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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荒國姓姜還是姓趙?篡位大幕拉開!

第179章 荒國姓姜還是姓趙?篡位大幕拉開!

鎮國公監國。

西隴軍主将代管帥印。

趙昊咂吧咂吧嘴,心想姜峥這小老頭還真是雞賊。

監國之位。

等你康複以後,自然而然就會收回。

但這代管帥印,代管多長時間,可是就任你拿捏了啊!

老爺子監國,監得好了,理所應當。

但卻有個大問題,你鎮國公能把荒國治理的井井有條,是不是我這個皇帝顯得有點多餘?

若是監得不好,在荒國的名譽受損。

要是出了點大事,該如何處罰,還得任小老頭拿捏。

哎!

小老頭這一手他其實早就預想過。

隻不過,還是跟小老頭以往的作風有些不太相符,有異味!

具體怎麽說呢?

就是一股子姜淮味兒。

跟内河布防圖事件的行事風格如出一轍。

讓你陷入兩難的境地,這也不是,那也不是。

監國監的好不行,監的不好也不行。

無解!

早就知道姜淮不可能老老實實認罪伏誅,果然臨死都沒憋出一個好屁。

“定邊,如何?”

姜峥語氣神情皆是無比殷切,仿佛這世界上除了趙定邊,就無人能幫他這個忙一樣。

趙定邊杵在原地,雙目睜大,看起來手足無措孤立無援。

在場的人,隻是看一眼,都能感覺到他的如坐針氈。

代入感太強。

屁股已經開始刺撓了。

他搓了搓手,有些窘迫道:“陛下有命,老臣自當爲國分憂,縱千軍萬馬老臣亦願前往。

隻是老臣戎馬一生,除了行軍打仗之外什麽都不會,就連家事也是由兒媳操持,我哪懂什麽監國啊?請陛下萬萬收回成命!”

一番話,情真意切,隻言片語就讓無數人共情起來。

他們深刻地感受到了兩人的手足情深。

皇帝身體抱恙,把國家交給兄弟打理,對他的信任讓無數人淚目。

隻是,鎮國公打了一輩子仗,一輩子沒操持過政事。

您這樣。

不是爲難人麽?

這下,文臣們都有些同情趙定邊了。

當然,除了同情,還有對荒國的擔憂。

如果監國太成功,鎮國公的威望定然會到一個極高的程度。

而皇帝身體這樣。

萬一哪一天……

到時候,那些廢物皇子們,唯一的反應,就隻能是依附趙家。

君臣權力失衡,後患無窮!

于是丞相荀越第一個站了出來:“陛下!鎮國公言之有理,鎮國公的确天資卓絕,但如今也是七十有餘的高齡,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戰場之上,難免疏于政事……”

姜峥顯得有些煩躁:“那荀相說說,這國應該由誰來監?”

“這……”

荀越被噎了一下。

這國由誰來監?

我能自薦麽?

他猶豫了一下,若是論能力,他自以爲是有的,自從入朝爲官,他經手的事情并不比姜峥少多少,他自信能處理好所有事情。

但問題就是,荒國的文官看起來更像是軍隊和百姓的後勤。

縱然文官體系辦事能力一直不差,但地位和威望比起軍方實在太弱了。

百姓提起軍方,知道鎮國公、神武大将軍、西隴關主将,現在甚至還多出了一個“花木蘭”。

文官呢?

丞相!

丞相姓啥?

好像姓苟!

還有呢?

沒了。

就連六部尚書,知名度可能都沒有開書局對老百姓低價賣書的秦知禮高。

如果荒國能夠安穩發展幾十年,那文官的地位勢必會提高不少。

但很明顯。

荒國以前的主旋律是打仗,未來的主旋律還是打仗。

若一個文官坐上監國之位,誰服?

能力再高,沒有威望,大家不服你,什麽也白瞎。

姜峥的意思很明顯了。

鎮國公有沒有能力坐監國之位,大家都不知道。

但他是唯一一個有資格坐的。

其他人,無一人能夠服衆。

一旦朝堂上有了分歧,監國的人不能連拍闆定論的威望都沒有。

姜峥瞅着荀越:“要不……這監國之位,荀相你來坐?”

荀越面色一變,連連擺手道:“老臣不行,老臣不行!”

說罷,就直接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其他文官了看了,也都是噎了一下。

丞相都歇菜了。

我們就不要上了。

姜峥什麽脾性他們都清楚,後面誰提議,肯定都是一句“你行你來坐”,一句話就能堵上所有人的嘴。

現在這情況,俨然就是擺爛的前兆。

惹不起!

惹不起!

但他們又有些好奇。

雖說兩人感情真的無比親近,也沒有必要這麽親近吧?

鎮國公現在的威望,本來就已經接近皇帝了,現在你又讓他監國。

真就兄弟情大于一切?

衆人覺得不太可能,即便姜峥向來任人唯賢。

而且前一段時間京都發生的事情,又……

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一個微妙的想法,就是這次監國之事,可能别有深意。

所以,有什麽深意呢?

他們好像能猜出一些。

但又不敢朝深裏想。

姜峥言辭懇切道:“定邊,荒國人口千千萬,如今能幫我的隻有你一人,你……可願幫我?”

一時之間,擺下慶功宴的太和殿,整個陷入了沉寂之中。

趙定邊看着他誠懇的模樣,知道今天,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推辭,也推辭不了。

沉默了良久良久,終于點了點頭:“老臣定當鞠躬盡瘁,不負皇上所托!”

随後,又看向文武百官:“趙某不擅政事,往後的日子,還請諸位同僚不吝相助!”

這……

是赤裸裸的陽謀。

隻要姜峥提出來,他就沒有辦法拒絕。

所以他也清楚,兄弟兩個走到這一步,幾乎是必然的結果。

沒别的能做的。

接着便是。

“哈哈哈!”

聽到趙定邊同意,姜峥終于如釋重負地大笑起來,當場就斟了兩杯酒,從高位上端着走了下來,鄭重地把其中一杯交給了趙定邊。

“定邊!昔日你我還年輕的時候,便是如此守望相助,我重病時你能操持得了後勤,你重傷時我也穿得起盔甲,這才打下了大荒如今的基業。年輕的時候行,老了憑什麽不行,咱們兄弟倆誰服過老?來!咱們幹了這杯!”

趙定邊接過酒,一飲而盡。

一時間,兄弟兩人對視着。

兩人的頭發都染了,一個染白,一個染黑。

趙定邊頭發花白,雖然剛從戰場上回來的身材依舊挺拔,此刻卻微微佝偻着身子。

姜峥滿頭烏發梳得一絲不苟,努力挺直着身體,眼睛中卻已經出現了濁斑。

兩人的眼神都是說不出來的複雜。

不服老,不服老……

一個是心裏不服,明面上假裝服。

一個是嘴上不服,其實已經服得透透的。

幾十年如一日,兩人關系好得甚至能穿一條褲子,誰不知道誰心裏的想法。

可知道了又怎麽樣?

漫長年歲之後,終究還是要分開。

也不知道分開之後,哪個特娘的倒黴蛋沒有褲衩。

“哈哈哈!好酒,定邊,你有一個好孫子啊!”

“皇上!你也有一個好女婿啊!”

衆人:“……”

慶功宴的氣氛,又似乎被兩個小老頭真摯又爽朗的笑聲給帶起來了。

姜峥順勢看向馮大鈞:“大鈞,帥印就交給你了,務必不能怠慢!”

“喏!”

馮大鈞連忙點頭。

老實說,他有些心虛。

若論元帥資質,他自認不輸趙無敵。

但論資曆戰功,他比起趙無敵遠遠不如。

可這一次,他必須接受皇帝的安排。

總不能監國之位和帥印都落在趙家吧,那樣對于荒國來說不論如何都是一個災難,即便趙家所有人都忠心耿耿。

而且就算自己推辭,以趙無敵的性格也絕對不會接受。

所以,姜峥隻要這麽安排,自己就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若是戰火連天的年代,統禦整個荒國的軍隊,他或許還力有不逮。

但眼下,荒魏兩國已經簽訂了停戰三年的協議,守着荒國軍隊不出亂子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因爲,除了西邊的異族要時時刻刻防範,就再沒有别的仗能打。

總不能防着齊國從外貿城市溯城打過來吧?

于是很快,慶功宴圓滿結束。

姜峥得到了休息。

趙昊得到了代表荒國出席文會的機會。

趙定邊得到了監國之位。

馮大鈞得到了帥印。

嗯……

沒有輸家。

每個人都有光明的未來。

回鎮國府的馬車上,老爺子全程沉默。

黑臉漢則是拉着媳婦,給全家人吹噓自己在戰場上有多勇猛。

趙昊在一旁充當捧哏,時不時地附和一句。

這一路,便這麽熱熱鬧鬧過了。

剛回到家,老爺子就把自己關到了小書房。

黑臉漢一臉莫名其妙:“爹這是咋了?”

趙昊嘴角咧了咧:“打仗累了,休息休息。”

黑臉漢嗤笑一聲:“你瞎扯!你休息的時候去書房?”

趙昊攤了攤手:“你忘了我小時候你咋教我的了?練武是對腦袋的放松,看書是對身體的放松,讓我每天除了看書就是練武,還說我整天都在放松。”

黑臉漢噎了一下。

在趙昊丹田被廢之前,好像的确是這樣,搞得那一段時間父子倆天天怄氣。

娘的!

老子怎麽會有這種黑曆史?

他尴尬一笑:“嘿嘿!倒也是這個理兒,不過爲父打仗靠的是智勇雙絕,今天乏了,睡一覺先!”

說着,便一溜煙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白秀追了上去:“你先把自己捯饬幹淨了再說,别整得被窩裏面臭烘烘的。”

瞅着這一幕,姜芷羽掩嘴一笑。

趙昊揉了揉她的臉:“你先回屋吧,我去找老爺子說些事兒。”

“嗯!”

姜芷羽歪着腦袋看着他,好像已經猜到了是什麽事兒,便點了點頭,乖巧地回了自己卧房。

趙昊深吸了一口氣,便跑到小書房門口。

“砰!”

“砰!”

“砰!”

書房裏傳來老爺子的聲音:“誰?”

趙昊深吸一口氣,情緒飽滿道:“爺爺!我是您孫子啊!”

“……”

屋内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傳出老爺子罵罵咧咧的聲音:“滾進來!”

吱呀……

門開了。

趙昊抱着一壇酒,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老爺子白了他一眼:“吃飽了不回屋睡覺,跑我這裏幹什麽?咋,你也想看看書,讓身體休息休息?”

趙昊關上書房門,大喇喇地坐了下來,自顧自地斟了兩杯酒:“這不是看您心情不好,陪您喝幾杯酒?”

“我心情不好?”

老爺子嗤笑一聲,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剛坐上監國之位,有啥心情不好的?我心情好的很呐!”

趙昊順杆爬:“那正好!既然這麽高興,高低得多喝兩杯助助興!”

老爺子:“……”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說道:“我們老趙家,怎麽出了你這麽一個不要臉的孫子。”

趙昊把酒杯推過去:“要是要臉,那還叫孫子麽?”

老爺子:“……”

他搖了搖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趙昊也陪着喝了一杯,然後也沒給老爺子反應的時間,接連倒了好幾杯。

咕嘟咕嘟幾杯酒的時間,爺孫倆都沒有說話,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趙昊知道。

老爺子在生悶氣。

他笑了笑:“您這老夥計實在是不講武德,哪有這樣坑兄弟的。”

老爺子擺了擺手:“這事兒你就不要管了,老老實實過你的小日子就行,我自有打算。”

趙昊有些不滿:“那你這不是逼着我啃老麽?我趙日天一生勤勤懇懇,不論什麽東西都是憑自己努力得來的,您讓我啃老,就是對我的羞辱。”

老爺子一臉古怪地瞅着他。

也不說話,就是這麽瞅着他。

趙昊被瞅得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嘴硬道:“咋?就這身份,也是我投胎努力得來的,您不能因爲我擅長投胎,就否定我的主觀能動性。”

老爺子也是被他氣笑了:“行!那你說說,此等困局,我們應該怎麽做?”

趙昊當即興奮地說道:“别的不說,這波我老丈人絕對是想坑咱的。要是文武百官都配合你,把荒國打理得井井有條,小老頭嫉妒心一上來後果不堪設想。但我們要是故意搞不好,又容易落人口實,真要把國家搞砸了,我們就是砧闆上的魚肉。

總之就是,這國一定要監好,不能學他擺爛。但具體監好的方式,還是有操作空間的。

所以,照我看,破局的方式隻有一個,就是巴拉巴拉……”

一刻鍾後。

趙昊被踹出了小書房。

“滾蛋!”

“砰!”

門關上了。

趙昊隻能揉着屁股,罵罵咧咧地離開。

果然,爺孫倆的目的不一樣,觀念不一樣,手段當然也截然不同。

小老頭真倔。

不過還好。

現在荒國一切都在正軌之上,就算老爺子什麽都不做,隻負責在鎮國位子上點頭搖頭,短時間内都不會出啥岔子。

至少在文會開始之前,都很難出什麽大亂子,畢竟也很難有什麽大事發生。

所以,留給老爺子考慮的時間還有很多。

唉……

小老頭都想着自爆跟另一個小老頭同歸于盡了。

硬勸是不可能的,不然到時就算湊齊龍血鳳髓,都不可能把人救回來。

還是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到時候才能有一個好結局。

荒國這局勢……

哪都好。

就是有點費老頭。

回到卧房。

姜芷羽看到趙昊回來,趕忙問道:“爺爺怎麽說?”

趙昊笑了笑:“老年人都比較軸,先不要逼他。”

“嗯……”

姜芷羽點了點頭,旋即神色有些哀傷:“我也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快。”

趙昊攬住她的腰,俯下身輕輕碰了一下她的額頭,安慰道:“人都是會老的,說不定咱們老了,也會爲一件事情斤斤計較,吵得不可開交,不過你放心,我會讓着你!”

“嗯!”

姜芷羽點點頭,心情頗有些沉悶,低聲說了一句:“其實從他殺我娘的時候,就已經老了。”

沉默了一會兒,她又補充道:“我希望我們不要變老。”

“放心吧!咱們這麽好的人,怎麽可能會老?”

趙昊捧着她嬌俏的臉蛋,微微笑着。

老實說,自從洛水帶着一老一少兩隻狐狸去了那個地方,确認姜峥沒有違約之後,姜芷羽對于姜峥的成見消減了一些,至少這個小老頭還記得當初的承諾。

隻是幼兒時期就親眼目睹了父殺母事件,給她帶來了太大的心理陰影。

尤其是現在,這個遲暮的老人,又磨刀霍霍看向了夫家。

她承受的心理壓力,并不比趙昊小。

趙昊撫平他的眉頭,嬉笑道:“别整天皺眉,不然都不好看了,我托人從齊國那邊買了點白糖,給你做奶茶喝!”

“嗯!”

姜芷羽笑着點了點頭。

于是,小兩口手挽手進了廚房。

說起來也是有意思,白糖是趙昊通過羲和天帶到齊國的。

但他想要白糖,還得靠和甯婉梨的私交帶回來。

不過還是謹慎一點,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

“咕嘟……”

甯婉梨喝下了一杯雲茶仙乳,終于緩解了一天的疲憊。

自從砍掉了一半納貢派的腦袋,把他們家人流放到北疆修築堤壩,這些産業就歸入到了皇室名下代管。

一夜之間,皇家産業就成了整個齊國的龍頭老大。

這看似是一件大好事,但其實這些龐大的“屍體”給甯婉梨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各家的産業雜七雜八良莠不齊。

原本的高層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導緻下面的人近乎完全失控。

即便接手的皇家,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安撫好。

更何況,甯婉梨幾乎砍掉了所有納貢渠道,導緻這些産業銷路至少減少了一半,單純靠齊國的市場根本吞不下去。

新的出口模式還沒有立起來。

産能過剩,銷路不足。

自然而然賺不到錢,底下的販夫走卒拿不到錢自然就不樂意,以前帶着他們混的人都沒了,于是鬧得更兇。

可以說,把納貢派斬了,随之而來的後果帶給甯婉梨的壓力,幾乎數倍于納貢派本身。

但這條路,她又不得不走。

所以,她需要開辟新的出口路徑,來代替原本的納貢渠道。

好在。

她終于找到了突破口。

荒魏兩國圍剿完異族之後,簽訂了三年的停戰協議。

先前在她的鼓動下,甯無垢寫出了一份六國文會的邀請函,以國書的形式送到了荒國,正好能換來了一大批出口渠道以及降關稅的政策優惠。

魏國那邊,也是想要休養,趁着齊楚鬧翻臉的時候,送來了甜言蜜語的休戰國書,想要重新建交開放通商。

這算是回了一大口血。

隻不過這兩個皇帝都十分雞賊,明确表示很多東西都不要成品,都想着靠半成品給他們本國人提供工作崗位,拉動本國經濟。

成品,變成半成品。

就意味着齊國這裏會有一批人失業。

這一波,的确解了燃眉之急,但也隻是能撐一段時間,想要真正解決問題,恐怕還需要付出許多努力。

畢竟,上百年的納貢,早就讓齊國變得無比畸形。

任重而道遠啊!

甯婉梨這些天忙得腳不沾地。

不過好賴能夠歇一歇了。

甯無垢瞅着甯婉梨累成這模樣,又是心疼又是自豪,撫須笑道:“我原以爲我年輕的時候已經夠拼了,沒想到婉梨你還要勇猛,就你那兩個叔叔還想搶你的皇位,真是給你提鞋都不配。”

甯婉梨腦袋枕在桌子上:“早知道齊國爛成這個樣子,就不跟他們搶皇位了。”

她以前還覺得,齊國隻是這些高層的骨頭軟了,百姓還是很有血性的。

直到最近她才察覺,原來上百年的納貢,對齊國百姓的影響也是不可估量的。

唱完《嶽飛傳》,你讓他們去砍高官的腦袋可以,讓他們上陣殺敵也不是不行。

但如果,你要取消他那與納貢相關的工作。

那就絕對不行!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甯婉梨不想把事情怪罪到百姓身上,因爲大家都有妻兒老小,都要養家。

可她現在已經确定。

一個國家,當它的統治階級跪下去了,當它的經濟體系跪下去了。

百姓,便也不得不跪。

除非發生一件翻天覆地的事情,足以将這一切一切全都打破,這樣才可能重歸天地清明。

可……上哪找這種機緣呢?

“唉……”

甯婉梨歎了一口氣。

甯無垢邁着虛弱的步子,坐到了甯婉梨的旁邊:“古今帝王,想成就一番大事的,又有那個是容易的?你看隔壁的姜峥,勤勤懇懇一輩子,算下來也是百年難遇的明君。現在呢?膝下一個有出息的兒子都沒有,還不是要跟并肩戰鬥一輩子的兄弟勾心鬥角。”

“也是!”

甯婉梨苦笑一聲,自己現在才哪跟哪?

姜峥當時打家底的時候,去到荒國邊疆可謂是茕茕孑立,不照樣在那戰火紛飛的貧瘠土地上種滿了糧食?

帝王。

要麽收攏國家的一切,成爲一個盡情享樂的昏君。

要麽就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國家。

從她要争皇位的第一天,便已經有了這個覺悟。

隻是真正到這番困境的時候,還是會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若是……

若是那個不着調的浪蕩子也在就好了。

他的手段,一個比一個邪門,但卻意外的好用,說不定真能想出什麽方法來解決自己面前的危局。

“陛下!尤大人求見。”

門外,響起了一個太監的聲音。

尤大人,正是曾經相府的管家尤餘。

本來殺完秦晖以後他提出了告老還鄉,不過甯婉梨阻止了他。

原因無他。

就因爲他是農民的兒子,相府榮華富貴卧底這麽多年,卻依然保持着初心,将秦晖的腦袋斬了下來。

這人意志堅定,出手夠狠,成分也對。

适合搞革命。

于是甯婉梨許以重利功名以及未來願景,這才讓他高高興興地留了下來。

“進!”

甯婉梨笑道。

接着,尤餘便推門而入,一看到甯婉梨就急切道:“公主!四國使臣鬧起來了,非要您取消掉荒國的參與資格。”

果然!

甯婉梨揉了揉眉心。

這次文會名額,她是必須要給荒國的,一是爲了出口貿易和關稅。

二就是隻要魏國沒滅,與齊國隻有一城之地接壤的荒國,就永遠是齊國最堅定的盟友。

但齊國這麽想,别國可不這麽想。

自從荒國把異族全部趕走,五國之中,便有一個“荒國威脅論”甚嚣塵上,尤其是去年夏秋之交荒國大敗魏國之後,他們對荒國的排斥忌憚簡直到了骨髓裏。

所以,才千方百計地從地位上诋毀他。

爲什麽以前不诋毀。

因爲以前荒國弱小又野蠻,真就跟蠻夷無異,根本用不着诋毀。

诋毀!

就意味着他們開始忌憚荒國了。

尤其是中秋之後,趙昊之名傳遍了中原,但衆多文人提起他,都是說除了風花雪月什麽都不行。

詩詞文章皆是心迹。

若一個文人寫詩詞隻是爲了描繪醉生夢死的生活,而不顧國家朝堂的命運和黎民百姓的疾苦,那便隻能是一個國家的恥辱。

于是,趙昊這個荒國的文曲星,反倒成爲了荒國文壇不行的佐證。

真就……離譜!

不過這種事兒她早有預料,便直接揮了揮手:“帶我去吧!”

“是!”

接着,尤餘便帶着甯婉梨來到了會見外臣的地方。

一看到甯婉梨過來,四國使臣立馬就站了起來。

“見過公主!”

他們半個月前就接到了齊國的國書,第一反應就是……

霧草?

怎麽荒國也在名單上?

區區一個蠻夷之國,憑什麽參加我們中原的文會?

這種感覺很微妙。

就像是你舉世公認的兩大元帥之一。

本來是件很高興的事情,但你轉過頭一看,另外一個大元帥不是趙定邊,而是一個臭要飯的,抹着鼻涕吃着關東糖,嘴裏還喊着“阿巴阿巴”。

瞬間,所有的好心情就沒有了。

于是,兩大元帥從榮譽,變成了侮辱。

更可氣的是,真要比拼帶兵打仗的實力,你還不一定比得過那個“阿巴阿巴”。

你說氣人不?

對!

他們說的就是趙昊。

别說文章怎麽樣。

單說詩詞,一阙《水調歌頭》,已經能讓無數文人膽寒。

若是在文會上,這厮再作出一阙《水調歌頭》,那大家幹脆也别比了。

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但大家都不瞎。

當所有人都認爲某一篇詩詞最好的話,那它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能把其他詩詞吊着打的那種。

若是以這種方式輸給趙昊,那……

臉還要不要了?

遭不住!

尤其是文會還涉及九州鼎,雖說有傳言趙昊文章無比拉胯,但萬一呢?

荒國勢頭已經這麽猛了,再來一座九州鼎?

這特娘的哪個國家遭得住?

不行,必須把荒國給打壓下去。

所以,爲了有些人不能來,他們來了。

結果來了以後,被甯婉梨的人帶着滿齊國地消費。

過得是相當舒坦。

可就是見不到人。

明顯就是被拖着。

不過聽說甯婉梨忙得不可開交,他們也沒有鬧得太過分。

但就是賴在齊國京城,大有一副你不給一個交代,我們就不走了的意思,連年都沒有回國過。

甯婉梨笑着對衆人拱了拱手:“諸位久等,這些天在齊國過得可舒心?”

“舒心!”

“舒坦!”

“美滋滋!”

“多謝公主款待。”

衆人十分敷衍地道了謝,随後便問道:“公主!我們此來,乃是拜見齊國皇帝,不如你來替我們引薦!”

甯婉梨淡淡一笑:“父皇爲朝政殚精竭慮,趁着過年好好休息,諸位有什麽事情,我可以代爲傳達!”

一聽這話,衆人都有些不高興。

感覺這齊國,明顯就是爲了推脫。

五國文會,主辦國具有邀請的權力,但也僅限于皇帝。

現在,卻隻派出了一個公主。

燕國使臣笑了笑:“那我們還是等皇帝陛下吧!”

晉國使臣也點頭:“既然皇帝陛下身體抱恙,那我們還是等等吧!”

魏國使臣笑笑不說話。

倒是前些天剛和齊國鬧翻的楚國使臣,語氣陰陽怪氣的:“如今齊國已經這般模樣了麽?關乎五國文運的事情,也要一個女娃娃代勞?”

近些日子,楚國人的怨氣,已然達到了巅峰。

要知道,以前齊國可都是給楚國當狗的。

要什麽,給什麽。

但現在,老老實實納貢百餘年的齊國,竟然開始有自己的思想了。

不當狗了!

誰允許你們不當狗的?

不當狗也就算了,還炸開了濁河的堤壩,将他們好不容易騙來的北疆三城,給完全隔斷,這麽長時間的戰略部署全都白費了。

甯婉梨神色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語氣無比冰寒:“百餘顆納貢派的頭顱本殿都能代勞,還有什麽不能代勞的?”

這句話一出,在場衆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凡殺人者,體内必将萦繞兇煞之氣,死者生前怨氣越重,這兇煞之氣就越濃厚。

甯婉梨才斬百顆頭顱沒多久,個個都是齊國手握權柄之人,身上的兇煞之氣至今都尚未消散。

剛才和顔悅色的還好,如今神色一冷,當即就讓他們脊背發寒。

是啊!

百餘顆權貴的頭顱都能代勞,還有什麽不能代勞的?

甯婉梨看向衆人:“所以說,諸位可以說了麽?”

一時間,四國使臣都乖巧了很多。

燕國使臣先行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外臣就直說了,文會曆來都是我們中原諸國的傳統,不管國家多寡,自從大漢神朝分崩開始,都是隻有中原國家參加。如今,卻爲何邀請一個西隴關以西的蠻夷國家?”

“蠻夷?”

甯婉梨笑了笑:“何爲蠻夷?荒國是承了蠻夷之制,還是行了蠻夷之事?”

燕國使臣反駁道:“他們身上可是有異族血脈,他們不是蠻夷,那誰才是蠻夷?”

甯婉梨也不回答,隻是淡淡地問道:“照閣下這般說,隻要血脈純淨,那不管是作奸犯科,還是私通仙佛妖賣國當人奸,便都能是高貴的大漢遺民?”

燕國使臣噎了一下:“公主何必此般強詞奪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荒國百姓已經被異族血統玷污,若是哪天入主中原,必定會惹出大禍端!”

甯婉梨也不生氣:“閣下可曾聽聞汗血寶馬?”

“自然!此寶馬,在大漢神朝時期便有,如今我燕國境内便有純血。”

“那閣下可曾聽聞天犀走蛟?”

“自然!此爲我燕國開國皇帝坐下兇獸後代,如今已有上百精銳坐騎,血統冠絕中原!”

燕國使臣有些興奮,不知道爲啥,甯婉梨竟然開始吹捧燕國了。

甯婉梨則是不急不慢地問道:“那閣下可曾聽過天國上人、天龍人、人皇後裔?”

“嗯?”

燕國使臣有些疑惑,搖了搖頭道:“恕在下才疏學淺,還真沒聽過。”

甯婉梨啞然失笑:“沒聽過就對了!因爲這些都是我編出來的。”

燕國使臣感覺自己被耍了,不由有些惱怒:“你……”

甯婉梨臉色蓦的轉冷:“閣下難道沒聽明白麽?人之善惡,隻論其迹,隻有畜生,才喜歡用血統粉飾不堪的言行!”

“你,你……”

燕國使臣氣急,卻找不到絲毫反駁的理由。

一時間,憋得脖子都紅了。

其他國家使臣,不由多看了甯婉梨一眼,沒想到小姑娘年紀輕輕,嘴巴竟然這麽毒。

但這邏輯,的确無懈可擊。

甯婉梨淡淡一笑,望向了楚國使臣:“先前幾國局勢動蕩,異族在逐夷城不過隻是小禍端,荒國卻拒絕了聯合攻魏謀求東出的好機會,而是全心全力對抗異族,如此大義諸位心中自有論斷。”

她又看向魏國使臣:“貴國皇帝不趁虛而入,而是與荒國合力圍殺異族,也是站在人族大義上考慮問題吧!既然如此,邀請荒國有何不可?”

魏國使臣讪讪應了一聲。

他在荒魏聯合之前,就已經到了齊國了,不過按照他對曹勐的了解,九成的概率是站在了人族大義這邊。

就在昨天,曹勐的密诏送到了他的手上,上面隻有一行字:

蛇妖很潤,荒國很講義氣!但六國文會,給我往死裏阻止!

能不阻止麽?

荒國對魏國威脅已經夠大了,如果再将九州鼎搬回去,養三年國運,三年之期一到,魏國還活不活了?

他深吸一口氣,微微笑道:“荒國自然也是人族,這一點毋庸置疑,隻不過文會向來都是中原諸國參加,荒國雖然姑且也算人族正統,但文化底蘊實在是太薄弱了,如此貿貿然參加,恐怕會拉低了文會的水準,若是輸得太慘,他們面上也不好看。

荒國與我們中原五國相比都不是一個水準的,就别硬拉來一起交流了!”

這話,已經說得相當難聽了。

不是感覺他血統不純,而是他實在水平不高。

甯婉梨淡然一笑:“閣下的意思,是《水調歌頭》作得不夠好,擔心拉低了文會的水準?”

魏國使臣早就會料到她會說這個,當即回道:“自然不是!若是隻論詩詞,趙昊當然擔得上六國第一檔,隻不過詩詞并非文道的全部。何況,整個荒國文壇,似乎也就趙昊一人拿得出手,若隻因爲他一人,便準許荒國參加,未免太過草率了。”

甯婉梨掩嘴輕笑:“閣下是不是忘了,中秋之前,四國文人湊了很長時間,才湊出了一百多首詩去鎮國府門前踢場子,結果還踢到鐵闆上了。最後還發現,裏面有好幾十首,還是趙昊暗自賣過去的。

閣下說荒國隻有趙昊一人,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一個趙昊便足以将四國文壇踩在腳底下!”

“嘶……”

四國文人臉色都是有些不好看,沒想到甯婉梨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甯婉梨卻還沒結束,繼續拱火道:“諸位該不會怕了趙昊一人,就力壓四國才俊,将九州鼎扛回荒國吧?不會四國文人真當如此不堪一擊吧?”

衆人:“……”

娘了個腿兒的!

這小丫頭片子說話真不中聽。

已經在生氣了!

但話說到這個份上,好像也沒有什麽反駁的餘地,隻能捏着鼻子認了。

目送四國使臣離開。

甯婉梨終于松了一口氣。

雖然這個方法,像極了市井無賴,但好歹還是有效的。

昔日主戰派衰微,若不是趙昊那一首《七步詩》,恐怕自己已經被趕出懷京,永世不得參政了。

是趙昊,幫她留住最後一絲希望。

後面更是有許靈韻學成歸來,譜下《嶽飛傳》助自己翻盤。

盡管,别的地方沒有什麽幫助。

但趙昊投桃,她就要報李。

至于手段,無所謂了,反正我甯婉梨也不是要面子的人,在荒國死纏爛打的時候,早就把面子丢盡了。

趙昊,此次我送你們荒國一個大漢正統的身份。

你,可滿意?

這個時候,尤餘匆匆趕了過來:“公主,已經查清楚了,那些納貢派又偷偷送到楚國一筆錢,用作軍費攻打魏國!”

“攻打魏國?”

甯婉梨嗤笑一聲,這些納貢派,竟然還是不死心。

雖然齊楚翻臉,但還是沒有徹底宣戰。

魏國,仍舊是衆多百姓心目中最大的敵人。

西隴關之戰中,魏國爲了剿滅異族,折損精銳近四萬人,實力已經相當虛弱。

若是此時,撺掇楚國把魏國打得元氣大傷,那對于他們來說便是大功一件。

到時,說不定在朝堂上的地位稍許回暖。

她不由搖頭笑道:“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啊!”

尤餘問道:“那咱們……”

甯婉梨冷笑:“由着他們去吧,臭魚爛蝦能翻得起什麽浪花?”

……

楚國。

長安。

朝堂之上,衆位大臣已經爲攻不攻打魏國吵得不可開交。

高位之上,一個身材單薄的少年穿着龍袍。

在他旁邊,一個面容冷豔的女子,正端坐在珠簾之後。

這,便是楚國一個月前繼任的新皇。

以及,攝政的芈太後。

——

月底了,求月票,嗚嗚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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