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鬼仙憑借魇鎮之法奪了一位地仙的性命。
先立一法壇,結一草人,人身上書敵人姓名和生辰八字,頭上一盞燈,足下一盞燈,腳步罡鬥,書符結,印焚化,一日三次拜禮,至二十一日之午時。
在此過程中,被害本人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而且靈性大損,甚至不知道自己中了魇鎮之法。二十一日後,敵人的三魂七魄就會被拜散,此時以法劍刺草人上,如刺敵人本體,草人和敵人都會噴出血來。
缺點是時間太長,而且必須有生辰八字,如果被地仙察覺,打上門來,鬼仙也很難保住法壇。
至于爲何非要生辰八字,其實與西洋人的“真名”是一個道理。真名不是後天父母師長所取的名字,而是出生時的幹支曆日期,年月日時共四柱幹支,每柱兩字,合共八個字,故而曆來就有生辰八字不能随意告知旁人的說法,後天取名也往往是根據生辰八字而來,或者說是一種先天的命格。
可惜齊玄素是被萬象道宮收養的孤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外人更是無從得知,這種辦法是行不通的。至于李長歌、張月鹿等人,出身世家大族,此乃機密,也很難被人察知。而且此法也有克制之法,比如地仙中的“太素玄功”和人仙體魄,都可以無視魇鎮之法。
再有就是耗時太長,就算知道齊玄素的生辰八字,要二十一日的光景,這段時間也夠齊玄素把高明隐拿下了。
不得已之下,這名女子方士隻能配合一位武夫與齊玄素正面交手。
齊玄素又是一刀,将擋路“黃巾力士”劈成兩半,“黃巾力士”化作紙人,飄搖落地,紙人同樣變爲兩半,仿佛被裁刀從中一線裁開。
齊玄素與女子方士之間再無阻礙。
女子擡手一揚。齊玄素臉色驟變,身形向後暴退。
下一刻,齊玄素的脖子上、手背上出現了無數細小紅點,從中滲出漆黑的污血,不過很快又變成正常的鮮血顔色。若非齊玄素是以“嵌入式長生石之心”代替心髒,,此時齊玄素已經是毒氣攻心,未必會當場身死,也會大受限制。
這等手段難免讓人想起江湖上的暗器,不過女子方士所用并非是暗器,而是法術,比起尋常暗器不知玄妙多少。
此法名爲“含沙射影”,屬于魇鎮之法之一,關鍵在于無形無質,甚至連飛行的軌迹都沒有,仿佛直接作用于人的身上,根本無從防備,雖然齊玄素有“魔刀”神通,也看到了女子明顯的揚手動作,但還是沒能躲過去。
其實還是齊玄素的見識短淺了,“含沙射影”共有兩種,一種傳承自閣皂道,用來隔空暗算,将他人精氣攝取到死物之上,毀物如毀人。女子方士所學的“含沙射影”出自全真道,傷影如傷人,此時天色已晚,一輪明月在天,每個人都有影子,女子方士便是對齊玄素的影子出手,齊玄素從未遇到過如此手段,沒有任何防備,這才被女子方士得手。
就在此時,那名武夫也去而複返,雖然齊玄素沒有躲過“含沙射影”,但是躲開武夫的拳頭卻是不難,齊玄素就好似背後生眼一般,以“大衍靈刀”在原地憑空消失。
本以爲這一拳十拿九穩的武夫愣了一下,齊玄素已經出現在武夫的身側,手中“飛英”朝着其肩頭劈下。
武夫怒喝一聲,雙臂上有身神亮起,以血肉之軀硬抗橫刀,竟是響起金石碰撞之聲。
這便是靈物的劣勢了,哪怕是頂尖的靈物,面對天人時能夠起到的作用也很小,“飛英”對于體魄孱弱的方士之流還有些威脅,可對上以體魄見長的武夫,就有些雞肋了。
齊玄素應該換一把寶物品相的兵刃,比如“飛英”的上位替代“飛英白”。
不過對于齊玄素來說,“飛英”無法破開武夫體魄也不算什麽,先前連續兩發“龍睛乙一”還是給這名武夫造成了一定的傷勢,哪怕有血肉衍生的神異,仍舊無法立刻愈合。
武夫化掌爲爪,以五指握住刀鋒,隻是這一次他的手掌未能毫發無傷,被刀鋒上的刀氣切割出一條細細紅線,有鮮血滲出。
武夫面露輕微異色,另一隻手五指握拳直取齊玄素的胸前空門,要一拳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法師的胸膛搗爛。
齊玄素身随刀動,抽刀後撤,躲開這一拳,然後又去而複返,一刀當頭劈下。
武夫雙手并出,左掌托住刀鋒,同時右拳直沖齊玄素的額頭。
雖然齊玄素在千鈞一發之際,偏頭躲過了這一拳,但手中的“飛英”卻是被武夫牢牢吸附在掌心之中,除非他現在棄刀,否則萬無可能抽身而退。
齊玄素倒也幹脆,直接松開刀柄,順勢一臂橫掃,整條手臂金光璀璨,皮膚、血肉、經絡、骨骼變得透明,同樣鍍上了一層金色光華,已經是局部金身化,足以彌補沒有身神的局限,直接将武夫掃飛出去,使其整個人轟然撞入城牆之中,亂石激射,煙塵四起。
武夫再起身時,上半身的衣衫已經崩碎,裸露出冷硬如石的肌肉,雙腳紮馬,雙手均是四指彎曲,唯獨食指豎起,徐徐往前平推。
在他周身竅穴上下,浮現出無數細微身神,做出同樣的動作。
齊玄素縱身一躍,居高臨下地一腳踏下,好似踏山裂石,迫使武夫整個人雙腳陷入地面,硬是踩踏出一圈如蛛網似的裂痕。
齊玄素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向上浮空,武夫以雙掌撐在雙膝位置,強行止住這股潰敗趨勢。
齊玄素再度下落,又是一掌按在武夫的天靈之上。
這一次,武夫的身形再次下沉三尺有餘,幾乎整個下半身都已經陷入地面之中。
落地之後的齊玄素得勢不饒人,以真氣攝過“飛英”,又是斜斜掠出,似乎要這位同境界高手的頭顱一刀斬下。
武夫怒吼一聲,強行将自己從地面上拔出,然後橫臂堪堪擋下來勢洶洶的一刀。
武夫咬碎一顆早已藏在口中的丹藥,正要抓緊時間吸收藥力,齊玄素卻已然倏忽出現在他的面前,手中的“飛英”橫掠過他的咽喉位置,劃出一條細細紅線。
“飛英”難以正面破開天人武夫的體魄不假,可“魔刀”卻能尋覓到穴竅與穴竅之間的細微破綻。
這便是武夫體魄的根本所在,一個穴竅便是一點,分布全身上下,凝練成功的穴竅越多,點狀分布越發密集,穴竅與穴竅之間的縫隙越小,破綻也就越少。
這一刀不僅切斷了兩個穴竅之間的聯系,成功傷及體魄,而且使得血肉衍生也變得極爲遲緩,難以迅速愈合。
武夫每呼吸一次,都感覺從喉嚨到胸腹仿佛有烈火灼燒。
就在兩人交手的時候,另一邊的女子方士也完成了自己的第二個法術。
“畫地爲牢”。
一個圓圈憑空出現在齊玄素的腳下,齊玄素立時感覺到周圍好像多了一圈栅欄,将他困在方寸之地,而且封底又封頂,無論是遁地,還是飛天,都不能逃離,隻能強行破開,或是等待法術消散。
武夫毫不猶豫就是一拳,穿過無形栅欄之間的縫隙,朝着齊玄素打來。
齊玄素無法躲閃,隻能伸出一隻手掌擋在身前,擋下這一拳,身形不由一震,終究是沒有身神爲支撐,被這一拳傷及内裏。
齊玄素反手抓住武夫的手腕,不讓他抽身後撤,在齊玄素身後浮現出“太陰真君”的法相,雙手合攏,一道月光從天而落,将武夫籠罩其中。
這道月光看似溫柔如水,實則淩厲如刀,被籠罩其中的武夫仿佛受淩遲刑罰,身上的血肉寸寸剝落,轉眼間就成了個血人。
若僅是如此,對于一位天人武夫來說也不算什麽,真正讓他感到心驚的是,這些傷痕全然沒有被修補的迹象,血肉衍生竟是無法愈合傷口。
如今道門的“太陰十三劍”起源于太陰真君,又被徐祖改良,雖然已經與最初的“太陰十三劍”大相徑庭,但還是有不少相通之處。
“太陰十三劍”中的“碧海潮月明”便是起源于此。
正所謂陰陽相克,至陽至剛,最克至陰至柔,也最怕至陰至柔,柔能克剛,水能克火,正如道祖所言: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處衆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武夫的氣血至陽至剛,遇到這至陰至柔的月光,便如水火相争,絕無半分緩和餘地。
武夫不是不想退,偏偏手腕被齊玄素死死抓住,退不得分毫,隻能生受這月光的“洗禮”。
女子方士進退兩難,想要出手,又怕誤傷武夫。
就在此時,一道黑幽幽的鎖鏈毫無征兆地貫穿了女子方士的胸口。
“九幽鎖”。
不知何時,一個略顯虛幻的齊玄素飄搖而出,淩空而立。
方士神異,陰神出竅。
齊玄素的陰神手中出現一把陰氣森森的鬼頭刀,朝着女子方士飄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