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軍,圍而不打。
竹葉忍不住多看了賀啖一眼,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賀啖有可能會怎麽設置戰術。
畢竟齊國從荒國那邊買來的軍備很強,這點是所有人都公認的事情。
而且天克騎兵,守城無敵。
但軍械最大的問題就是運輸,如果圍城不打的話,前方城池的軍械就廢掉了。
後方城池軍械不足。
想要守城,他們就必須冒險把軍械運過去,但想要運軍械,就必須在埋伏區之外,硬撼魏軍的主力。
當真是一條妙計。
不過你們這後勤,當真要全部交給我?
竹葉心中笑了笑,幾十萬大軍的軍需,如果全部放在自己這裏,那隻要自己一動歪心思,那這幾十萬大軍就有的玩了。
隻不過……
讓這幾十萬大軍斷糧,是趙昊想要的麽?
竹葉暗中搖了搖頭,趙昊想要的,不是一個連戰連捷的齊國,而是一個殊死反抗九死一生卻能拖垮魏國的齊國。
如果這幾十萬大軍斷糧,并且攻城未果,被齊軍留了下來,必将成爲齊國的掌心玩物。
這種情況下,被馴化歸降的概率一點也不低。
到時齊國兵強馬壯,吃肉吃得滿嘴流油,三年之期一到,荒國連湯都舔不到一口。
既然這樣……
她問道:“元帥,真的都交給我?”
“是!”
賀啖神色嚴肅:“娘娘勿要推辭!”
竹葉一副感動的樣子:“承蒙元帥信任,我又豈有推辭的道理?煩請帶路,運輸軍需,末将義不容辭。”
“娘娘請!”
賀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勒了一下缰繩,朝馬屁股上輕輕踢了一下,親自帶竹葉朝軍備營的方向走去。
竹葉不敢怠慢,飛快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兩人就走到了軍備營之中。
運輸貨物的大多都是劣等馬,四輪車上貨物摞得滿滿登登。
“娘娘!請吧!”
“嗯!”
竹葉點了點頭,同時掃視了一眼衆人。
賀啖會意,便把附近的将士全都驅散。
等所有人都離開,竹葉便化爲巨蟒,大口一張,便把眼前的糧草全都吞入腹中。
賀啖不由贊歎:“吞天魔功果然神奇如斯,我們大魏的命運,便寄托在娘娘身上了!”
“元帥太客氣了,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情!”
竹葉表面上笑意盈盈,不過心中卻是冷笑。
這些人隻知道自己能吞東西,卻不知道爲什麽能吞東西。
吞天魔功這種神通,乃是遠古時期蛇族先祖一條支脈爲了應對惡劣的生存環境,在食物充足的時候,将它們囤在腹中的神通。
她可能沒有辦法弄清楚裏面究竟是什麽。
但她能估算出這些東西,能消化出多少能量。
但她吞了這麽多車糧草,估算出的能量卻隻有明面上的三分之一。
另外三分之二在哪裏?
這賀啖,恐怕不是那麽信任自己。
明面上把幾十萬大軍的身家性命交給自己,如果自己真動了什麽歪心思,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用三分之一的糧草,驗證一個宗師的忠心,還真是一個大手筆!
這些人族啊!
人和妖之間的信任在哪裏?
雖然心裏不悅,但竹葉卻并沒有表現出什麽,反正也沒打算提桶跑路,既然要演戲,那就陪你們演呗!
賀啖微微一笑:“有娘娘爲我們免除後顧之憂,那我便能夠放心進攻了!”
随即厲喝一聲:“軍備營運輸糧草的人原地待命,其餘人随大軍開拔!”
“是!”
荒原之中,到處都是響應之聲。
随後幾十萬大軍便浩浩蕩蕩地繞過眼前的城池,隻留下十萬圍城。
……
天上穿雲隼不斷,帶着齊軍的消息飛快往來。
也幸虧穿雲隼飛得比較高,從一開始就穿雲而上,地面上的弓箭對它沒有威脅,這才能保證齊軍在被圍城的時候信息都能暢通無阻。
墉城!
這裏地勢險要,乃是易守難攻之地。
同時又處于齊魏邊境線上,自然而然地成爲了齊國的戰略指揮部。
甯婉梨看完信件,神色不由有些感歎:“元帥猜得果然沒錯,魏國果然選擇了繞城,若真的如同我說的那樣,所有軍備都集中到邊境城池,恐怕内裏已經淪陷了。”
“公主太謙虛了!”
坐在甯婉梨對面的,自然是齊國時任兵馬大元帥嶽鵬程。
他跟賀啖也算是老相識了,年輕的時候就交手過不少次,所以很清楚他的戰略打法。
而且趙昊很隐晦地透露了一條消息。
就是曾經西隴山脈憑空出現的十萬異族,這手段很有可能落到魏國手中。
他原本還擔心,魏軍掌握這點以後,能夠随随便便神兵天降。
直到現在才松了口氣,這神通應該有不小限制。
但運輸一些軍糧還是沒問題的,不然賀啖也不會使用如此冒險的打法。
就這種打法,讓他們有些焦頭爛額。
最大的問題就是軍備稀釋,本來用于防守邊境九城之六,現在他們的進攻範圍去足以覆蓋十幾座城,導緻每座城可以配備的新式軍械稀釋了兩三倍。
甯婉梨歎了口氣:“現在應當如何?”
嶽鵬程問道:“公主認爲應當如何?”
甯婉梨皺眉沉思:“魏國留下十萬大軍圍城,就說明他們有把握應對城中守軍。
我們被圍的城中有守軍八萬,相鄰兩座城也各自有七萬,其中一城距離墉城比較近。
雖然魏國另一路大軍不知去向,但我認爲各自調動三成和七成馳援還是不成問題的。”
聽到這話,嶽鵬程不由眯起了眼睛:“公主的意思是主動出擊?”
甯婉梨點了點頭:“魏國軍隊本來就兩倍于我們齊國,若是十萬軍隊就想震懾我們等量軍隊,那他們真的是越來越好打!
魏國軍隊是強不假,但十萬大軍裏面,最多有兩萬獸血騎兵。
我們背後靠有城池,而且知道埋伏區在哪,這就是我們的優勢。
隻要我們能夠把這十萬大軍拖垮,整個齊軍士氣大振,雖然斷不了他們的後勤,但至少能形成夾擊之勢,到時候難受的就應該是魏國了!”
聽她這麽分析,嶽鵬程情緒也不由亢奮了一些。
不愧是公主啊!
雖然提出來的想法有一些瑕疵,但整體方向并沒有問題。
敢打敢拼有血性,這樣的人才是主戰派最理想的領袖。
嶽鵬程哈哈大笑:“行!既然公主說打,那我們就打,這回我親自帶兵,這十萬魏軍,我吃定了!”
甯婉梨眉頭一跳:“這才剛剛開始,元帥就親自出馬?”
嶽鵬程站起身:“正是因爲剛剛開始,他們才想不到我會親自出馬,等到以後反應過來,死死地盯着我,反而不好出手了!”
甯婉梨沉默。
現在的齊國,肯定還是以防守爲主。
畢竟雙方兵力相差有些懸殊,主動出擊很有可能深陷泥潭,全軍覆沒都有可能。
按理說,主帥這時候不應該以身涉險,不然出了意外,很可能造成全軍的崩潰。
但齊國情勢本來就堪憂,急需一場打出士氣的戰役。
而且嶽鵬程說的沒錯,以身涉險是遲早的事情,現在反而是最佳時機。
終于,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嗯!”
……
接下來數天的時間,齊魏邊境就如同絞肉機一般。
齊國守軍帶着守城軍械主動出擊,迎戰十萬魏軍,面對裏面藏的一萬獸血鐵騎,沒有半分畏懼。
城外數裏的地方,到處都能見到斑斑血迹。
但所幸,城中守軍加上兩處援軍加在一起,在嶽鵬程的統一調動下,威猛無比。
魏國十萬大軍雖然兇悍,但他們背後沒有城池,更不知道埋伏區在哪裏,不管是追擊還是撤退,都會舉步維艱。
光是被地刺射穿馬腹廢掉的騎兵,就有幾萬之多。
可即便這樣,齊軍也是慘勝。
一場仗打下來,齊軍陣亡六萬。
魏軍普通軍隊全軍覆沒,一萬獸血鐵騎折損了三千,剩下的六千拼死突圍,向齊國内部趕去,跟大部隊彙合。
現在後面圍城的策應全軍覆沒,但魏國卻絲毫沒有撤退的意思,反而集中火力攻城,就跟不要命一樣。
先是一批劣等馬全身铠甲覆蓋,在城前沖了一陣,以幾千匹劣等馬的代價,将能踩的埋伏全都踩了一遍,随後就是原地建箭塔,所有獸血軍團化身弓弩手,跟城牆上裝備連弩的齊軍對射。
連弩守城的時候堪稱無上利器,但如果高度平齊,射程卻要稍遜于真正的強弓手,再加上投石車的發揮,牆上守軍也是焦頭爛額。
等到齊軍的銳氣被磨掉一些,魏軍便發動了大規模的沖鋒,跟不要命一樣沖向齊國的城牆,還有人扛着數萬鈞的巨柱,瘋了一般撞擊城門。
城内外,都宛如人間煉獄一般。
……
外面打得水深火熱。
齊國内部的變化也一點都不小。
首戰告捷的消息傳回來之後,齊國内部民心大陣,朝廷就傳出來了征兵的消息,一時間報名從軍的人不計其數。
但很快就有各種各樣的消息在民間遍地開花,前線的慘烈戰況,不知道通過誰的口,傳到了百姓的耳朵裏。
熱血容易上頭。
但熱血不可能一直上頭。
不少人冷靜下來以後就選擇了退縮,因爲在齊國人的思維裏,過好自己的生活比什麽都強,以前齊國舉國給楚國打工,也沒見生活過不下去啊!
冷靜!
冷靜!
魏國人過來,最多把你的錢搶光,然後讓你當狗。
但現在匆匆訓練一波就去戰場,那就是送命。
于是本來熱血澎湃想要去戰場的人,一下子少了八成。
甯婉梨聽說了這個消息,怒不可遏,當即從墉城趕回了懷京。
雲霧山莊。
“給我查!前線諸城如今消息閉塞,能飛出來的隻有穿雲隼,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把戰報傳出來的。”
瞅着甯婉梨怒意盈滿的側臉,侯桃桃不由歎了口氣:“齊國内部本來就有不少蛀蟲,即便現在把内奸揪出來也無濟于事。
現在關鍵的問題不是誰把戰報傳出來的,因爲不管現在民間流傳出來的戰報是真是假,對于百姓都沒有影響。
隻要他們願意相信前線是危險的,前線就一定是危險的。”
聽到這話,甯婉梨這才慢慢冷靜下來。
的确。
外面流傳的戰報是真是假,已經沒有人在意了。
戰損四萬,外面保守到兩萬抑或誇張到八萬,有什麽區别麽?
該不參軍的,還是不會參軍。
甯婉梨歎了一口氣,不由有些挫敗:“若是齊國有荒國那般的子民,該有多好!”
侯桃桃攤了攤手:“就是!趙昊那混小子,運氣也太好了!”
三年前那一戰,足以讓很多人銘記一輩子。
荒國舉國對抗異族,結果西隴山脈被滲透,兵力薄弱差點被直搗黃龍。
結果,一句“赳赳老荒,共赴國難”,幾天的時間征兵十萬。
簡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現在荒國常規兵力最少,但所有人都不懷疑,隻要荒國願意,随時能夠再扯出幾十萬大軍。
事實情況也确實如此,現在所有人都知道,荒國百姓忙碌完一天,吃完晚飯之後,甚至會自發跟着城中駐軍訓練軍中戰法。
稱爲舉民皆兵都不爲過!
這種舉民皆兵,跟魏國那種窮兵黩武的舉民皆兵又不一樣。
不論是從戰力還是忠誠度來看,都不可同日而語。
這樣的百姓,能不能給我來一沓?
甯婉梨每次看到荒齊兩國百姓對比的時候,心中都會又酸又苦。
究竟怎麽樣,才能擁有荒國這樣的百姓?
侯桃桃也有些惆怅:“現在怎麽辦?”
甯婉梨咬了咬牙:“現在由官府出面解釋,肯定解釋不通。如果殺了那些傳播謠言的人,反而更容易坐實前線慘烈。
既然如此,咱們也搞謠言,他們傳負面的,我們就傳正面的,順便時不時地從前線拉回來一些兵,提高我們的可信度。
百姓最沒有分辨能力,隻要能拉回來一部分,保持民間安定就行。”
侯桃桃點了點頭:“行吧!也隻能這樣了!”
……
未來一個月的時間内,齊國内部烏煙瘴氣。
外部戰局更是慘烈無比,本來邊境三城攻破十萬魏軍的時候,打算形成包夾之勢,卻沒有想到魏國另外一股大軍,竟然從相同的方向趕了過來。
如果不是他們即使撤回城中,恐怕現在已經全軍覆沒了。
另外一批魏軍不進攻,也不馳援,就駐紮在距離三城最近的地方,死死地盯着他們,搞得邊境幾城都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内部幾城被攻打。
一個月下來,在魏國狂風暴雨的攻勢下,齊國終于丢了一座城。
進了城的魏軍,就跟狼入羊群一樣,把裏面值錢的東西搶掠一空。
包括那些買了他們國債券的納貢派。
不過慶幸的是,賀啖十分克制,令行禁止不準屠殺平民,每家每戶交了保護費然後做一段時間苦役就可以。
這些消息傳到了齊國内部,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一方面是百姓。
之前國内的輿情,一直都是魏國軍隊殘暴不仁,但現在看起來也沒有那麽可怕。
當然,他們還是不希望被攻陷。
辛辛苦苦一輩子,才攢了這麽點家底,誰願意交給魏國當保護費?
另一方面,就是納貢派。
即便買了國債券,交了保護費也要被魏國割得根都不剩。
那還有半分妥協的可能麽?
一時間,民間的輿論又發生了改變。
以前主流的聲音,就是齊國不可能戰勝魏國,讓百姓别做夢參軍就能打赢。
現在的聲音,卻變成了魏國不是不能戰勝的,隻要百姓踴躍參軍,并且聯合楚國就一定能打赢!但是主戰派爲了自己的利益,拒絕楚國的援助,實在罪大惡極。
一時間,竟然真的有不少百姓生出了這種想法。
坊間,民怨四起。
甚至有不少人想要回到以前給楚國納貢的日子。
随着時間的推移,越發酵越嚴重。
雲霧山莊。
甯婉梨看着手中一沓一沓消息,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冷笑:“這些狗東西,隻想着保全自己!”
她這一個月生的氣,比以往二十年生的氣都多。
對納貢派是深惡痛絕。
對齊國百姓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侯桃桃趕緊說道:“我已經按照嶽元帥信上說的那樣重啓征兵了,許班主的新戲劇的影響力也蔓延開來了,最近一段時間征兵頗爲順利。”
“嗯!”
甯婉梨點了點頭,這些納貢派爲求自保,倒也不完全是壞事。
但她神情依舊凝重:“可現在民怨越來越嚴重,若是再失一城,恐怕……”
她來回踱步,神情無比焦慮:“那些納貢派反撲是遲早的事情,唯一能夠抵擋他們反撲的就是勝仗,如何才能打勝仗!?”
魏國軍隊的強悍遠超她的想象,僅僅一個月出頭,齊國無論是前線還是民間就有點頂不住了。
現在該怎麽辦?
正在這時,尤餘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公主!”
“進!”
“吱呀!”
尤餘推門而入,神情無比陰郁。
甯婉梨不由心頭一跳,看他樣子,該不會又有壞事發生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何事?”
尤餘歎道:“有兩件事,一件前線,一件懷京!”
甯婉梨皺眉道:“先說前線的!”
尤餘咬了咬牙道:“臨城……也破了!”
“什麽!”
甯婉梨面色一白,沒想到竟然這麽快,但仔細想想,上一座城破的時候,臨城拼了命的支援,力量已經相當空虛,破城倒不是一件怪事。
她又問道:“那懷京的呢?”
尤餘咬了咬牙:“涼王和祁王與楚國使臣芈岚,正在入京的路上。”
甯婉梨神色之中殺氣凜然:“入京所爲何事?”
“兩件事!”
“哪兩件?”
“恢複齊楚邦交,并且……清君側!”
“呵呵!”
甯婉梨冷笑一聲,指着自己問道:“他們的意思,我就是那個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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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狀态應該已經結束了,再萎靡一天,明天恢複六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