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沒有用子母符,而是拿出了“初真經箓”。
很快,張月鹿出現在齊玄素的面前。
“齊大主事,你昨天不是說你最近幾天事多,要把精力放在辦案上面嗎?怎麽有空找我?”張月鹿打趣道。
齊玄素苦笑道:“發生了一點意料之外的情況,我剛剛從石副府主那邊回來,石副府主告訴我,有人向道錄司舉報我是靈山巫教成員,道錄司已經給帝京道府發來照會,所以我現在是無官一身輕,可以好好休息了。”
張月鹿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舉報的?”
齊玄素道:“你還記得我們在遺山城盂蘭寺遇到的那個佛門弟子衍秀嗎?就是他舉報的,主要有三條,我在盂蘭寺遭遇巫羅神降不死,在昆侖山口的飛舟失事後又僥幸不死,再加上措溫布的事情,因爲太過巧合,合理懷疑我已經暗中變節,投靠了古仙巫羅。”
這三件事,張月鹿經曆了其中的兩件,至于最後一件,她倒是沒有經曆過,可她也是知情的,齊玄素來帝京之前,慈航真人還提過此事。所以都不需要齊玄素詳細解釋,張月鹿已經有了結論。
“這是無稽之談。”張月鹿斬釘截鐵道,“你這是招了别人的忌,有人要動你。”
齊玄素點頭道:“我剛剛想了下,确實如此。一個佛門之人,一個外人,怎麽可能知道如此多的細節,再聯想到掌府真人的态度,事情已經很明了。”
張月鹿又問道:“石副府主具體怎麽說?”
“如今不能算是證據确鑿,卻也不能說是捕風捉影,我身上的确有很多疑點,所以石副府主和李府主僵住了,李府主的意思是先讓風憲堂把我軟禁起來,不過石副府主強烈反對,所以我現在隻是交接了差事,不能離開玉皇宮,具體應該如何處置,因爲兩人相持不下,所以要上報金阙。”齊玄素回答道。
各道府中都有天機堂和化生堂的分堂,自然也有風憲堂的分堂,類似于青鸾衛的南鎮撫司,負責處理内部事務,受雙重領導,既直屬于玉京風憲堂的總堂,也聽從掌府真人的命令。
至于上報金阙,不是齊玄素的分量重,道府内部處置不了,而是掌府真人和次席副府主意見相左,如果兩人意見一緻,直接道府内部就處置了,根本不必驚動金阙。
張月鹿陷入沉思之中。
齊玄素接着說道:“這件事其實并不複雜,我查到高明隐背後牽扯着遼王,然後高明隐就死了,我也被人舉報是邪教妖人,很明顯,有人不希望我再繼續查下去,要我消停一點。”
張月鹿道:“既然牽涉到了邪教妖人,那麽天罡堂責無旁貸,如果金阙決定由玉京派人徹查此案,我會申請參與。”
齊玄素遲疑道:“不好吧,按照道理來說,你應該避嫌才對。”
“我爲什麽要避嫌?”張月鹿反問道,“你不是我的兄弟姐妹,我們也不是師出同門,你是全真道的道士,我是正一道的道士,怎麽就需要避嫌了呢?”
齊玄素輕咳一聲:“我們不是……那個……”
“我們可不是道侶,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你不要亂說。”張月鹿哪裏不明白齊玄素的意思,“既然不是道侶,自然不需要避嫌。再有,官字兩張口,正着說反着說都有道理。若是反着說,我曾是你的上司,與你關系密切,的确不好參與進來,也可以說是避嫌。可要是正着說,我同樣是盂蘭寺和飛舟失事的親曆之人,更熟悉情況,對于查清案情有着極大的幫助,應該參與進來,同樣也有道理。關鍵是誰來說,誰說了算。”
齊玄素不由笑道:“受教了。”
短短片刻之間,張月鹿已經有了定計:“我要去查一下當初的有關檔案,早做準備,你自己在帝京小心,等我去帝京見你。”
齊玄素雖然早就習慣了張月鹿的雷厲風行,但還是忍不住道:“不再聊會了?我今天可是有着大把的時間。”
張月鹿似笑非笑道:“不急,等我到了帝京之後慢慢聊,我也想知道,你還瞞了我多少事。”
不等齊玄素喊出冤枉,張月鹿已經中斷了經箓的聯系。
齊玄素索性放下心來,隻要對手不用盤外招,老老實實地按照規矩走流程,那麽時間還是比較寬裕,就算真把這個罪名給坐實了,然後光明正大地處決齊玄素,明正典刑,也要一年半載,齊玄素的确不必急着聯系七娘,如今他還是應該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應該怎麽解釋“長生石之心”的事情。
隻要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些指控全都不攻而破。
可現在看來,的确很難。因爲“長生石之心”牽扯着姚七娘,而姚七娘後面又牽扯着七寶坊,再加上金陵府姚坊主送“玄玉”的事情,扯來扯去,他縱然洗脫了靈山巫教的罪名,卻要坐實了七寶坊的罪名,雖然七寶坊屬于危害較小的隐秘結社,與靈山巫教性質不同,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也足夠讓齊玄素前途止步于此。
有沒有道門的助力,其中區别可是太大了,齊玄素之所以能在帝京城中有所作爲,主要靠的還是手中權力,僅僅靠天人的修爲,一個天辰司就能鎮壓他。
齊玄素向後倒在床上,喃喃道:“這看不見的刀,可比看得見的刀厲害多了,真是防不勝防。”
另一邊,張月鹿中斷了與齊玄素的對話之後,往掌堂真人的簽押房行去。
這件事,她必須要與師父商議一番。
張月鹿剛到掌堂真人的簽押房的門口,就見蕭師妹已經等在這裏。
“師姐,師父正在等你。”蕭師妹在頭前引路,“請跟我來。”
張月鹿跟随蕭師妹來到内間書房,見到了慈航真人。
慈航真人示意張月鹿坐下,然後開門見山道:“青霄,你是爲了天淵的事情而來吧?具體情況,你的石師叔已經跟我說過了。”
張月鹿坐定之後,問道:“師父是什麽态度?”
慈航真人:“我的态度很簡單,當然要還齊天淵一個清白,不過不能授人以柄,一定要合乎規矩。”
張月鹿臉色鄭重,點了點頭。
慈航真人又問道:“這件事與紫微堂有關,你知道東華真人的态度嗎?”
張月鹿搖頭道:“我打算待會兒去紫微堂請見東華真人。”
慈航真人道:“裴玄之未必會見你,還是交給我吧。”
“多謝師父。”張月鹿趕忙道。
齊玄素自然也想到了東華真人,不管怎麽說,他是東華真人的屬下,是紫微堂的借調到帝京道府的,于情于理都要通知東華真人。
不過齊玄素沒有東華真人的聯系方式。
嚴格來說,齊玄素沒有東華真人的私人聯系方式,隻能公對公交流,可他此時算是半軟禁的狀态,很多事情都不方便。這也是齊玄素與東華真人關系不那麽密切的證據之一。
正當齊玄素無奈的時候,有人拉動門外懸挂的鈴铛。
齊玄素起身開門,發現柯青青正站在外面。
此時齊玄素已經交接了身上的差事,柯青青等人自然也知道齊玄素的事情,所以齊玄素不免有些詫異:“柯執事,有事嗎?”
柯青青送上一道母符:“主事,這是石副府主讓我交給主事的。”
齊玄素接過這道母符,心中一動。
柯青青又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
齊玄素關上門,握着這道母符,心中大概明了。
他沒有東華真人的聯系方式,可石冰雲總會有的。
齊玄素猶豫片刻,“點燃”了這道母符。
很快,一道波光粼粼的光幕如長卷舒展一般出現在齊玄素的面前。
齊玄素不得不感慨,不愧是首席參知真人,就連用的子母符都不一般。過去他用的子母符都隻能顯示半身像,這道子母符卻是顯示了大半個簽押房。
光幕另一邊可見一張書案,上方懸挂中堂“天下太平”,書案後坐着一人,正在以朱砂紅筆批示公文。
正是東華真人。
“齊主事,關于你的事情,石副府主已經與我說了。”東華真人頭也不擡道。
“是。”齊玄素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
東華真人的聲音平靜卻蘊含力量:“行正道總是艱難,現在尤其艱難。他們已經完全不顧道門的大局,爲了一己之私無所不用其極。就在昨天,你的事情發生之前,我收到消息,帝京城外的五行山上異動頻頻,雖然北龍已經衰弱,但還未消亡,仍舊十分重要,影響天下大勢。帝京是龍睛,五行山是逆鱗,他們要在五行山上做什麽?若是加速了北龍的消亡,導緻末法提前到來,誰又能承擔起這個責任?他們竟是完全不顧了。在這個時候,帝京道府就變得尤爲重要,你的位置更是十分關鍵。”
齊玄素聽到東華真人的話語,不由吓了一跳。
什麽是末法提前到來?他們又是誰?
不過東華真人無意解釋,又道:“我隻問你一件事。你是清白的嗎?”
雖然遠隔數萬裏,但齊玄素還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哪怕東華真人根本沒看他,卻仿佛已經洞悉了他的内心。
齊玄素竭力挺起了胸膛:“太上道祖在上,我向玄聖起誓,在這件事上,我是清白的。”
“很好。”東華真人停下手中的朱筆,擡頭望向齊玄素,“既然你是清白的,那你就不要擔憂害怕,金阙會給你一個清白,然後你要把精力重心放到帝京内外的各種異動上面,若有必要,可以向我直接彙報。”
齊玄素大聲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