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回頭，似乎有些欣慰。
“你悟到什麽了？”
段紹忠情緒有些激動，語速就變得有些快。
“原本這兩方螞蟻勢均力敵，可是因爲我的出現，他們呈現了一邊倒的态勢。”
段紹忠話音一落，場面陷入了沉寂。
夫子有些詫異的瞧了段紹忠兩眼，歎了口氣。
“你隻是描述了這個現象，可是從中你悟到什麽了？”
段紹忠眉頭緊蹙，這隻是個現象……隻是個現象……
悟到什麽？
我原本隻是個旁觀者……
“啊！”段紹忠激動的跳了起來，“因爲我的幹預，對，就是因爲我的幹預！我們一直是旁觀者，它們的勝負與我們無關，但我無心的幹預下，直接決定了局勢的走向！”
夫子笑了。
“悟得不錯，但不夠。”
“不……不夠？”
“對，還不夠。”
……
五先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回想起這麽多往事，再一次悠悠醒轉後，看見了院落外負手而立的夫子。
五先生連忙翻身起來，來到了夫子的身後。
“見過師尊，多謝師尊救下弟子。”
這一次夫子沒有關心五先生身上的傷勢，而是淡漠無比的問道：“事情做得怎樣了。”
“一切都在計劃中，隻是……”
“隻是什麽？”
“有了些小意外……”
“哦？”
“聶不器……未死。”
這夫子幹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此次天資聰穎悟性絕佳，乃曠世奇才，尋到法門求活，也是有可能的。”
五先生聽後，心中頗不是滋味。
想着小師弟确實最讨師父歡心，但是……小師弟他并沒有通過考驗啊！他的道不同，終究跟我們不是一路人。
這個時候師父當着我的面刻意誇贊他，絲毫不提他對後續事情可能帶來的變數……
爲什麽？
師父爲什麽要這樣？
五先生心中忐忑，先是抱拳，接着單膝跪地，然後雙膝跪地。
“是弟子辦事不利，被他撞破了，弟子之所以昏迷，便是因爲他闖進了我的識海……”
“這事不怨你，爲師也沒想到，他居然還活在世上。”
“但是師尊，您且放心，小師弟決計想不到，我們諸多師兄弟的識海裏，有師尊布下的迷霧！道若不同，他便無法勘破那些迷霧！道若相同……我們不就多了一大助力？”
夫子擺出一副和善欣慰的表情來：“哦？那你說說，他的道和我們的道，哪裏不同？讓爲師看看你最近是否有所長進。”
五先生恭敬答道：“他的道，隻放眼于人類這一個族群，而不是芸芸衆生，甚至……他的道，隻在其南楚國民，舍小逐大，舍本逐末，短視之徒。”
其實戲演到這裏，再想演下去，就不是容易事了。
假扮夫子的聶铮就想從他口中多套取一些信息，用來讓自己分析和揣測他的目的。
但是他此刻說的這番話……什麽意思啊？
爲國爲民，不是理所應當嗎？
怎麽就成短視之徒了？
聶铮裝模作樣微微颔首，想着這五先生在意識不清時呢喃的那些夢話，開口問道。
“爲師曾帶你觀蟻奪食，你覺得當時的你，和現在的他，有什麽區别？”
聽着這假夫子的問話，五先生有些疑惑。
師父怎麽會問我這些問題？
莫非是在考教我？
看我是否還在堅守着師父的道？
思忖片刻，五先生緩緩道。
“總結一下，便是‘無心有心’的區别……”
接着，五先生便洋洋灑灑的将自己看法講述了出來。
比如什麽當時觀蟻奪食的他，純粹無心的一踏，才使得勢均力敵的雙方失去了原本的平衡，從而導緻一邊倒的态勢。
這種無心之舉在世界上很常見，比如地龍翻身，比如山體崩壞。
無數生靈會爲此喪生。
但是……這并不妨礙芸芸衆生的生機勃勃。
而聶铮的一路追查，以及他在南楚的所作所爲，其實都是在刻意爲之，他追查魔人，并且阻止魔人複興，屬于有心之舉。
有心之舉可能造成的破壞則是無限的，就好比趕盡殺絕或者斬草除根這樣的詞彙，形容的便是這些有心之舉。
這樣的話，魔人一族，很有可能至此消失殆盡。
那麽師尊向往的大同之景将不複存在。
五先生的洋洋灑灑，讓聶铮和在一旁潛伏的李素瑾跟呼延相如完全傻了眼。
因爲……他講的這都他喵的是哪門子的道理？
還有魔人消失殆盡，那不是天地間将海晏河清乾坤朗朗嗎？
怎麽就大同之景不複存在了！？
五先生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夫子的反應。
看着夫子一臉驚訝的表情，五先生不由得挺直了腰闆，心中竊喜，這次表現得不錯。
“那爲師再問你，爲何将不複大同之景？”
“所謂天下，便是普天之下，而所謂大同……”
五先生頓了頓，不再跪在地上，而是站起身來撣了撣灰塵，滿滿胸有成竹之态。
“《禮記·禮運》中有記載，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鳏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爲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假扮夫子的聶铮微微點頭，正準備誇贊五先生記得牢靠，不料五先生音調陡然拔高。
“然而！這本書中對‘大同’二字的記載，太狹隘了！！既是大道，那必然将放眼于整個天下，怎可隻看人類這一種族群！人類的鳏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那妖呢？鬼呢？精以及怪呢？！身處同一片神州大陸，命運自然早将所有生物牢牢的綁在了一起！自打人族覺醒修行之道開始，妖鬼精怪就開始被斬盡殺絕！而人族卻還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此消彼長之下，日後天下物種必被人族屠戮殆盡！”
“所以！！”
“此等芸芸衆生危急存亡之秋，必須要有一個族群能夠遏制人族無休止的壯大下去！”
“魔族，必須興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