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病！”
“我真的沒有精神病！”
“我理解你的心情，一般的人都難以接受自己的真實情況，但是就你現在的情況來看，症狀已經相當嚴重了。”
“每當你受到刺激或者處于不安環境中的時候，伱就會不間斷地出現幻覺，個别時候還會出現攻擊行爲……”
診療室裏，心理醫生看着剛剛做完的問卷調查，面色凝重地跟麥克斯做着講解。
而麥克斯穿着一身寬松的白色病号服，十分無奈地坐在醫生對面，頭發已經被他抓得一團糟。
心理醫生低頭寫着病曆單，一邊說着話：
“綜上所述，我認爲你目前的病症有往精神分裂或者人格分裂發展的趨勢，如果堅持治療的話，你的症狀會被減輕，慢慢地就不會影響你的生活了，痊愈的概率是相當大的。”
“藥已經給你開好了，拿去臨時藥房那裏吧，現在治療都是免費的，有人會幫你們出錢……”
麥克斯無奈地走過來，接過醫生手裏的藥單，有些萎靡地往外走。
精神病……
麥克斯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雖然嘴上一直說自己沒有得病。
但他其實早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精神出了問題，畢竟誰會沒事看見那麽多已經死去的人突兀出現在眼前，突然聽到他們的聲音，還覺得他們在跟自己講話？
那些都是他的潛意識在作祟。
不過就跟以往一樣，面對這個問題，他第一時間選擇的其實是逃避。
隻要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
隻要不正視這個問題，那它就不存在了。
這是行屍走肉的麥克斯一向的處世準則。
隻要不去想這方面的事情，那自己的病情就不會加重，正是靠着這種方法，他才撐過了這二十多年的時間。
畢竟除了這種方法以外，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在廢土上，也許有汽油，有汽車，有槍械，但絕對不會有精神病人的藥物。
拿着醫生開的藥單，麥克斯走到臨時藥房，按照指引，在精神科的藥房前面排起了隊。
說是藥房，其實就是幾頂帳篷而已，穿着制服的士兵們就在裏面幫忙抓藥，随身還攜帶着槍支……
拿藥的病人們都格外安靜。
這種有别于廢土的秩序感是麥克斯幾十年都未曾體驗過的了。
不止二十多年。
雖然廢土時代是二十三年前才正式開始的，但是早在蘑菇種植工廠在大洋洲落地建成之前，這片大陸上的秩序就已經因爲兩次大騷亂而變得十分動蕩了。
特别是一些偏遠地帶，遠離城市中心的地方，各種犯罪頻頻發生，黑幫分子和各種飛車黨無法無天。
之前麥克斯所處的MFP郊區巡邏隊就是因此而誕生的，他的妻兒也正是因爲他打擊犯罪，而被報複緻死……
往事的回憶讓麥克斯腦海中好像又冒出了異樣的聲音，這次好像是幾乎要忘記容顔的妻兒在他的腦海中悲鳴。
“嘿？”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聲音消去，那一大一小的模糊身影也如光一樣淡去。
麥克斯回頭，發現身後不是别是，正是費羅莎，她肩膀上綁着繃帶，手臂也被吊了起來。
“你來這裏幹什麽？”
“拿藥，我想在廢土上的人，有些精神問題，應該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費羅莎比劃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藥單，跟麥克斯手上那張的筆迹似乎是一樣的。
麥克斯點點頭。
也對。
這個女人想了幾十年的家園，幾十年的心靈寄托，結果得到的卻是一個殘酷的真相，這種情況下不出現點心理問題，那就離奇了。
更何況……
麥克斯感覺那些心理醫生的診斷标準似乎有點問題。
那些人好像是按照正常社會的标準來判斷精神病的，按這種标準的話，其實廢土上的每一個人都是精神病。
沒看到現在就精神科的藥房排隊最長嗎？
“你現在不離開這裏了嗎？”費羅莎問。
麥克斯頓了一下，“先按他們的方法試試吧，也許對我的情況可以緩解……”
誰也不會喜歡自己腦子裏突然冒出聲音和一些死人的畫面，現在好不容易有藥吃，那就先試試吧。
費羅莎若有所思地點頭，倒也沒有追問麥克斯是什麽情況，而是小聲轉移了話題：“我問過其他人了。”
麥克斯看向她。
“這些人是突然出現，然後進攻要塞的，他們擁有極其先進的武器，還擁有自己的大炮……”
麥克斯眯着眼睛看遠方的火箭炮發射車，憑借記憶裏的印象，覺得費羅莎這個說法不夠嚴謹：
“那是火箭炮。”
費羅莎回了他一個迷茫的眼神。
“算了，你繼續說吧。”
“這些人從外面的世界通過一條隧道進來，組織的名字是‘互救會’，目的是要治理我們這裏的環境……”
費羅莎将自己從其他難民嘴裏聽到的消息複述了一遍，不過受限于難民的受教育水平，所以不少地方都講得不明不白的。
就比如時空隧道這個東西，這幾天裏一直都沒辦法給難民們說明白。
畢竟想要說明白這東西，首先要說明時空的概念。
但是，想讓難民們理解平行時空這個概念？
那就想太多了。
現在這些新一代難民就連地球是長什麽樣子的都不知道了，不少人甚至以爲廢土就是全世界。
麥克斯靜靜聽着費羅莎的講述。
作爲已經四十多歲的老人家，他結合以前的社會經驗，大緻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這也許是什麽國際援助吧。
在兩次騷亂的時候，這種事情經常發生，隻不過當時援助的一般都是可口又美味的蘑菇。
費羅莎小聲說完自己掌握的信息，警惕地向麥克斯發問：“你覺得這些人可以信賴嗎？”
“至少不會比之前那個更糟糕。”麥克斯說道。
他們現在都已經變成一片廢土了，還怕個錘子？
擔心會被人解剖研究他們爲什麽可以免疫車禍的傷害嗎？
想到這裏，麥克斯也難得多話了起來。
他蹲下來，給費羅莎畫了一幅自己印象中的世界地圖，科普各個國家的情況。
當然，這也是他記憶中的那些國家的情況。
這一點世界地理的常識，費羅莎還是第一次接觸，感覺自己的眼界一下子被開拓了。
“也就是說，外面的世界并不像我們這樣？”
“很明顯不是。”麥克斯說起這個，也跟其他人一樣有點郁悶。
他又把這是一次國際援助的推斷告訴費羅莎。
“這是一個好機會，至少他們不會随意……嗯，不會像不死老喬那樣殘暴。”
麥克斯過往的記憶告訴他，這些從國外駐紮而來的軍隊可能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應該比不死老喬要好，至少這裏的難民還可以翻一翻垃圾桶。
費羅莎如果選擇待在這裏的話，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要記得扮醜一點就是。
不然強來之類的事情估計少不了。
“以前那些被駐軍的地方發生了很多這樣的事情……”
說完這個的時候，已經輪到麥克斯拿藥了，他拿完就走，留下費羅莎一個人孤零零地往病房裏面走去。
費羅莎才剛剛回到病房，就發現裏面還有其他人。
那幾個沃瓦利尼的中老年婦女，還有她帶着逃出要塞，然後又帶着回到要塞的那幾個女人。
大家都圍在昏睡的安格海拉身邊。
她失血過多，還要過一段時間才可能蘇醒。
看到費羅莎回來之後，大家又把她圍了起來，叽叽喳喳地問起了外面的情況。
“外面的情況怎麽樣？”
最先開口的是不死老喬以前那幾個女人，她們自從回到要塞附近之後，就一直不敢随意走動，生怕又被人抓走。
這個地方對于她們而言是充滿恐懼的。
那幾個沃瓦利尼部落的成員倒是出去打聽了，但也沒帶回什麽有用的消息。
費羅莎把自己在麥克斯那裏了解到的信息複述出來，在大家稍微放下心之後，又拿出了一包紅色包裝的東西。
“這是什麽東西？”
一位老奶奶拿起它，有些老花的眼睛望着包裝上的英文，生硬地将其念出：
“幸福牌蚯蚓幹，榴蓮味，第三時空特産……”
費羅莎在椅子上坐下來，“是正在發送的補給，每人都可以去領，似乎是某種食品。”
“那我們要不要試一下？”
聽到是吃的，在場的人們都來了興趣。
包裝成這樣的東西，他們還從來沒有吃過……
就在費羅莎等人吃着尤裏和史密斯從流浪時空進口而來的第一批蚯蚓幹時，張天元穿着防護服也來到了俘虜營。
他是來看望不死老喬的。
前面有人給他帶路，到了地方之後指着床上一個不斷痛苦嚎叫的人，說道：“會長，這個人就是之前霸占這片區域的黑惡分子頭目。”
“綽号不死老喬，真名喬·摩爾。”
伴随着介紹的聲音，讓不死老喬把臉轉了過來。
卧槽！
張天元下意識退了一步。
隻見不死老喬的臉現在已經完全潰爛膿腫，而且正在往外慢慢地滲出帶血色膿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怪物！
“殺……”
“殺了我！”
“快點……馬上，殺了我！”
不死老喬想要爬起來，但是才動了兩下就全身疲軟地倒下，他大口大口地喘氣，嘴唇和喉嚨上的皮膚似乎承受不了這種擴張和收縮，肉眼可見地破裂開來，裏面的血肉和脂肪好像都能用肉眼看到了。
張天元默默把目光放到他被繃帶包紮起來的肚子上，又退了一步。
不用想也知道，肚子的皮膚現在肯定也完全破了。
不死老喬現在這種情況，比起傳奇時空那些夜魔也不遑多讓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道：“會長，你也看到了，這是他這兩天來突然發生的變化，我們通過休驗得知他之前患有多種疾病，其中就是嚴重的皮膚潰瘍，但是現在的病情比起之前，加重的程度太多了……”
“查明是什麽原因了嗎？”
不等工作人員回答，張天元看着自己身上的輻射防護服，又說道：“是核輻射的原因嗎？”
工作人員點點頭，包裹在防護服和面罩裏的聲音很是低沉：“對，根據我們的推斷，他最近可能近距離接觸過某種帶有輻射物質的東西。”
“而且那些輻射物質可能已經通過呼吸道進入了他的體内，這才導緻他的病情在這兩天裏急速惡化。”
“那具體是什麽輻射物質？”
“通過對病人的問詢，我們發現他曾經近距離接觸過我們的3号無人機。”
“就是進入這個時空之前，用來探測這片大陸，結果沾染了輻射物質的那架？”
“是的，我們現在已經通知生化隊伍去處理那架無人機的殘骸了。”
張天元望向不死老喬的目光柔和了些許：“這是我們的責任，十分抱歉。”
不死老喬瞪着自己的大眼睛，裏面好像一樣要滲出血來了，他用嘶啞的聲帶，持續不斷地喊着：“讓我死……殺死……我……”
張天元歎了一口氣，雖然這是一個作惡多端的軍閥，雖然他欺男霸女，作惡多端，雖然他罪該萬死……
但！
讓他被核輻射影響，是互救會無法推卸的責任。
“請你一定要堅強起來，對未來保持樂觀，我們互救會一定會擔負起相應責任的，我們不會坐視你就這樣死去的。”
“讓我死！讓我死！”不死老喬像一條被扔進油鍋裏的活魚，用盡全力在蹦哒，卻怎麽都跳不出病床這個大鍋。
“唉……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也很理解你的絕望，雖然我們沒有對應的治療方案，雖然我們缺少足夠的醫療設備，雖然我們缺少足夠的專業醫生……”
“但是請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堅持才會迎來希望，堅持才會迎來奇迹，我們會盡全力維持你的生命的。”
“讓我死！讓我死！讓我死！！！”
不死老喬像一頭僵屍，對着病床邊的人伸出了手，但怎麽都夠不到，反而導緻手上的皮膚也跟着裂開，徒增痛苦。
張天元則是不管那麽多，他抱着沉重的心情，在跟旁邊的人商量該由哪位主治醫生來接管不死老喬。
很快，人選出來了。
一個身形偏矮的中年男人從外面走了過來，在進入病房之後，他第一時間對着病床上的不死老喬來了一個标準的鞠躬：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來自3号時空的田中醫生，接下來您的一切治療都會由我接管，我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盡力維持你的生命，請你一定要保持樂觀的心态，這樣有助于病情的好轉！”
看到田中醫生這麽懂禮貌，張會長也十分滿意，點點頭便離去了。
身後的病房裏隻有一聲聲嘶吼傳出來——
“殺了我！”
“讓我死！”
“我要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