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世間是否真有人有這個實力。
就論這個膽量就足以震驚天下了。
衆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望向了聶铮。
聶铮連忙裝傻攤手。
這時連渤身後跟着的那兩個拂曉境修士不由得問道。
“哪個稽仙司?”
“還能是哪個稽仙司!”
他們掃了聶铮一眼後,有些狐疑:“就他?平了半個稽仙司衙門?”
很顯然,他們發現了聶铮隻是個拂曉初境。
聶铮連忙打蛇随棍上:“連大哥莫說笑了,我區區拂曉境,哪裏來的這個本事。”
連渤怒喝:“事已至此,還想抵賴!若不是你,還能是誰!”
聶铮見他并不确定,松口氣,笑了笑:“連大哥可别冤枉好人,我是良民,那是稽仙司哎,我活得不耐煩了?”
連渤哪裏肯信。
尤其當初聶铮假冒稽仙司探子欺騙他的事情,可是曆曆在目呢!
這小子太油滑,今日必須得把事情說清楚。
溫裳插話:“小女子雖然不會修行,但是修行中的許多道理我還是明白的,他是拂曉境對吧?拂曉境……有那個能力毀掉半個稽仙司嗎?”
“别的拂曉境定然做不到,而他!哼哼,我與他交過手,不分勝負!”
全場再次嘩然,然後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望向聶铮。
尤其是那些戍邊軍的甲士,剛才他們一直聽聶铮說怕傷了他們,還以爲他是虛張聲勢,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就連溫裳一雙美目也泛着幾分驚訝投了過來。
聶铮攤了攤手:“連大哥别這樣擡舉我,受不起,回頭稽仙司真信了,我麻煩就大了。”
連渤斜眼瞧着聶铮,内心冷笑不止。
你麻煩大了?
我麻煩更大好不好!
現在沒人認得你,可是幾乎人人都認得我!
導緻我現在看見稽仙司的人就犯怵,根本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對我不利。
我連我的通緝令傳到這裏沒有都不知道,成天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沒有立錐之地。
看你那水靈模樣……
很顯然這些日子過得很滋潤!
越比越氣人。
這時突然又沖進來一人,是那拂曉境水修木沐。
隻聽他道:“怎麽還沒把神醫請來,傅大哥傷情越來越重了!”
這個傅大哥,便是之前施展土靈縛的神修。
在遲史掙脫水牢後,首當其沖的就是他。
連渤顯然也想起來自己這次過來的主要目的,咬牙恨恨得看了聶铮一眼:“等下再找你算賬!”
然後轉身朝溫裳抱拳施禮。
“久聞溫神醫大名,能否……請神醫出手救我兄弟!”
溫裳是個心善之人,當即口稱“不敢”,然後扭頭囑咐起盧承林身邊的近衛來。
無非就是些切莫勞累,注意飲食,注意休息之類的話語。
然後便扭頭對聶铮說道:“能否麻煩這位大哥助我一臂之力。”
這話一出,讓連渤有些傻眼:“他能助你一臂之力?”
溫裳有心緩和一下眼前的氣氛,便道:“不錯,剛才救治盧将軍,若不是他在,盧将軍怕是此時已經歸天了。”
溫裳這話讓連渤有些猝不及防。
隻見連渤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腦中各種念頭交替變換。
這貨怎麽還懂醫術?
這下可怎生是好?
“……溫神醫,不知……他在哪裏幫到了你?若是能用到在下,在下義不容辭!”
連渤的念頭很簡單,打下手這種事,自己也可以做到。
平白受了那厮的恩情……自己還如何找他算賬?
溫裳笑笑:“小女子與這位大哥交流不多,但能看得出來他懂岐黃之術,對于符篆符刻一道更是擅長,不知連大俠可懂這些?”
連渤傻眼了。
這完全在自己的業務能力範圍之外。
聶铮假裝義薄雲天,笑眯眯的說道:“連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之前可能跟他有些誤會,這次救個人,誤會應該就能清了,喂!是不是,連大哥?”
連渤不置可否。
“連大哥一雙慧眼明察秋毫,稽仙司那麽大的事情,怎麽可能是我?必然就是奸人暗中陷害,日後有機會,小弟自會幫你查明真相!”
聶铮一臉坦坦蕩蕩,讓連渤都有些懷疑自己了。
難不成……
自己真的冤枉他了?
那還能是誰?
除了他沒别人了啊?
連渤想了半晌,也沒憋出一個屁來。
聶铮笑笑,不再搭理連渤。
這家夥有時候比較耿直,自己等下示之以恩,沒準就能把他暫時忽悠過去。
外面的雷聲不再落下,而是豆大的雨點一顆接着一顆砸在地點上。
燃火的營房已經被燒成了一攤廢墟,隻有零星的火苗還在夜雨中孤零零的掙紮。
随着遲史過來的幾名拂曉境修士悉數被捉,正被捆仙索綁在校場的木杆上,身上挨着一鞭又一鞭。
整個人被那雨水一澆,再搭配身上道道鞭痕,早沒了修士的體面,看起來略顯凄慘。
聶铮利用小白身上的避水符刻,撐起了一片無雨的空間,和溫裳随着木沐,一起前往了傅弘茂所在的營房。
“公子的奇妙手段當真不少,莫非公子是意修?”
“溫姑娘懂的到是不少。”
聶铮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溫裳也沒追問,而是認爲聶铮默認了。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安叙。”
“哪個叙?掩淚叙溫涼的叙嗎?”
“姑娘博聞強識,正是那個叙。”
“沒想到安公子這般修爲,竟也是個愛讀書的。”
兩個人在互相吹捧間,就到了傅弘茂所在的營房。
在那裏咿咿呀呀的躺着好幾個受傷的拂曉境修士。
尋常外傷,這些修士并不需要别人救治,自己的生機和恢複力都強過普通人,隻需要用元氣自行淬體就可以好轉了。
但若是傷了髒腑,那就跟普通人差不多。
傅弘茂的傷勢跟盧承林的類似,受傷的地點基本都一緻。
看來是遲史殺人時慣用的手法了。
一旁其他幾個多是皮外傷,此刻血都已經止住了,等着溫裳上些外傷藥,不出三五日就能好了。
“安公子可還有那止痛的符篆?”
“身邊沒符紙了。”聶铮說完扭頭問道,“你們誰有空白符紙,有用。”
很快就有幾名修士遞了一沓符紙給聶铮。
“你需要幾張?”
“一張就夠,明光符不夠了,能夠寫八張嗎?”
“好說。”
聶铮寫符那真是輕車熟路,在衆人訝異的眼神下,幾乎是頃刻間就完成了符篆的書寫。
而且還沒有使用朱砂。
是用他随身的晴天碧玉箫,在箫尾凝練一道火焰後,将符文烤到符紙上去的。
那些修士見了後都竊竊私語起來,顯然是沒見過有人能這樣寫符文。
而聶铮的手法還沒完。
八張明光符寫完後,直接祭出壁壘符刻将所有人都罩在了外面,同時将那明光符齊聚傅弘茂的身體正上方。
溫裳滿意的點了點頭。
和懂醫術的人交流就是這麽輕松。
單一張明光符,可能會産生很大的陰影,正好擋住自己施術時的視線,這八張明光符斜着對打,使得傅弘茂身上一點影子都沒有,一切都非常清晰。
剛才施救盧将軍時,自己就是分别找了八個角落貼的,效果有,但是并不好。
眼前這種貼法,顯然效果好上太多了。
外面那群人純粹是看熱鬧,見到聶铮将他們都阻隔在外後,心中升起了不妙的念頭,紛紛看向了連渤。
連渤心中當然也是咯噔一下,不過最終他還是擡手壓了壓,示意衆人稍安勿躁。
“他們二人都通醫術,想來是擔心我們打擾他們。”
随着剛才救治盧承林的流程,二人按部就班。
很快就到了開膛破肚那一段。
這依然把外面的修士們統統吓了一跳。
有幾個當即就想将這氣盾撞開來阻止他們,卻被連渤攔住了。
“相信他們。”
“可是……這如何相信,肚子都切開了!”
連渤看着那氣盾,語氣幽幽:“你不信也得信……”
在一旁觀察這裏動靜的幾個修士都是一怔,開口問道:“爲何?”
“因爲你們根本破不開這氣盾……”
“連大哥快别說笑了,這怎麽可能?”
連渤嘴角勉強勾了勾,語氣幽幽:“曾經我就沒破開……”
衆人竟皆呆住了。
眼前這位可是曙光境修士,還是具有龍象神通的體修,這樣都破不開嗎?
那這個人遇敵一直躲在裏面,不就無敵了?
衆人看着裏面二人忙忙碌碌,思緒紛亂。
都在想着江湖上有誰會有這樣的手段,而自己遇到這樣的手段,又該怎樣破解。
聶铮和溫裳很快就将傅弘茂救治完畢了。
聶铮也順勢撤下壁壘氣盾。
連渤立刻迎了上來,不停地沖着溫裳抱拳行禮。
“他這樣……算是大好了?”
“怎麽會?他是神修,體質不如盧将軍強健,所以我這裏的‘九轉回魂丹’不大适合他,他需要安心靜養,一個月之内不要下床,三個月之内不要催動元氣,噬元自行療傷還是可以的,若是你們懂聚元符怎麽寫,可以在房間角落裏多貼一些……”
溫裳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周圍修士則是一個勁的感謝。
聶铮聞言怔了怔,九轉回魂丹适合所有人,體質弱一些的,那就用品階低一些的就好。
那這位溫神醫此刻說這些……有什麽特殊含義?
她想表達她沒帶合适的藥物?
聶铮看了看溫裳,立刻就明白她爲何會突然這麽啰嗦了。
于是聶铮刻意朝她擠了擠眼睛表示謝意,然後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溜了出去。
等到連渤終于鼓足勇氣想要謝謝聶铮時,卻已經看不見了他的蹤影。
這時,一名盧承林的近衛走了進來。
“溫神醫,連大俠,盧大帥有請。”
經過救治傅弘茂這段時間,盧承林已經逐漸清醒過來。
當然這都多虧了溫裳的九轉回魂丹。
南楚的北地,一共二位将軍。
太原城裏的是威遠軍秦定北,保定城裏的就是戍邊軍盧承林了。
二人實際是将,隻是軍中士卒卻喜歡稱他們爲帥。
這二人經營北地多年,對邊境局勢敏感,此時盧承林把溫裳和連渤請過去,是因爲他覺得将有大事發生。
“盧将軍怎麽坐起來了?”
盧承林呵呵一笑:“多謝溫神醫挂懷,軍旅中人,哪有那麽多講究,我不亂動也就是了。”
盧承林的面色依舊一片慘白,但是略顯枯瘦的手上已經握着軍中斥候送來的消息了。
“今日能見到溫神醫和連大俠,實在是三生有幸,隻是這北地的局勢……”
盧承林直奔主題,帶着軍人與生俱來的爽快。
南北承平二十年,那隻是表面現象。
實際上邊境的屠戮是你來我往的。
但都比較克制。
眼前這種城外村莊盡數被誅的情況,真是難得一見。
而且還刻意将今年秋糧堆積在外,有很明顯的引誘之意,這舉動不正常。
連渤和溫裳其實都不懂這些大事,他們隻會做自己認爲對的事情。
“所以本将認爲……怕是二十年的和平,今朝将破。北遼南院大王,名爲蕭漸離,是個極擅隐忍之輩,他的兒子身死,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呃……”連渤突然有些尴尬,因爲蕭漸離的兒子就是他給弄死的。
“怎麽了?”
“沒事。”
盧承林點了點頭,繼續道:“但是眼前的局面無一不在彰顯着,他對他兒子的死,似乎不在意,兒子死了,怎麽可能不在意?”
“他今日不是安排修士過來刺殺大帥您了?”
盧承林搖了搖頭:“不一樣,以他的行事作風,不到不得以,是不會做這種鬼蜮勾當的,必然是他想要達到某種目的才是。”
盧承林的推測非常正确。
因爲很快,北遼南疆各地,都開始流傳着這樣一條小道消息。
那就是保定城戍邊軍主帥盧承林已經身死,現在他們根本就是群龍無首。
而身死的原因……便是他遭遇了北遼修士的刺殺。
據說這件事南楚朝廷震怒,會遣使北上,要求北遼交出兇手并且嚴懲!
沒人知道這條荒誕的消息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但是聽到的人幾乎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