是說下去,越讓李錦覺得背後生寒。
“她自始至終,都被李景用幫靖王爲名,蒙在鼓裏。”
說到這,宋甄歎一口氣:“就連給蕭貴妃下毒,也是因爲舒妃的一句話。”
他睨着李錦鐵青的面頰:“舒妃說,若是貴妃不死,她便無法越俎代庖的,将蘇婉瑩指給靖王,先前所做那些,便是前功盡棄。”
炭火聲噼啪作響,宋甄撥動着茶盞中倒立的茶葉:“我設法阻止過她。”
但那時的蘇婉瑩,被看似已經近在咫尺的勝利,沖昏了腦袋。
什麽話也聽不進去。
沉默了許久,李錦睨着宋甄的面頰,點頭道:“我懂了。”
他垂眸,拿起一旁的荷包:“便按照你的意思辦。”
李錦說:“連水的行刺越發的猖狂,再拖下去,所有人都會有性命之憂。”
卻見宋甄淺笑:“不僅有連水,還有蘇婉瑩。”
李錦一愣。
“京城的盛德藥鋪,前日出了三斤鈎吻,掌櫃認出了買藥的人是蘇婉瑩。”
他說:“除夕宮宴,必有大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