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兵數十萬這種事情聽着好像挺厲害,帶來的物資消耗卻會讓那麽幹的人心疼得臉頰直抽搐。
從春播之後集結,到夏收到來之前解散,一下消耗了智氏糧秣庫存的十分之三。而這還沒有算上其餘大軍的消耗,再算上就是整個智氏的糧秣庫存在一年之間消耗了一半以上。
不過,智瑤認爲值得,并且還堅信自己開創了諸夏的一個首例,小到對智氏有好處,大到爲諸夏開了一個好頭。
并不是在開玩笑,拿晉國的風氣來說,說尚武也隻是限定在一些階層,跟不是貴族或準貴族的黎庶關系并不大,有關系也僅是黎庶隻有付出而沒有回報。
“宗子,有功者已作賞賜,名錄在此,請宗子過目。”
什麽有功者?其實就是智瑤不光要訓練,還要那些青壯去執行一些剿匪的任務。
不要以爲智氏強大,領地内就不會有法外之人。
恰恰是智氏的封地太龐大的關系,治下的很多地方盤踞着野人,老老實實過自己日子的野人當然無害,好些野人卻是會到各處村落小偷小摸,乃至于有些野人幹攔道搶劫的事情。
以前智氏有對野人進行過抓捕行動,成果方面其實非常不錯,耐不住野人真的是抓不完。
爲什麽會有那麽多的野人?他們自己生生不息的繁衍是其一,再來就是到處都有失去封地的貴族,他們治下的屬民沒有了家主自生自滅,或是戰敗的家族四散爲野人的數量增加做貢獻。
智瑤也就掃了幾眼,看的還是賞賜較多的那一部分,量不足夠根本不會去看。
“‘士’下鄉,會見野人使之爲我之民,不可耽誤。”智瑤說道。
冉有恭敬地應了下來,崇敬地說道:“宗子此舉惠及萬民,恩澤萬代,必爲萬世稱頌。”
智瑤心想:“雖說我是爲了增加家族的人口,幹那種增加有效統治範圍的事情,以國家角度來看确确實實是一件好事。”
所以是什麽事呢?沒有太複雜的玩意,無非就是智瑤先給了幾棍子,再派人跟各處野人好好說話,做出他們歸于智氏管理便保護的承諾。
在智瑤看來這件事情的内核挺簡單,打從實際上也真的不複雜,忽視了所作所爲又在引領時代這個事實。
一旦某個據點的野人同意歸于智氏治下,前往的“士”就會成爲當地的管理者。
那樣的話,當地的野人受到了智氏的庇護,處在智氏的管理之下,接受智氏的法度管束,生産出來再給智氏交稅,人也成了智氏可調動的一份子,看似是智氏得到了更多,野人其實得到的并不少。
拿一件事實來說,智氏想要征繳野人就征繳,野人不被殺或被抓就要逃跑,之前開墾出來的土地沒了,逃跑途中随時可能丢掉小命;哪怕沒有貴族前往征繳,野人一樣存在激烈的掠奪或搶地盤。
所以,野人遊曆在規則之外,看似挺逍遙自在,其實一點安全保障都欠奉,正規的上進渠道更是一條沒有。這個就是野人的現狀。
有大動作,随後又開始對野人動手,智氏不止是大肆征召青壯武裝,并且還在訓練後進行低烈度的校檢,一整套程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季節已經來到了夏收階段。
智氏用兵的地方僅在齊國和衛國……,不,現在已經沒有衛國,應該說是衛國舊地。
那是智氏核心高層自己知道的事情,其餘人的認知中還在大舉對趙氏用兵。
别以爲智氏用水攻拿下“晉陽”的消息會很快傳開,消息閉塞的年代,智氏不大肆對外吹噓,哪怕是有些人一直在密切關注,他們的人即便打探到消息也要能把消息傳遞出去。
現在用兵數量最多的家族是魏氏,他們已經拿下了“采桑”以及周圍的趙氏封地,攻打“趙”地的行動則是還在進行當中。
魏氏先期對“趙”地的投入兵力是三個“師”又三個“旅”,後來增兵了一個“師”的兵力,僅是在“趙”地的用兵就是接近一個軍團。
另外,魏氏今年有對鄭國用兵,初期投入了兩個“師”的兵力,後來又增加一個“師”去攻打鄭國西北部,必然根據局勢的變動或再投入更多的兵力。
魏氏一系列的軍事行動至少讓智瑤分析出了至關重要的一點,也就是魏氏有在對内進行防備,主動讓内戰變得更複雜的可能性極小。
夏收時分,智瑤去了“邯鄲”東面的農耕區視察之後,踏上了前往“新田”的道路。
智瑤之所以需要前往“新田”的原因是晉君午薨逝了。
晉國的這一位國君曾經試圖雄起,奈何能力有限的同時,幾次遭到了欺騙。
如果晉君午能夠信任趙鞅并給予支持,或許趙氏會得到極大的好處,然而國君的權柄也能收回一些。
晉君午與趙鞅的互不信任造成了兩敗俱傷的結果,趙氏固然是不好了,國君也死得疑點重重。
是的,晉君午的死充滿了疑點,尤其是宮城内還有趙氏的不少人,連帶趙獲的嫡長子也在裏面,更是增加了不少的可疑之處。
回到“新田”的智瑤當然是第一時間向智申問安。
“上君之死不似他殺,亦非壽終正寝。”智申看上去無比疲憊,近期應該是在忙碌查清國君的死因。
智瑤問道:“可有可疑阍人、近侍、宮女?”
出了這麽大的事,智申是在“新田”坐鎮沒錯,還是需要通知其餘不在“新田”的卿歸來。
魏駒在距離“新田”不遠的“趙”地指揮魏氏大軍作戰,正常情況下七八天就能抵達,拖了十來天還是沒有回來,以此判斷魏氏攻打“趙”地應該是在緊要時刻?
狐解和鍾全都在“新田”,以鍾全最爲重視晉君午的突然間死亡。
現在事情的複雜在于晉君午很像是自殺,矛頭卻很容易指向趙氏。
令人不懂的是,晉君午自殺來給趙氏添最後一根稻草用處不大,趙氏哪怕敗亡也沒有必要去殺死晉君午。
大白話就是晉君午早就失勢,沒有人願意服從命令,等于手中的權柄得不到伸展,殺他根本得不到好處,想栽贓給誰也效果不大。
智瑤幾乎沒有怎麽思考,說道:“存有疑點,大人或可定性趙氏所爲。”
以智申對智瑤的了解,早知道會是這麽一個後續了。
所以了,智申這邊已經将趙氏安排上,并且認爲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将晉君午的死丢到趙氏頭上,一來是趙氏本身就會被除名,再來就是避免了牽扯到其餘人引起更大的内亂,本身真的就挺合适的。
在智瑤回到“新田”的隔天,可算是把魏駒給等回來了。
又是時隔兩天之後,會議在老智家這邊召開。
主持會議的智申先讓鍾全給大家彙報關于晉君午之死的調查。
“上君必是趙氏所弑。”鍾全可不是得到授意才這麽講,本身就是那種懷疑。
沒有人提出什麽異議。
所以,是不是趙氏幹的并不重要,局勢需要是趙氏幹的,有其它的疑點也能當作不存在。
更現實的無非是趙氏現在是人人喊打,多一個弑君的罪行,純粹就是曆史定義上多了黑點。
再則說了,趙氏又不是沒有弑殺過君主,再多一次也就那樣。
很快達成共識之後,怎麽處理趙楷也很快形成統一,然後智瑤必須出聲了。
“趙氏已無直系血脈在國,殺之絕祀也。”智瑤聲音不大地說道。
有些人說話不用大聲,其他人還是要進行傾聽。
智瑤的聲音不大,沒有聽清楚的人一時間不敢發聲,等着有聽明白的人先講意見。
這不,韓庚立刻說道:“瑤所言有理。不使絕祀乃爲禮之本。”
之前沒有聽清楚的人,他們聽了韓庚的意見,連蒙帶猜可算是琢磨過來了。
魏駒驚奇地看了智瑤一眼,問道:“安置何處?”
可别說要将“趙”城給趙楷,真那樣别怪魏氏跳起來。
他們動用了一個軍團的兵力,攻打“趙”地将近三個月,付出了極大的死傷,哪怕現在還沒有将“趙”城攻克,總是有拿下的那一天。
搞到“趙”城被趙楷拿去?魏氏不跳腳才是怪事。
然而,智瑤卻是不吭聲了。
魏駒看向了韓庚,等待給出一個答案。
剛剛成爲韓氏之主的韓庚立刻感受到了壓力,思索了一番說道:“或可着解氏舊土歸之?”
解氏搞了出奔,不是叛逆也是叛逆,他們的族人不是逃走就是被殺,封地則是暫時沒有定下歸屬。
智申一言而決,道:“劃出一城安置。”
沒有侵害到在座誰的利益,誰願意多管閑事呢?
他們将智瑤那一句定下趙楷命運的話,視作智氏至少還遵守既有規則。
再有這一次内戰是魏氏主動挑起,聰明人也能聯想到魏氏要打亂智氏的發展節奏,心裏的想法不免就多了一些。
那麽強大的智氏還願意尊重遊戲規則,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狐解和鍾全在頻繁的眼神交彙,由于有過不少交流,意會之下互相點頭,接下來晉國肯定會出現新局面,他們是打算抱着智氏的大腿不松手了。
“君上谥号,空缺卿位,今日便議一議罷?”智申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