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總掌軍政大權,其下又有主掌民政的巡撫和主掌兵事的提督軍務總兵官。在提督軍務總兵官之下則是鎮守總兵官。
放眼整個蜀州,總共有四位鎮守總兵官,分别是蜀中總兵官、劍門總兵官、錦繡總兵官、南疆總兵官。
四大鎮守總兵官之間品級相當,不過排班順序又有不同。
其中南疆總兵官主要防範各地土司叛亂,麾下甲士最多,也最爲精銳,居于首位。錦繡府是爲蜀州的首府,錦繡總兵官居于次席。劍閣府劍門關是爲蜀州門戶,位置險要,故而劍門總兵官排在第三位,蜀中總兵官則隻能居于某位。
說到蜀中府,這裏同樣有一個全真道世家,唐家。
這是一個頗爲特殊的家族,較之姚家、裴家、齊家稍遜一籌,較之上官家、徐家、季家又稍勝一籌,介于兩者之間,而且唐家十分低調,很少離開蜀州境内。
類似于此種情況的,還有一個張家,此張家非是天下三大家族之一的道士張,而是傳承自前朝首輔張肅卿一脈,世居江陵,盤踞湖州,雖然舉足輕重,但行事比唐家更低調,哪怕是在家門口出了紫仙山大案,都不曾出面,張教靈加入全真道,張家也沒有上趕着與張教靈聯宗,好似一個隐士,所以世人說到張家,一般都是說威名赫赫的正一道張家。若是區分兩個張家,一般稱呼張月鹿的張家爲上清張,稱呼這個張家爲江陵張。
雖然萬壽重陽宮位于秦州,但蜀州才是全真道的根本所在。除了唐家之外,齊家、季家也都世代居于蜀州。蜀州有兩座山,一座是天蒼山,既是蜀州道府所在,也是季家世代居處,一座是蜀山,雲鬘凝翠,鬒黛遙妝,如螓首蛾眉,細而長,美而豔也,又名峨眉,本是佛門四大名山,佛道雜處,在佛道相争之後,被道門收歸名下,是爲齊家世代居處所在。
反倒是裴家有些異類,他們祖籍位于齊州,與李家是近鄰世交,本應是太平道之人,各種機緣巧合之下成了全真道的一員。不過也在清理之中,大樹底下好乘涼不假,可大樹底下也是長不成樹的,遠離了李家這棵大樹,反而能夠更上一層樓。
這便是全真道的形勢複雜所在,沒有一個正一道張家、太平道李家這樣的主幹,零零散散,各有各的算盤,難以整合,内耗嚴重,導緻全真道空有最強的實力,卻被太平道反壓一頭。或者說,全真道在不動、防守的情況下,還是能夠維持這個框架,可真正決定要動一下,轉守爲攻,甚至如太平道那般四面出擊,情況就很難說了,最起碼全真道的高層們沒有這個底氣。
齊玄素在來蜀州之前,做了一番功課,他沒有急着去蜀中府,而是先去了天蒼山青城。
此即是蜀州道府所在。
齊玄素去蜀州道府當然不是找掌府真人齊教正掰扯下齊家的事情,而是去見季道人。齊玄素記得那位有恩于自己的季道人說過,他在蜀州道府挂名一個副府主的職務,總共隻有九位副府主,應該不難找。
齊玄素一路禦風而行,遠遠就看到萬畝竹林如海,秋風一過,竹海随風搖曳,如萬千碧波起伏。
若是夏日時節,竹海之内清涼如初秋時節,不見半分暑熱。如今已經是深秋,這竹海内便有些涼了。
這片竹海便是屬于天蒼山,因爲竹林四季常青,而天蒼山諸峰環繞,狀若城池,故名“青城”。
平心而論,道門的各道宮、道府從來都不是千篇一律,而是各有各的風格,且都位于風景明秀之地,僅僅是走遍道門的各大道府、道宮,便是絕佳的遊曆體驗。
齊玄素這一路走來,從太平山太平宮到大雪山行宮,從雲錦山上清宮到西京府無墟宮,從北邙山避暑行宮到龍門府萬象道宮,再從地肺山萬壽重陽宮到天蒼山青城,所見之風景,竟是無一重複。
太平宮的機關、大雪山行宮的白雪、雲錦山的斷崖、避暑行宮的遠眺、萬象道宮的上宮,乃至于萬壽重陽宮的陣法、青城的竹林,都讓齊玄素記憶深刻。
齊玄素沒敢膽大包天地直接飛入青城之中,而是在早早落回地面,徒步登山。
有靈官查驗身份,不過見齊玄素是四品祭酒道士的打扮,都十分客氣,待到齊玄素出示箓牒,知道齊玄素不僅是全真道自家人,更是來自九堂之首的紫微堂,就更加客氣。在得知齊玄素的來意之後,甚至親自爲齊玄素帶路,這不禁讓齊玄素感歎,過去他去蘆州道府、中州道府,可都沒有這般待遇。
在兩位靈官的引領下,齊玄素來到了青城的外圍。
蜀州道府的核心所在名爲上清宮——道門總共有四座上清宮,分别是齊州琅琊府太清山金鳌峰上清宮、吳州上清府雲錦山瓊林峰上清宮、蜀州天蒼山青城上清宮、龍門府北邙山翠雲峰上清宮。
最爲有名的當然是雲錦山的上清宮,所以提及蜀州道府天蒼山的時候,一般不提上清宮,隻說天蒼山青城。
上清宮是掌府真人所在,諸位副府主以上清宮爲中心分散于青城各地,季道人因爲隻是挂名,又經常外出雲遊,不怎麽管事,所以他的居處距離上清宮較遠,位于青城的外圍,而且十分簡樸,就地取材,整體以青竹建造而成,幾乎與周圍的竹林融爲一體。
齊玄素的運氣不錯,季道人今天沒有外出雲遊,而是老實待在天蒼山青城。
靈官通禀之後,季道人也不擺架子,親自出迎。
“古人說,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我上次見齊兄弟的時候,齊兄弟還是玉虛階段的修爲,如今再見,齊兄弟已然跻身天人,進境之快,張、姚、李之流也不過如此了。”季道人笑道。
道門中不乏淡泊名利之人,可連境界修爲都不在意之人卻是幾乎沒有,畢竟道門的根本主旨還是在于求長生,若是連長生都不要了,那也未免淡泊過頭。季道人也是如此,他不大在意齊玄素升了四品祭酒道士,卻驚訝于齊玄素的境界修爲提升之快。
齊玄素謙遜道:“先是跟在青霄身旁,受益良多,又得了些機緣奇遇,後來去了萬象道宮進修,蒙孫老真人諄諄教導,方才跻身天人。”
“是萬象道宮的孫師叔,他是‘合’字輩的老人,也是一位忠厚長者。”季道人點頭道,“齊兄弟能得孫師叔教誨,的确是幸事。”
季道人請齊玄素進了竹樓的正堂,雖然竹樓外面看着樸素,但畢竟是副堂主的居處,也不僅僅是季道人一個人在這,還有他的屬下,所以内部着實是仔細打磨過一番,不僅不簡陋,反而是多了幾分清幽之氣。
有道士爲兩人送上清茶。
齊玄素道:“說來慚愧,與季前輩相識多時,也多承季前輩恩惠,至今不知季前輩的名諱。”
季道人微笑道:“我既然稱呼孫老真人爲師叔,又是全真道之人,自然是‘教’字輩,我叫季教真,全真的真,隻是‘教真’與‘較真’二字諧音,從小到大,兄弟朋友們沒少拿這兩個字開我的玩笑,久而久之,便不怎麽提了。”
齊玄素輕咳一聲,轉而道:“我聽說蜀中總兵官趙福安離開白帝城的時候,被人打斷了一條胳膊。另外,我在化生堂養傷的時候,還有人探望過我。”
說話間,齊玄素從須彌物中取出兩個不大的酒葫蘆,葫蘆上還用篆字寫着一個“季”字。
季教真倒也沒有否認,淡笑道:“舉手之勞,不值一提。”
齊玄素正色道:“對于季前輩而言,隻是舉手之勞,可對于我齊玄素而言,卻是銘感五内的恩情。從來都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