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二人看見公孫鞅時,他正在啃着一隻烤好的山雞,十分的投入。
顯然這護山大陣樹立這麽多年,公孫鞅沒有想到會有人是禦劍來見他的。
一時之間,場面頗有幾分尴尬,李素瑾背過身,一副遊山玩水狀,當做沒看見他。
公孫鞅則是趕緊将東西都丢到一旁,胡亂找片葉子揩了揩手上的油膩,輕咳兩聲之後,頓時滿滿的仙風道骨姿态。
聶铮不知道李素瑾會不會嫌自己不尊仙門長輩,偷眼打量了一下,發現她屁股對着自己,趕緊用手指了指公孫鞅的胡子。
上面一大團油污,還有一條雞絲挂着,看起來十分的……平易近人。
公孫鞅踮腳看了看二人身後,發現沒有看到本門弟子,就趕緊用手摸了一把胡子。
這一下抓了一手油污,很是難受,想往身上擦,又礙于長輩身份,隻好使勁甩了甩手。
“哎呀呀,煩死了煩死了!你們兩個小娃娃又來作甚!懷筝那丫頭呢?”
“公孫前輩,她入曙光境了,此時……不知去了哪裏……”
李素瑾轉過身來,簡單的将事情講了一遍,公孫鞅也不覺得意外。
“厚積薄發便是如此了,就是可惜了老朽蘊養那麽多年的天地元氣……”
聶铮聽了隻想捂臉。
“老前輩見多識廣,可知這些符紙産自何處?”
說着話,李素瑾就将剛剛抓起的那些聚靈符遞給了公孫鞅。
公孫鞅大喜:“還有沒有?”
李素瑾将身上所有聚靈符都遞了過去。
隻見公孫鞅使勁用它們擦了擦自己的油手以後,捋了捋胡須。
“不曾見過,哪裏有人會去記這麽仔細的東西?”
李素瑾整個人都呆住了,滿腔遇人不淑的感覺。
怎麽自己這輩子遇見的都是這種人?!
自己這是造了什麽孽了?
李素瑾看了看地上被揉成一團的符紙,拿這個去鎮上紙鋪子打聽出處,如何拿得出手?
聶铮也是嘴角抽搐,這老吝啬鬼着實可惡,趕忙從地上挑了一張還算幹淨的,疊平整後塞進了懷裏。
這時聶铮摸到了另外一張符,正是從虞山祭壇上取下來的,上面書寫的内容自己完全不認得。
“那這種符您老人家見過沒?”
不料公孫鞅拿到之後也有些驚詫:“此物你從何處得來?”
聶铮解釋一番,公孫鞅神情有些凝重。
“這符篆老朽雖然不認識,但是上面所書寫的東西……應當來自古漢語。”
這句話一出,聶铮和李素瑾都有些傻眼。
當今中土,隻有南楚、北遼、西涼、大理和高句麗幾個國家,再往南和往西也有些不知名的小國,各國都有屬于自己的語言和文字,但……确實沒聽過“漢”這國家。
那……漢語是什麽?
還是古漢語?
“老朽曾在一本名叫《山海圖錄》的冊子中見過,此乃上古國度的文字,此時早已失傳,但既然貼在祭壇之上,想來起到的也是招陰聚靈的作用,你二人找處地方一貼便知。”
這話不假,一張符篆,就算招來邪祟,聶铮和李素瑾也不會害怕,反而可以驗證一番。
“那……公孫前輩,這種樣式的甲胄和帽子呢?”
公孫鞅沒回話,看到了聶铮肩頭的饕餮,輕咦了一聲。
“這東西……你們昨日來時,可曾帶了?”
“帶了,不過它當時受了傷,身體虛弱。”
“可否把它給老朽瞧瞧?”
李素瑾非常聽話,恭恭敬敬的抱起饕餮,打算把它遞到公孫鞅手上。
然而……原本饕餮并沒有什麽反應,在距離公孫鞅越來越近時,它似乎反應過來什麽,開始抗拒起來。
這個抗拒和之前抗拒元疏鐵塊一般,隻是……聶铮和饕餮太熟悉了,發現它這一次不是厭惡,而是懼怕。
就像怨氣懼怕元氣淨化自己的那種懼怕。
終于饕餮的反應越來越激烈,“喵嗚”一聲,掙脫了李素瑾,落地打了個滾後,三兩下躍上聶铮肩頭,躲在聶铮脖子後面,探出那小腦袋來,打量公孫鞅。
“這東西……是貓?”
嚴格意義來說,這不是貓,公孫鞅這話說出來,李素瑾和聶铮都遲疑了片刻。
短暫的停頓過後,李素瑾顯然已經想好了答案,直接回道:“是貓。”
公孫鞅的神情陡然嚴肅起來:“你這小娃娃……唉,我再問一次,你确定是貓?”
李素瑾仍待繼續肯定自己的說法,聶铮卻察覺到一絲不妙。
自己和這個老頭曾經相處過近乎月餘時間,性子早就摸透了。
一沒形象二沒節操,說他是外頭收米田共的夜香郎,怕是都有人信。
但他洞悉人心世事通達,對很多事情都看得特别開,總得來說,就是底線特别低。
舉個簡單的例子,有乞丐快餓死,爲了一口吃食沖動殺人,這在他眼裏根本就不叫事。
爲了生存,與人相博,生死各自有命,殺了人那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底線低,不代表沒底線。
“不,它不是貓。”聶铮頓了頓,“它是聶铮的饕餮。”
李素瑾頓時驚訝的望向了聶铮。
公孫鞅的神情也瞬間緩和了下來。
“原來是傀儡,我說怎麽覺得它體内有人類的神魂在,聶铮那小娃娃老朽還是佩服的。”
能夠當劍神“佩服”二字,世上可少見得緊了。
聶铮頓時有些神清氣爽,腰杆都直了不少。
“想他人不敢想,行他人不敢行,換做老朽,在他那個歲數,自忖做不到。”
李素瑾有些驚訝,但也掩蓋不住臉上的一絲喜色:“老前輩謬贊了。”
“老朽誇得又不是你!你謙遜個什麽勁兒!”
“呃……”
“你不知道,他這個臭小子,當初爲了從老朽這裏學本事,那谄媚的模樣,好像一條舔主人腳丫子的哈巴狗!給老朽做各種好吃好喝的,老朽看他如此心誠,便指點了他兩句……”
再往後的話就已經沒辦法入耳了,全都是擡高自身貶低聶铮的。
聶铮一臉的瞠目結舌,真的很想告訴李素瑾,這老吝啬鬼在扯謊。
李素瑾也是很是古怪,因爲她也覺得,眼前這老前輩……有點兒不靠譜!
和聶铮說的事兒是同一件,可是怎麽聽在自己耳朵裏,完全變了味?
“……當初這臭小子,爲了救人,居然突發奇想,把一個人的神魂塞進一隻通靈玄貓體内,這種事情,哪裏有那麽簡單?當真多虧了老朽的鼎力相助。”
公孫鞅這一番話,滿滿挾恩圖報的架勢。
“你看,當初老朽那麽幫他救了你們的同窗,眼下提一個小小要求,不過分吧。”
“呃……但有所請,絕不敢辭。”
“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