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
長安。
皇庭之上。
滿朝文武皆是靜默,高位之上的人不說話,他們便無一人敢說話。
前些日子的戰争,楚國一直都在國境之外打仗,雖然兵力損耗巨大,但好歹還占了三座雞肋的城池。
看起來,楚國好像是最賺的。
但實則不然,因爲就在前面三個月,楚國内部經曆了一次慘絕人寰的皇位更替。
被所有人乃至皇帝寄予厚望的太子,感染惡疾死了。
曾是太子最有力競争者的二皇子,被太子傳染,也死了。
老皇帝病情急轉直下,臨死前,卻突然冊封一個芈姓女子爲新皇後。
三天之後,也死了。
随後,衆多皇子對皇位退避三舍。
隻剩下這個母妃早已暴斃的七皇子,被人像抓小雞崽子一樣,放上了皇位。
而皇後,也在僅僅三天内變成了太後,奉先帝遺诏,垂簾聽政。直至新帝加冠成人。
皇權動蕩。
對朝堂和民間造成的波瀾卻意外地小。
因爲這一波動蕩,實在太快了,快到讓所有人膽寒。
這一切的一切,都要歸功于那個簾後的女子。
芈太後!
兩個月以前,沒有人知道她是誰。
兩個月以後,她便已經端坐在了龍椅之後。
這個看起來隻有二三十歲的女子,就已經成爲垂簾聽政的太後。
這件事情若是說出去,肯定會以爲這是瘋子才能編出來的故事。
但放到楚國,卻無人感到驚訝。
因爲這個女人身後的勢力,大到讓無數人連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都感覺是不敬。
芈家!
佛門!
衆所周知,楚國國姓便爲芈,數百年至今,已經分化出了不少氏族,可以說如今楚國的皇庭,都是芈姓之後人控制的。
可以說,此等背景下還能姓芈的人,那便是貴族中的貴族。
再朝前推兩百年,芈熊兩姓還沒分家,隻有皇帝能夠姓熊,後來因爲一些原因,兩個姓徹底分開,熊姓徹底成爲了楚國的皇姓。
隻不過,芈姓的勢力,依舊把持着楚國各個經濟命脈。
每一個有繼承皇位潛質的,身後必定有芈姓的身影。
當然,芈姓之中也分有派系。
隻是這個垂簾聽政的女人,把大部分派系都擰在了一起。
正是因爲她身後,站着西面最大的佛教宗門——小西天。
如今,芈姓以及全楚國的寺廟都在她的身後,幾乎囊括了半個楚國。
芈天玑!
這個站在權力制高點的女人,幾乎無人敢正眼看她。
“皇帝,齊國使臣還候着呢!”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熊炬打了一個哆嗦。
反應了一會兒,才看向下面的齊國使臣:“不,不知貴使出使楚國,所爲何事啊?”
齊國使臣趕緊道:“我齊國,願出五十萬金軍費,助友邦楚國攻打魏國。據線報所知,魏國與荒國圍殺十萬異族于西隴山脈之中。其中魏國主要受到沖擊,折損精銳近四萬,正是元氣大傷之際,若此時出兵,必定能一舉擊垮魏國!”
“啊……”
熊炬應了一聲,在龍椅上卻有些怔神,不自覺地向後看了一眼:“太後怎麽看?”
芈天玑聲音清冷:“陛下才是楚國皇帝,理應有自己的決斷才是,哀家隻需指出欠妥的地方。”
說完,她的聲音便沉寂了下去。
隔着簾子,沒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熊炬攥住自己微微發抖的手,一時間有些恍惚無措,然後他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老師,便慌忙看向下面的丞相文璋。
文璋也是有些難受。
他的确是熊炬的老師,先别管有沒有居心,至少是看着這個孩子長大的。
看着熊炬今天的表現,還真有些心疼。
瞅把孩子吓的!
“問啊!”
“你問啊!”
文璋不停地比着口型,卻沒有發出聲音。
熊炬也是看了兩三遍,才看出自己老師什麽意思。
清了清嗓子,勉強恢複了鎮定:“諸位愛卿怎麽看啊?”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武将站了出來:“陛下!末将認爲,此乃天降百年難遇之良機,隻要能攻下魏國十城八城,便是百年難建之功。”
熊炬搓了搓手心上的汗,緊張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
他母親一開始連妃都不是,直到把他生下來,才冊封了妃子,自從母妃死了之後,他便一直是皇宮的邊緣人物,看到此等大将都害怕到忍不住繞着走。
但今天,這大将竟然如此恭敬地對自己說話。
這,便是權力的滋味麽?
隻可惜……
他沒有朝後看,卻感覺後背涼涼的。
這些權力,都是芈姓和熊姓妥協的結果啊!
坐在龍椅上的自己,不過是個傀儡罷了。
“嗯……”
他輕輕應了一聲,便示意别的大臣繼續。
很快,又是一個文臣站出來:“陛下!微臣認爲,大戰數月,雖占齊國三城,但此戰已經被濁河阻斷了氣運,此戰不宜繼續打!”
一個又一個文臣站了出來。
衆人你一眼,我一語,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兩派。
一幫認爲要打,一幫認爲不能打,各有各的道理。
隻不過,熊炬發現,凡是芈姓的勢力,都是靜默默地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
熊炬看着雙方各執一詞,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看向丞相:“文相,你怎麽看?”
文璋向前一步:“皇上!老臣認爲,機不可失!雖然我軍勝勢被濁河阻斷,但軍中主力未損,相比于魏國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所以老臣認爲,當打!”
有了丞相發言,熊炬頓時像吃了定心丸,這才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既然如此,那便打!瑛國公聽令!”
老臣在!
爲首的武官站到了中央。
這便是瑛國公林輔,乃是楚國威名赫赫的兵馬大元帥,六國之中唯一能和趙定邊齊名的狠人,名副其實的保皇派。
熊炬看着林輔精神矍铄的樣子,不由信心大增,聲音也變得豪氣了許多:“魏乃我楚國百年之大敵,現朕令你統禦……”
“慢着!”
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熊炬說話。
本來飛揚的神情凝滞在了熊炬臉上,瞳孔也是一陣渙散。
他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席卷全身。
不是說不插手的麽?
既然你已經決定要插手,又爲何給我決策的時間?
然後在我馬上要說出結果的時候打斷?
但他還是乖乖地問道:“太後有何指教?”
芈天玑淡淡地說道:“此次荒國西隴關門戶大開,魏國卻秉持人族大義,放着一座雄關不去攻打,反而在剿滅異族上折損了四萬精銳!若我們趁着異族的便利,去攻打魏國,豈不是要遭五國恥笑?此戰,不該打!”
聽完這話,熊炬靜默了。
整個朝堂也寂靜了一陣。
随後,芈姓一系的大臣,便山呼海嘯地跪了下來。
“太後聖明!”
“太後聖明!”
“太後聖明!”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嘩啦啦地跪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看起來極其尴尬,有不少都跟風跪了下去,卻還有一些人直闆闆地站着。
芈天玑則是問道:“陛下!你認爲如何啊?”
熊炬臉色蒼白,嘴唇都有些發抖,不知道是因爲害怕還是憤怒。
好一會兒,他的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勉強笑道:“太後說的是,人族大義不可違背,那便不打了吧!”
說完,便轉頭看向齊國使臣,說了一大堆客套話,把他請了出去。
又處理了幾件瑣事,熊炬第一次上朝,完美謝幕。
回到寝宮,他無能狂怒,大發雷霆,宮中瓷器玉器無一幸免。
文璋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他,等他的火氣散盡了,才微笑着說道:“皇上!從人族大義上來看,太後此舉并沒有錯!”
“人族大義?”
熊炬冷笑一聲:“狗屁的人族大義!她就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即便我給出的結果是不打,她也會喝止我,給出完全相反的命令。”
文璋歎了口氣:“可那又能怎麽樣?芈姓早已到達了手眼通天的地步,何況他背後還有佛門。是域外那些擁有呼風喚雨移山倒海般神仙手段的佛門,不是我們楚國境内的寺廟。”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沉默了。
是啊!
一個芈姓就夠棘手了,現在她背後還有佛門,本來國内大大小小的寺廟各有各的立場,結果這個小西天的傳人一來,直接成了女菩薩在世。
整件事情,突出的兩個字,就是離奇。
恐怕死去的老皇帝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臨終的時候竟然冊封了一個二三十歲的佛門女弟子爲皇後。
甚至都沒來得及染指一下,就直接一命嗚呼了。
“老師,這權力咱們還能奪回來麽?”
熊炬握着拳頭,身軀微微有些顫抖。
文璋笑了笑:“有些難度,但不是不可能,你要你聽我的話。”
熊炬激動地點了點頭:“嗯!”
老師說了,這次文會可能有重寶出世,這便可能是他翻盤的契機。
……
鎮國府。
“所以,硬奪權是肯定不行的!”
趙昊瘋狂撓頭:“兩個小老頭一個比一個倔,一個在軍隊裏面手眼通天,一個絕對掌控着朝堂,奪他們的權簡直要死。而且,皇帝腦子裏裝的都是些封建主義的糟粕,他打心眼裏面,是看不起女子的。”
這件事情,他十分無奈。
就前幾天他去小書房裏面找老爺子,就是想把他的想法跟老爺子通通氣。
照他一開始的想法,就是讓老爺子故意監國不好,但必須要有一個人力挽狂瀾。
這個人不是别人,正是姜芷羽。
當然,這狂瀾不能硬挽,畢竟以前隻是看過書,并沒有什麽經驗,硬要去挽,看着也像是趙家撺掇的。
所以搞事情的流程是:
老爺子監國出了岔子,整個朝堂焦頭爛額。
姜芷羽擔憂夫家受責罰,去姜峥修養之地去請教,甚至是求助。
姜峥心疼女兒,肯定會适當地講一下,然後發現此女如此聰慧,竟然一點就通。
然後姜芷羽反應給老爺子,然後被老爺子以“女子不得幹政”訓斥一頓。
姜芷羽無奈,隻好通過姜樂清或者别的途徑,将處理方式委婉地反饋到朝堂,避諱“女子幹政”。
順便小夫妻倆再鬧出一些矛盾,姜芷羽占據絕對強勢地位,趙昊隻是一個沒出息的老婆奴,畢竟老趙家有這個前科,姜芷羽也有“越來越偏執”的人生經曆鋪墊。
然後就這麽溫水煮青蛙。
直到姜峥發現,原來自己女兒這麽有資質,比起其他皇子簡直不要太離譜。
而且趙家唯一的後人都被他管教得服服帖帖的,簡直就是掌控趙家的無上利器。
就算跟自己不親,但也是實實在在姓姜。
到時候讓她攝政,輔佐一個還看得過去的皇子,姜家一代全是廢物,兩代全是廢物,沒道理好幾代都是。
咦!
美得鼻涕泡都要冒出來了。
隻要姜峥動了這個心思,趙昊就能把這個“攝政公主”變成“臨朝女帝”。
到時姜峥隻能半推半就,捏着鼻子認下這件事情。
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能讓兩個小老頭在臨死前放下成見。
隻有讓姜峥去世的時候一點仇恨不帶,他才能在兩個小老頭相繼死亡十息的時間,說服老爺子解除聯系,通過龍血和鳳髓救下他的命。
想的挺美。
趙昊也是美得鼻涕泡都要冒出來了。
但這個想法一說出來,還是被老爺子無情否決。
因爲,他忽略了一個硬傷。
姜峥對女子幹政這件事情的敏感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因爲再朝上數四代皇帝,荒國就出現了一個想當女帝的大聰明公主,将整個國家搞得一團糟,所以後來姜家的規矩就是女子絲毫不能幹政,搞得往後所有的皇帝都患上了“女子幹政PTSD”。
所以哪怕是姜淮,也隻敢在姜峥後面拱火。
即便一手創立了軍情處和飛魚衛,也隻能一個一個交還給皇帝,然後自己退居幕後。
娘的!
這個老丈人實在太過保守。
甚至還不如隔壁的甯無垢。
趙昊很惱火,但姜家不允許女子幹政,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即便姜峥動過挑出一個公主輔佐新皇的念頭,也會給她增設諸多限制。
這條路,很難走得通。
娘了個腿兒的!
都怪那個大聰明公主。
記得老爺子把自己趕出來的時候,還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千萬不要以爲自己很了解你老丈人。”
趙昊撓了撓頭,感覺自己可能被小看了。
不過這幾天過去,他的确發現這個想法有問題,隻要用這個方法,往後勢必要跟姜峥正面沖突。
沒辦法。
趙昊隻能認。
姜芷羽沉思了一會兒問道:“所以爺爺是怎麽打算的?”
“嗯……”
趙昊撓了撓頭:“他沒說,不過按照我對他的了解,他恐怕已經培養了幾個有輔政能力的臣子,然後等到兩個小老頭百年之後,趙家急流勇退,然後靠這幾個大臣,挑出一個皇子硬扶起來。”
“是這樣麽?”
“大概是吧……”
趙昊歎了一口氣:“本來我挺确信的,不過最近我越來越看不懂老爺子的腦回路。别管了,反正八九不離十。”
姜芷羽搖了搖頭:“所以,我們現在該怎麽辦?你說的另外一個方法,又是什麽?”
趙昊笑着問道:“那你有當女帝的信心麽?”
“嗯!”
姜芷羽鄭重點了點頭,縱使趙昊說過,以如今荒國生産力的水平,暫時還沒有屠龍術的發揮空間。
但屠龍的前提,是造一條更強大的龍出來。
這個有趙昊在一旁幫她,她有信心。
趙昊又問道:“那你做好當神的準備了麽?”
姜芷羽愣了一下:“神?”
“昂!”
“什麽意思?”
“這個先不告訴你,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如果我現在想知道呢?”
“那需要支付一百個啵啵,超前點播。”
“呸!”
倒不是趙昊不想說,而是這個想法,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魔幻。
不是别的,就是裝神棍。
就昨天晚上,軍方的大佬坐一起喝酒,慶祝馮大鈞拿到了帥印,酒過三巡,馮大鈞終于忍不住了,把戰歌的事情說了一遍。
所有人都當馮大鈞實在開玩笑,畢竟這世界上怎麽可能存在先烈英靈這種事情?
但馮大鈞就是一口咬死,這就是先烈英靈寫的戰歌。
一瞅他那模樣,就跟着了魔一樣。
馮大鈞可以,别人爲什麽不行?
馬上開春,春闱之後,肯定有無數落榜考生。
到時候,就逮幾個聰明沒有什麽壞心眼的。
給他們上網課!
隻要真有人把合金之類的東西搞出來,勢必會引起姜峥小老頭的重視。
若是能拿回九州鼎,便還能配合九州鼎造一波勢,君權天授,到時候直接把姜芷羽推向神壇,塑造成大漢神朝的繼承者,塑造成真龍天子。
荒國向來以大漢神朝正統的身份自居。
如果真能做到這一步,就不信小老頭不妥協。
隻不過,這個方法也有弊端。
一方面,合金之類的東西非朝夕之功,即便自己拼了命的上網課,也不一定能在限定的時間内催熟一批天才。
另一方面,造勢可以,但這一系列的造勢,還稍顯孱弱。
真想要造一個真龍天子,還缺一個真正的王炸。
可是……上哪找王炸呢?
趙昊有些頭疼,決定找到王炸之前,先暫時不說。
網課可以上,但不能急着造勢,不然很容易引起小老頭警覺。
他搓了搓姜芷羽嬌嫩的臉頰:“走吧!去乾清宮,不然皇帝該等急了!”
“哦!”
姜芷羽被他搓得有些不滿,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整理好衣物,小兩口就出門了。
馬車很快,不一會兒兩人就到了皇宮。
隻不過到了乾清宮以後,卻被曹公公先行引到偏殿裏面候着。
剛進門,趙昊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孟龍堂?”
“死人妖?”
聽到趙昊的聲音,兩個人齊齊轉身。
孟龍堂笑嘻嘻道:“日天哥!嫂子!”
姜琉看到趙昊,則是眼淚都流出來了,哭得是梨花帶雨的:“趙昊!昊爺!我求求你,幫我求求情吧,我真不想在宗人府呆了。”
“哈?你還在宗人府呆着呢啊!”
趙昊也驚了,他本來想着姜峥隻是爲了給孟勝男一個交代,沒想到真把姜琉關了這麽久。
孟龍堂下意識向旁邊躲了躲:“日天哥,你快管管他,剛才你不在,這個死人妖差點把我生吞活剝了!皇上也真是的,一個男人都沒給他安排,哪怕是個太監呢!”
聽到這話,趙昊也退了幾步,扯住姜芷羽的衣袖,小聲說道:“芷羽,我不挨着他坐,你保護我,我怕!”
姜芷羽:“撲哧……”
兩個男人對姜琉敬而遠之,搞得姜琉一臉幽怨,就像是深閨守寡多年的怨婦一樣。
孟龍堂小聲問道:“日天哥,你說皇上把我叫過來這是爲了幹啥?”
趙昊撇了撇嘴:“你就想想,你跟姜琉都有什麽聯系?”
孟龍堂臉色一白:“你是說……我小姑?”
他剛開始還擱那自我安慰呢,被趙昊這麽一揭穿,真的是整個人都開始發抖了。
上次,他給小姑點了一個超級花魁。
讓小姑給高興的,把他、周九奉和姜琉吊起來一起打。
也幸虧打了以後,孟勝男就直接出征西進了,所以才過了幾天安生的日子。
孟勝男打仗回來以後,被封了第一軍功女将。
盡管隻是一個虛銜,隻是爲了鼓舞女子參軍,能直接指揮的兵力也就比千夫長稍微多一點。
但這畢竟是大荒第一女将啊!
如今整個大荒,軍隊中除了鎮國公、神武大将軍以及暫代帥印的西隴關主将,名聲最大的就是她了。
孟勝男有多麽意氣風發,猜都能猜出來。
然而,孟勝男在家裏可一點都不飄,相反整天虎着一張臉。
孟龍堂生怕她找自己的事,隻要看見孟勝男,就吹噓“大荒第一女将”的功績和影響力,一點都不讓話題朝别的方向轉,萬一轉到姜琉身上去,保不準又是吊起來打一頓。
事實證明,他很成功。
從孟勝男到現在凱旋歸來,已經小半個月的時間了,話題一次都沒有轉到姜琉身上。
不過孟龍堂卻因爲“阿谀奉承”的罪名,被孟勝男吊起來打了三頓。
趙昊驚了:“哈?這也能被吊起來打三頓?”
孟龍堂掀起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鞭痕,整個人都要哭了:“不信你看,我小姑可是軍隊出來的,她可太會抽鞭子了!”
一旁,姜琉看到這幕場景,頓時無比意動。
哈?
還有這種好事?
趙昊沉默了一會兒,這丫打得也太狠了。
他不理解。
但大爲震撼。
他想了想問道:“你有沒有總結出,這三次被打的共同點?”
孟龍堂想了想,悲憤道:“好像還真有,就是她問我哪裏有比天香閣還強的藝師的時候,我感覺她在釣魚執法,就給糊弄過去了,沒想到糊弄過去還是挨打。”
趙昊:“嘶……”
這劇本走向,好像不太對。
這時候,曹公公奸細的聲音響起:“皇上到!”
幾個人連忙站起身來。
“見過父皇!”
“見過父皇!”
“參見皇上!”
姜琉也一掃方才的陰柔之氣,豪情萬丈地拱了拱手:“兒臣,見過父皇!”
宗人府幾個月可不是白待的。
這幾個月裏,他學會了各種裝男人的技巧。
以後别的地方不管,至少要在皇帝的面前謹言慎行。
姜峥被曹公公攙着,雖然看起來算不得老,但神情還是憔悴了很多,笑着擺了擺手:“都坐吧!”
“哎!”
衆人紛紛就坐,把主位空了出來。
姜峥坐下,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孟龍堂,慈祥道:“小孟啊!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忙什麽呢?”
孟龍堂雖然很少見皇帝面,不過也不怯生,笑道:“回皇上的話,心悅茶樓最近生意很好,我每天都在打理茶樓的生意,順便跟周九奉研究了一個新的藝術形式,老多人願意給我們打賞了!”
姜峥擡了擡眼皮:“哦?什麽藝術形式,說來聽聽!”
孟龍堂嘿嘿一笑:“名字倒還沒想好,不過我們這門藝術,将就的是說學逗唱,說是什麽啊?說就是……巴拉巴拉……”
心悅茶樓鍛煉這麽幾天,這小碧宰治嘴皮子越來越溜。
坐在這裏侃侃而談,一點不見怯場,關鍵是說得還有那麽點意思。
姜峥也是聽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擺了擺手道:“行行行!今天就先聽到這裏,改天我讓曹公公陪着我去茶樓,你也是靠嘴皮子吃飯的,總不能白聽你說話不掏錢!”
“哎!那我就恭候大駕了!”
孟龍堂受寵若驚。
姜峥瞅了他一眼,頗有些感慨道:“老孟有你這麽一個孫子,也算是來了福報啊!”
至少,膝下有一個姑娘,還有一個孫子。
隻是可惜,這姑娘喜歡姑娘。
這次,朕便來解救她。
不愧是我!
姜峥又看向趙昊:“你爺爺最近身體怎麽樣?有沒有被朝堂的事情累着身體?”
趙昊擺了擺手:“我爺爺天天跟我說,自己朝監國的位子上一坐就好了,那些大臣一個比一個猛,他就在旁邊‘啊對對對’就完事,監國真是一件沒事啊!”
姜峥也是笑道:“如此便好。”
現在大過年的,該處理的事情我都處理過了。
那些大臣又不是廢人,自然會有一段時間風平浪靜。
等碰到大事,才是……
算了,不提也罷。
他又笑眯眯地問道:“那你這些天,生意做得怎麽樣?剛才小孟可是說,心悅茶樓的生意很好,我聽說你名下另外兩家生意更好啊!”
趙昊點頭:“可不咋的,瑤池和天香閣流量老大了,不過您也知道,黑絲、香水原料還有肥皂的成本,我的生意也就看着紅火,但其實錢都讓李家、孫家和羲和天賺去了。這些狗娘養的齊國人,可真特娘的會賺錢啊,我忙得跟狗一樣,結果都給他們打工了。”
姜峥笑着搖了搖頭:“所以莫要小看天下英雄,好好看,好好學,下次再開店,别傻乎乎地給别人打工了,不然還怎麽養芷羽?”
“嗯!”
趙昊悲憤地點了點頭。
姜峥也有些無奈,他回到京都之後,本來是想割一波韭菜的,沒想到派人去偷查了趙昊的賬本,發現這小子真就賺一些辛苦錢。
這韭菜這麽努力,還真有些不忍心割。
其他人都問完,他才冷冷地看向今天的主角:“這幾個月,宗人府待着如何啊?”
姜琉神色一凜,豪氣幹雲道:“回父皇,兒臣在宗人府這幾個月,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通曉了身爲男子的禮儀,日後……巴拉巴拉!”
一席話,說得大方得體,有模有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家出來的貴公子。
不換上女裝,還真有點認不出是當年的那個死人妖。
這個時候,曹公公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皇上,孟勝男到了!”
聽到這個名字,姜琉身軀不由抖了一下。
眼神當中帶着七分懼怕和三分興奮。
娘态剛露,便飛快地掩藏了起來,挺起胸膛,看起來萬分闆正魁梧。
“讓她進來!”
姜峥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孟勝男便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一身貴公子的打扮,直接成了人群中最靓的仔。
“末将,參見皇上!”
“得得得!不過是個家宴,就别末将皇上的了!快坐!”
“哎!”
孟勝男點了點頭,一屁股坐在了姜琉旁邊。
她瞥了姜琉一眼,隻感覺這個人有些眼熟,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神情體态,一看就十分有陽剛之氣,肯定不是姜琉。
應該是其他皇帝比較寵愛的皇子吧,不然也不可能跟姜芷羽趙昊坐到一個桌上。
至于眼熟。
廢話,皇帝的兒子,跟皇帝長得像應該的吧?
她笑道:“這位是……”
姜琉拱了拱手,準備說話。
姜峥搶先道:“這是姜石!”
姜琉連忙點頭:“對!我是姜石!”
他的聲音十分渾厚,對于這個大荒第一聲優來說,不管什麽聲音都是信手拈來。
石,便是十皇子的十。
“姜石……”
孟勝男揣摩了一下,敏銳地猜到了其中的關鍵。
直說名字,卻不說是幾皇子。
說明什麽?
說明這個是皇帝的私生子!
難怪!
都說皇子俱是廢物,怎麽可能有如此器宇軒昂之人?
看來老天對皇帝不薄,到最後竟然還送來這麽一個便宜兒子。
孟勝男從來不見人下菜碟,隻會憑借喜好做事。
她隻是單純地覺得,這人還行,能處。
姜峥:“咳咳!咳咳!”
“父皇你病了?”
趙昊看向姜峥,卻發現他給自己了一個威脅的眼神。
他想起了昨天送到鎮國府那張“姜石”的名片,當即秒懂了姜峥的意思:“孟小姑,我與姜石兄也認識有幾個月的時間,比起我他才是真正的花叢浪子,就連天香閣都流傳着‘既生昊,何生石’的說法。”
孟勝男眼睛一亮。
這麽說。
他很懂女人咯?
孟勝男有些意動,雖然她是一個女人,但卻從來不懂女人,甚至有些分不清哪個才是女人。
爲了以後的幸福生活。
這個姜石,一定要舔。
“記得那一天!”
趙昊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陷入了回憶:“我與石兄在花船上相遇的時候……”
于是,接下來,一個花叢浪子的身份,在趙昊的形容中活零活現地展現了出來。
聽得孟勝男無比意動,恨不得立刻跟“姜石”攜手暢遊花叢。
至于“姜石”的私生子身份。
皇帝沒有提。
她也不好意思問。
最終,一頓飯結束,她跟姜石打了暗号,相約一起去了天香閣。
心想不愧是私生子,皇帝對姜石真是大度。
瞅着兩人離去的方向,姜峥這才松了一口氣。
心想宗人府近三個月的訓練沒有白費,至少姜琉演起來的時候,已經不像當初的死人妖了。
他轉身拍了拍趙昊的肩膀:“做的不錯,也算幫我這個老丈人了卻了一個心願。”
趙昊嘴角抽了抽,良心陷入了極大的自我譴責。
也不知道這倆人同鮑相交幾個月後,能不能如同小老頭說的那般,放下性别的成見走到一起。
這個時候,曹公公踩着小碎步過來了:“皇上,東西都收拾好了,咱們什麽時候啓程?”
“啓程?”
趙昊瞅着曹公公身後的大包小包,俨然一副要搬家的樣子,他不由有些好奇:“父皇,您這是……”
姜峥瞅着天邊笑了笑:“在皇宮裏住着,總還是有很多事情放心不下,操持操持這個,操持操持那個,也休息不好。幹脆搬到玉居山住,那個地方我熟!”
玉居山。
趙昊咂吧咂吧嘴。
這個地方,他也聽說過很多次。
這地兒,曾經是荒國的皇家天牢,隻有皇家之人犯了大罪,才能被關在玉居山。
當年兩個小老頭勢力發展起來的時候,受到了其他幾個皇子的忌憚,就以皇命把姜峥召回了京都,剛回來就打到了玉居山的天牢之中。
後來,是老爺子帶着親衛悍騎,殺出了一條血路,才把姜峥救了出來。
再後來姜峥登基,就把這個曾經的天牢改成了山莊,時不時地去住一住。
一直以來,玉居山對于兩個小老頭都有别樣的意義。
這次老爺子監國,姜峥卻要住到玉居山上去。
也不知道……
有什麽深意。
姜峥拍了拍趙昊的肩膀:“我交待你兩件事情!”
“您說!”
“第一件事情,好好照顧芷羽,對她好一點。”
“嗯!”
“第二件事情,文會好好表現,不要求你扛回九州鼎,但至少不能丢人,要讓中原五國心甘情願的認可我們荒國大漢正統的地位。”
“好!”
聽趙昊做完承諾之後,姜峥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護送他去玉居山的轎子已經到了,不過并沒有大張旗鼓,隻有随侍親衛不足百人。
轎子很大,孤零零地懸在一衆人上空。
姜峥最後一眼望向了姜芷羽,便放下窗簾,催促轎夫離開了皇宮。
趙昊歎了口氣。
現在姜峥的生機,正在不可逆地流失。
他估計也感受到了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才慌不擇路地想要臨走前,盡量讓自己看着像一個好父親。
姜芷羽有些出神。
趙昊捏了捏她的掌心。
就在昨天,他得到了一個消息。
那個消息,是他以前賣出的小花魁傳來的。
這個小花魁被一個工匠大師買走當了小妾,吹枕頭風的時候無意間得到了一個消息。
就是,這個工匠大師接到了皇家的生意。
這單生意,是翻修鍾粹宮。
翻修成一個密不透風卻能夠縱情享樂的……天牢。
這些時間,姜峥對應的星子幾乎純白,沒有任何黑氣。
看來,已經準備好幽禁自己一輩子了。
……
一轉眼,三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春闱來了又去,無數舉人乘興而來,除了一些幸運兒成了貢生,其他大多都敗興而歸。
隻不過,有好幾個失意的人,人生卻迎來了極大的轉機。
仙音灌頂!
傳授了他們無比深奧的學識。
功名雖沒有更進一步,但卻也是滿載而歸。
他們大多都已經在地方任職,這些學識,給了他們充分施展拳腳的機會。
從京返鄉,卻一點都不失意。
當然,這件事情沒有翻起任何風浪,因爲沒有人會把這種事情到處亂說。
三月十日。
莺飛草長,柳絮紛飛。
姜峥打斷了近三個月的靜養,從玉居山走出,親自校驗了荒國出使齊國的文會使團。
這,是荒國第一次被中原五國認可的契機。
也是第一次出席如此高規格的文會。
對于荒國來說意義非凡。
禮節上,萬萬不可怠慢。
隻不過,這中間出現了一段小插曲,就是大荒文曲星,同時也是本次使團的使臣趙昊,臨行前跑到玉居山,哭爹喊娘地想要帶着媳婦兒一起去,結果被皇帝狠狠駁斥。
沒有特别的任務,哪有讓一國公主随行到别國的?
總之,哭爹喊娘無效,趙昊隻能不情願地上路。
一路上,百姓夾道歡送。
别管能不能把九州鼎扛回來,隻要别輸的太難看,便都是一場勝利。
趙昊騎着從老爺子那裏坑來的火麟馬,春風得意地走在使團的最前方。
火麟馬有些不樂意,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
“啪!”
趙昊一巴掌打在它的馬臉上:“别看了!鎮國府一家子,還照顧不好你老婆?”
嘶風戰馬肚子越來越大了,估計再過兩三個月就能生産,也不知道能生出個什麽樣的怪物。
火麟馬不滿地打了一個響鼻,不過還是馱着趙昊,老老實實地朝齊國方向走去。
趙昊掰着手指頭數一數,齊國的熟人還真不少。
甯婉梨、許靈韻、凰禾、南子陵、範通……
應該會挺熱鬧的。
算算時間,到的那一天晚上,剛好是麟羽閣齊國分閣丁級拍賣會開閣的時間。
打了這麽長時間國服麟羽閣狼人殺,終于有機會去外服體驗一波了。
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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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開始了,鋪墊全部完成,劇情徹底展開。
自創扶龍術,扶六妻以統六國!
滿地打滾求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