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海戰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原國水軍在“琅琊”沿海不斷攔截後繼前來的越國水軍。
停靠在海灘位置的越國水軍,他們有時候會出來策應,一次次又被原國水軍給堵了岸邊。
陸地之上,敵我雙方都知道海上在發生什麽事,各自的心情則是不同了。
司馬穰苴已經得到第一手戰報,笑眯眯地念出來:“擊沉敵軍大小戰船近百,擊傷無算,俘獲六百餘,敵軍戰死、溺斃三千餘人;己方戰沉船隻僅有二十,傷亡不足五百。”
盡管隻是擊沉越國水軍的十分之一左右,但那是原國水軍的第一場交戰,能打赢其實就顯得挺關鍵。
不是開門紅什麽的,純粹就是一個新兵種第一次開戰的勝負很重要,直接關乎到接下來的作戰信念。
這麽說吧,哪怕原國水軍赢得再慘,隻要能夠打赢的話,起碼接下來爆發戰鬥不會太過畏首畏尾。
一句話說得很對:夫戰,勇氣也!
軍隊要是喪失了作戰的信念,有再好的裝備都沒什麽屁用,乃至于會變成一支給敵軍送裝備的運輸大隊。
司馬穰苴開心的另一個因素是,越國水軍雖然沒有遭到消滅或是重創,起碼原國水軍将越國水軍堵在了“琅琊”的沿海。
有沒有将越國水軍限制住對這一場戰役很關鍵!
越國水軍雖然還有衆多船隻,可是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并且還被限制在一定的區域,他們想要悄聲無息接走越王勾踐和大量越軍屬于不可能了。
在陸地上,原軍已經從北面和西南面對越軍形成夾擊之勢,尤其是“琅琊”還在控制原軍的手中。
這樣一來的話,近十萬越軍等于受困在“琅琊”戰場的東北面,他們無法突破西面和西南面的原軍,想撤退隻能朝東北方向。
從海上撤退?不說越國水軍已經被原國水軍困在距離“琅琊”港口北方十餘裏的海灣處,哪怕越國水軍能來接走陸上的越軍,他們敢在原國水軍的堵截和圍追之下走海路嗎?
“此戰,勝勢在握!”司馬穰苴光說還不夠,右手聚起來做了一個握拳的姿勢。
在場原國的将校看到司馬穰苴那模樣,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不約而同“哈哈”大笑起來。
司馬穰苴知道驕兵必敗的道理,但是有時候激勵部下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真不能一味的打壓和約束。
這一戰的重心就在“琅琊”這一座城池,先有越王勾踐率軍試圖奪回“琅琊”,後面文種的殘兵敗将也聚攏到“琅琊”周邊,還有海上運來的近萬越軍登陸“琅琊”沿海,更有一支總數量在兩萬左右的越軍從西南的陸路支援而來。
文種這一支越軍退到“琅琊”時,從原先的六萬剩下不足兩萬。
越王勾踐本來有三萬,征戰東萊不止沒有減少兵力,相反兵力增加一倍多,數量約在七萬左右。
越國使用海上運輸險對“琅琊”增援了一萬左右的大軍。
他們在“琅琊”本來駐防了近萬,失守之後有約四千餘越軍重新跟大部隊會合。
那麽,哪怕是越王勾踐試圖奪回“琅琊”折損了萬餘,越軍的兵力還是有接近十萬的數量。
如果再算上“紀鄣”的近兩萬越軍,越國投入戰場并現存的兵力還有十二萬。
原國這一戰投入了三個軍團,以每個軍團含戰車組成員在内滿編爲三萬七千五百人,就是十一萬兩千五百人。
司馬穰苴本部與文種所部交戰,接連交戰的傷亡數字約是兩萬,其中包括戰死與殘廢、傷重的人數約兩千。
傷亡嘛,其實大多數是傷,傷員之中的輕傷又占了多數,他們很多并沒有失去戰鬥力,還能繼續參加接下來的作戰。
所以,一場戰役出現數十萬的傷亡,并不是數十萬人戰死,單人重複受傷的記錄會被累加到統計數字,數十萬傷亡或許戰死者隻有三五萬或更少的數量。
文種所部折損了四萬多戰鬥力,其實并不是全部被殺死,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其實是被原軍所俘虜了。
在“琅琊”這一邊,司馬穰苴手頭的兵力,不算水軍的話,目前約有六萬五千左右。
主要是狐尤那一支軍團還在“紀鄣”跟越軍作戰,一時半會沒有分出勝負,要不然司馬穰苴手裏的兵力能達到十萬以上。
以一國之力出動十萬以上的軍隊投入第一線作戰,類似的事情在晉國和楚國發生最多,除了兩位霸主級别的強國之外,齊國與吳國也就在“艾陵”分别投入過十萬以上的兵力作戰。
這一次,越國首次加入“十萬俱樂部”,遭遇的狀況卻是糟糕透頂!
現在,司馬穰苴一點都不着急發動決戰,一來是狐尤所部還沒有抵達,更重要的因素是越軍才是受困的一方。
“十萬大軍,人吃馬嚼之下,每天耗費的糧秣數量之巨……”司馬穰苴又笑了。
原本越國在“琅琊”囤積了不少糧草,它們現在全部成了原軍的戰利品。
光是繳獲的物資就夠十萬人使用半年,可以想象數量到底有多少。
隻是有一點,越國的兵器大量屬于“美金”制品,隻有着少量是使用“惡金”。
美金是青銅,惡金是鐵。
越國竟然也使用鐵制武器了?這簡直問得很奇怪。
他們的鐵制武器中有來自原國的産品,更多則是本國制造。
事實上,楚國、吳國、越國很早就在使用鐵,隻是礙于冶煉與鍛打,自然還有沒研究出正确配方的關系,鐵的硬度達标,隻是顯得非常脆,不适合打造成爲武器和甲胄,大多使用在農具上面。
當然,他們的農具并不是全鐵結構,隻是簡單的在木質農具上包層鐵皮。
在相關的金屬配方上面,其實楚國和吳國、越國很長時間裏領先中原,隻是不清楚楚國、吳國和越國爲什麽能打造出非常鋒利的劍卻沒有形成量産。
繳獲的那一批戰利品之中,屬于原國出産的兵器,它們是吳國或者越國長年累月小批量購買再儲存起來儲備。這一點能從武器上面的編号看得出生産年月,以及是由哪個督造人員檢驗。
原國當然會對外販售武器,前期的數量還比較龐大,後來慢慢縮減了對外出售。這個是前期智氏需要積累财富,後來張開獠牙則是不想某天本國生産的武器揮向原軍士兵。
司馬穰苴有意跟越軍繼續拖,拖的時間越久對原軍就越有利。
現在,越王勾踐麾下的十萬大軍在某種程度上變成一種拖累,并且會随着時間不斷流逝,他們的糧秣消耗越多,顯得更加明顯。
說白了就是越軍的補給線已經被切斷,人越多的消耗就越大,支撐的時間肯定越短,一旦出現缺糧情況都不用原軍再去強攻,他們不是爆發内亂也要選擇投降。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情況,比如越軍拼死進行突圍?
在剛才,司馬穰苴與衆将校商議完,派出使者前往越軍處,去幹勸降的事情。
“越王絕無投降可能。”範蠡古來知道這事,講了一句很笃定的話。
司馬穰苴看似随意地問道:“爲何?”
範蠡多少有些感概地說道:“越王早有卧薪嘗膽之舉,天下何人不知也?”
那麽就是說,哪怕越王勾踐是真心誠意想投降,超大概率不會被相信,一旦被俘必定會嚴加看管,乃至于很快就被暗中殺死,不可能再給一次上演東山再起的機會。
想當初,夫差或許在某些事情上折辱了勾踐,總的來說還是給予勾踐符合身份的禮遇。
當時的勾踐另有所圖,願意給夫差嘗屎問病,睡在柴房等等,無一不是在磨砺自己。
明明很兇蠻的夫差沒有殺死或囚禁勾踐,一點都不附合吳國人的做派。
後面,夫差更是将勾踐放了回去,結果吳軍北上之後被勾踐偷了老巢。
不管是卧薪嘗膽,還是三千越甲吞吳,相關的典故其實隻教會後世人們一個道理:欲做大事者,決不可心慈手軟!
範蠡很慎重地對司馬穰苴說道:“将軍,越軍怕有拼死一戰之志。”
在過去的幾天,越軍隻是龜縮不出。
原軍這邊在猜測越軍是膽怯了,還是蓄積力量準備突圍。
司馬穰苴更傾向于認爲越軍在準備突圍,并且知道越國水軍被困某個海灣後,認定越軍一旦展開突圍會選擇西南方向。
現在,有一個爲勾踐效力十多年的人說越軍要拼死一戰,隻是讓司馬穰苴更加堅定自己的猜想。
畢竟,越國水軍是被困在海灘之上,一定會派人跟越王勾踐取得聯系。
那麽,關于越國水軍被堵住的消息肯定傳到越王勾踐的耳朵裏,他們失去了海上的退路,朝東北方向的東萊突圍不是不可以,問題是退到東萊之後沒有水軍的接應,要怎麽回去越國本土呢?
退到東萊那邊,沒有堅城可以固守,更沒有險要的地形可以作爲依托,補給什麽的在地廣人稀的東萊更是指望不上。
這樣的話,以其繞來繞去損失更多的有生力量,不如帶着決死意志一路向西南突圍。
還有更爲重要的一點,原國是投入三個軍團了沒錯,不代表原國隻有三個可以參戰的軍團。
即便原國還需要防備宋國、楚國或其它哪個勢力,再出一個軍團徑直入侵越國本土的兵力總是能夠拿得出來吧?
往更壞的方向去想,原國沒有入侵越國本土,宋國和楚國有沒有可能去入侵?那并不是有沒有可能的事情,應該說宋國和楚國在知道越國面臨那種狀況的情況下,他們是一定會動手的!
越國的主力被困在“琅琊”這個一隅之地,繼續拖下去的話,越王勾踐的老家就要沒了,越王勾踐不帶着軍隊拼命,除了等死真的沒有了其它出路。
範蠡又比較突然地問道:“不知陳國與越國關系如何,近期可有頻繁聯絡?”
這點司馬穰苴早就考慮到了,隻是很難進行求證。
越國哪怕有大臣被原國所收買,亦或是他們看到越國這艘船要沉沒買好原國,真不是想要遞消息就能遞。
說得再難聽一點,越國被收買的人或是誰傳來消息,司馬穰苴都不可能全信,要根據那些消息做點什麽是原國中樞要考慮的問題,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在消滅越國的主力。
範蠡見司馬穰苴沒有反應,澀聲說道:“陳國渡海遷徙,不缺海航之船。陳國君臣如有選擇,怎會坐視越國滅亡?”
還真的有那種可能性,也就是陳國派來船隊試圖接應越軍,或者盡最大努力将越王勾踐救出去。
至于陳國将越王勾踐救走之後,他們要怎麽處置越王勾踐,看的是越國接下來會能不能存在。
越國能繼續存在,陳國會讓越王勾踐回去“會稽”繼續抵抗。
換作越國很快覆滅,陳國就該拿越王勾踐的首級向原國邀功了。
司馬穰苴知道範蠡跟随船隊太久,所知道的信息已經有些脫節,想了想說道:“宋國遣使,欲與大原結盟瓜分越國。”
“是否有詐?”範蠡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個。
司馬穰苴沒有評價,隻講已經知道的事實,說道:“兩萬宋軍過‘邳’地已入越境。”
範蠡覺得宋國使詐,純粹是出于唇亡齒寒的看法,聽到司馬穰苴後面那一句話,不由露出苦笑,評價道:“宋國君臣……貪利如此?”
這麽說吧,就算宋國這一波在越國身上占再多的便宜,僅是讓楚國從此不信任宋國,原國就是賺大了。
更不用說原軍困住越軍主力,結果宋國跑去占便宜惹怒原國的事實。
範蠡其實是想評價宋國君臣有夠愚蠢,站在原國的立場,話不能那麽說而已。
司馬穰苴知道範蠡對越國還有感情,不願意做任何的評價。
其實範蠡對越國有感情是正常的。他幫助越國從一個弱國變成強國,害怕被勾踐殺死才辭官離開,心裏肯定不希望自己曾經爲之努力做大做強的國家就那麽沒了。
司馬穰苴笑着繼續往下說道:“亦有六萬楚軍東向侵入越國。”
範蠡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道:“大原已與宋、楚結盟?”
司馬穰苴答道:“并無。”
好吧,一下子讓範蠡直接無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