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征讨中山國不順利,并且連帶趙鞅在内還有兩個“師”被困在山區?這個對趙氏來說并不是什麽小事,甚至還有可能在後面傳來噩耗。
然而,趙氏的不順對于智氏、魏氏等等一些家族來講,算不得是什麽天籁佳音,不視作一件好事,也有了可以操作的餘地。
“趙氏再行征召,起三‘師’向北,統兵之‘将’乃是下軍佐。”博覽道在‘黃父’跟要前往‘新田’的智瑤碰上并進行會合。
下軍佐?不就是趙獲嘛。
先前是由趙鞅親自率兵讨伐中山國,帶走的也是三個“師”的兵力。
這一次趙氏再行征召,又給集結起了三個“師”的兵力。這麽一來等于趙氏在中山國就動用了一個“軍”又一個“師”,有點令趙氏揪心得到是後面的三個“師”是作爲救援的部隊。
智瑤問道:“趙氏可有提議國戰?”
哪能沒有呢?人在“新田”的趙獲在得知趙鞅連帶兩個“師”被困群山,行使了下軍佐的權利,召集在“新田”的其餘“卿”進行商議,會議上就提到了将中山國列入晉國需要讨伐的目标,并且建議立即集結軍團出兵。
當時在“新田”的“卿”還有智申、魏侈和韓不信,他們一緻否決了趙獲的提議。
那是趙氏先啓動家族私戰,也就是說想要以家族的行動去謀取私利,一旦有所收獲根本沒有其他人的份。
家族私戰将要演變成爲國戰,還是國家出兵去援救被困的趙鞅和趙氏的兩個“師”,好事給占盡了要吃獨食不提,出事了想要國家去兜底,叫什麽事?
如果現在的趙氏像曾經的郤氏那麽牛逼,其餘家族捏着鼻子也就認了。問題是現在的趙氏有那麽牛逼嗎?沒有嘛。
猖狂的郤氏也隻是請求動用兩個“師”的國家力量爲自己占場子,趙獲卻提議集結至少一個軍團攻打中山國?他們以爲在位的晉君是自家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啰?
所以,即便是趙氏的盟友韓氏,韓不信一點面子沒有給趙獲,立場堅定地站在了國家角度的這一邊,怒斥趙獲的智商着實是有問題。
事情就是那麽簡單,不能光想占便宜卻不想承擔風險,誰都像郤氏和趙氏這樣,國家豈不是要爲某個家族服務,乃至于國家成了某人的工具?其餘家族幹脆在腦門貼上“某某誰的打手”幾個大字算了,并且還是免費的。
“徒惹笑話矣。”智瑤有點好氣又好笑。
博覽道說道:“趙氏再征三‘師’。仍在集結,或将再有一‘軍’。”
那麽就是說,趙獲帶着三個“師”去救援趙鞅,要是三個“師”仍然無法将受困的趙鞅和兩個“師”救出來,後面還有一個“軍”會開赴中山國的那個戰場。
打私戰,并且是打中山國,一下子就要動用兩個“軍”又一個“師”的兵力?可以想象趙氏内部對趙鞅被困是真的慌了。
如果趙氏能把中山國滅了當然有賺,要命的是去進行救援,看情況沒有滅掉中山國的實力,又或者說時機暫時不到。因此這一波趙氏壓根就是幹了虧本的買賣,聲望上又要再被削一頓了。
回到“新田”的智瑤當然是先去向智申問安,談了一些話又出門。
事先,智瑤已經派人去趙氏拜會,邀請的不是别人,找自己的未婚妻在趙氏府宅之外見一面。
地點在“新田”城内的某個風景優美之處,人到了就搭建帳篷,再布置出一個舒适的場地。
“瑤。”芬嬴來了。
一同過來的人,除了該有的護衛、侍從之外,還有趙毋恤這個人。
智瑤爲什麽一回到“新田”就邀請芬嬴呢?作爲未婚夫給予安慰是一個目的,再來就是很清楚趙毋恤會出現。
“大人不過一時受困,無憂也。”智瑤真覺得哪怕出征中山國的其餘人都死了,趙鞅也不會出事。
不是因爲史書沒那份記載。原有曆史已經被智瑤攪和得有點亂,再想着根據史書記載去進行判斷,得是多傻啊?
純粹就是中山國一直想要演化成爲一個類同諸夏的國家,合乎禮法不會殺了趙鞅是其一,再來就是不想晉國跟中山國徹底卯上。
芬嬴沒有哭,更沒有做出要哭的舉動,說道:“瑤征齊忽歸,芬以爲不妥。”
男兒大丈夫,誰沒有自己的事業?
如果智瑤在齊國那邊幹正事,放下了手裏該做的事情,急匆匆回國就隻是想要安慰未婚妻,不止未婚妻會看不起,其他人也很難看得起。
智瑤能看出芬嬴在強忍憂慮,笑着說道:“趙氏伐中山,智氏怎不受牽絆?”
趙氏跟中山國比鄰,智氏也一樣的呀。
這一次趙氏出兵讨伐中山國,爲了不遭受無妄之災也讓智氏事先集結起一個“師”駐紮在跟中山國接壤的邊境。
中山國挫敗了趙氏的入侵,他們不會隻是報複趙氏,必然會攻擊跟自己接壤的所有晉國據點。
什麽叫牽一發而動全身?那就是了呀!
芬嬴沉默。
在場的趙氏其餘人一樣呐呐無言。
這麽說吧?趙氏能幹成也就那樣,失敗了要别人去買單,本身就讓智氏爲趙氏的行動擔負了風險,偏偏趙鞅還搞砸了。
“正因如此,世子何不進言出兵?我家已殲中山萬餘之衆,其國小,無有後繼,智氏可分羹也!”趙毋恤說道。
什麽話,這是?
按照趙毋恤的意思,還要讓智氏進行感謝呢???
“衆家私戰,本意商定。我攻中山,智氏攻齊,各有所得,榮辱亦然。”趙毋恤又說道。
意思就是,趙氏的封地也跟齊國接壤,智氏出兵齊國同樣讓趙氏承擔了風險。
智瑤一臉不悅,說道:“我伐齊,無有疏漏。”
老智家可沒有将其他家族拖下水,跟趙氏出現的狀況是兩碼子事。
趙毋恤這是在詛咒智氏出事,還是想白嫖智氏?
“我本有意出兵中山……”智瑤不給趙毋恤再哔哔的機會,又給接了一句:“毋恤一言使瑤心寒,出兵一事作罷矣!”
瑪德!
這個讨厭的熊孩子,以爲講點什麽風險同擔,再許諾一些好處,或許還會再利用一些姻親關系,能讓智瑤出兵,是吧?
智瑤本來就不想出兵,出現征讨中山國的情況也會是後繼的防守反擊。
什麽救援老丈人,婚還特麽沒結,哪怕是結婚了也就那麽一回事,有相關利益可以講親家之間的感情,沒有利益就該來論一論什麽叫責任與義務,再來好好絮叨理智這個詞怎麽解釋了。
趙毋恤所有的盤算因爲智瑤一句講得很清楚的話被破滅,人先是有些傻,用很快的速度褪去了臉上的血色。
熊孩子隻是想先講一講本來的潛規則,再來好好地聊一下趙氏和智氏對中山國的相同利益訴求,随後再重溫一下姻親使家族産生感情上的牽絆,哪裏能想到智瑤的反應會那麽激烈?
趙氏的一些族人以及家臣看趙毋恤的眼神完全變了。在他們看來,智瑤主動邀請未婚妻是要關心,趙毋恤跟過來也就罷了還講了渾話,顯得趙毋恤不地道的同時還壞了事。
那麽,智氏有可能在這一次幫助趙氏嗎?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畢竟,目前是還沒有“唇亡齒寒”這個成語沒錯,相關的意思肯定是有的。
趙氏一旦在中山國那邊吃了大虧,對智氏不可能完全沒有影響,乃至于對晉國都會出現影響,智氏不可能無動于衷,甚至會幫趙氏一次忙,進而使兩個家族在以後的相處中能更融洽,又或是智氏跟趙氏走向聯合的一個開端。
面對臉色一再變幻又欲言又止的趙毋恤,智瑤站起身來邀請芬嬴到其它地方走動聊聊。
“毋恤非此意……”芬嬴都不知道該怎麽勸解。
智瑤一點都不想聊這個話題。
管他趙毋恤是什麽意思,反正就是給了智瑤一個再次在趙氏族人和家臣面前給趙毋恤下眼藥的機會。
并不是智瑤孩子氣才這麽幹。外人看來,他是因爲跟趙伯魯的交情而不喜歡趙毋恤這個人,态度上比較疏遠沒什麽毛病,言語上沒給什麽好話就更正常了。
智瑤聽芬嬴一再爲趙毋恤講好話,一臉無奈地說道:“瑤以誠待之,日後你我子嗣必被戕害。”
這話有點重了。
芬嬴得到注意力先是在自己跟智瑤的孩子身上,沒有來得及害羞又轉到會被趙毋恤戕害這個關鍵詞。
“非瑤亂言。芬且觀毋恤一言一行,再細想毋恤如何待我?其人心思深沉……,罷了,瑤與你言此作何。”智瑤并不怕芬嬴會将這些話說出去。
春秋時代的婚嫁,嫁出去的女兒就該是立場站在夫家,要是拿夫家的好處一再往娘家搬将遭受很大非議的。
當然,那是規則存在時代的共識,等待禮崩樂壞就是另一回事了。
芬嬴還真在回憶趙毋恤日常的一舉一動,并且着重思考趙毋恤對智瑤和智氏的态度,一圈又一圈地思量下來,臉色變得越來越惶恐。
自己的孩子某天會成爲同父異母親人算計乃至于是殺害的目标?一想到這個就讓芬嬴渾身冰冷,還有了一再的顫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