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奸出婦人口”,意思是隻要婦人說出自己被誰強暴,那誰就是罪犯,不需要任何證據,蓋因儒門禮教森嚴,對于女子貞潔極爲看重,女子出來指認罪人的同時,自己的名節也保不住了,同樣不容于世,等同是玉石俱焚。
不過到了道門時代,廢黜理學一派的森嚴禮教,世道風氣漸漸開放,女子失節已經不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不過數百年的巨大慣性仍舊存在,發生此類事情之後,雖然被害之人并沒有錯,但還是難免受到旁人的異樣眼光和閑言碎語。
嶽柳離當然不算幹淨,可她畢竟不是那些風塵女子,而且許多事情都是在台面底下,不上秤就不算什麽。“天廷”之所以費盡力氣滅口袁家、攻打真武觀,就是爲了不讓事情上秤,隻要沒有切實證據,就算你知道是我做的,我知道你知道是我做的,那也沒什麽辦法。
許多人知道嶽柳離不是什麽好人,可明面上她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女子。如果她拿着自己的清白名聲去毀掉齊玄素,那無疑是殺敵一千而自損八百。
正因如此,齊玄素才有如此一說。
嶽柳離冷冷一笑:“壯士斷腕,不得不爲。我受些指指點點和閑言碎語總好過直接丢了性命,我可不想一輩子都活在你的陰影之下。”
說罷,嶽柳離便伸手去脫齊玄素的衣裳——總不能她衣衫淩亂,齊玄素還衣衫整齊,這就不像齊玄素要用強了,倒像是她主動勾引齊玄素。
便在這時,嶽柳離隻覺得一陣陰風撲面,好似有人在她的手腕上扯了一把。
她不由吓了一跳,倒退幾步。
隻見一個略顯虛幻的齊玄素站在面前,飄飄渺渺,虛實不定。
正是方士的陰神出竅。
各個傳承之間互相沖突,比如武夫的靈肉合一和方士的陰神出竅,就像水火一般,乃兩不相容之物。不過通過“玄玉”得來的傳承并不完整,齊玄素并未靈肉合一,便無法以穴竅感應諸天星辰,故而無法凝聚身神。
好處便是齊玄素可以陰神出竅,雷動境的方士相較于入夢境的方士,已經脫虛入實,不僅可以白日神遊,而且能夠在短時間内将陰神化作實體。
方才就是這個陰神齊玄素一把抓住了嶽柳離的手腕。
嶽柳離此時同樣受制于“返魂香”,雖然情況稍好一些,還能自如行動,但也
不比普通女子好上多少,至多是體質好些,不容易受傷。嶽柳離被齊玄素這麽一抓,手腕上立時出現一個漆黑的手印,就如百姓們口中的“鬼手印”,鬼氣森森。
嶽柳離忍不住尖叫一聲,向後踉跄退去。
陰神齊玄素再一招手,從虛空中扯出一把鬼頭刀,同樣是黑霧纏繞刀身,似虛似實,若隐若現。
“你怎麽能陰神出竅?你怎麽會是方士?”嶽柳離驚叫道。
對于李家、張月鹿、七娘等人來說,齊玄素身懷多種傳承并非什麽秘密,可潘粹青和嶽柳離卻是不知道,隻當齊玄素是個散人,至多有些武夫手段,“返魂香”針對的就是體魄和真氣,剛好完美克制。卻不想齊玄素還有方士的傳承,“返魂香”最是滋養神魂,齊玄素進入“夢中會”,甚至還要借助“返魂香”,反而是增益了齊玄素的陰神。
就在此時,一個男子擋在了嶽柳離的面前,也不是旁人,正是潘粹青。
其實他一直都在嶽柳離的房中,先前嶽柳離開門時故意說潘粹青不在,齊玄素問起潘粹青時,嶽柳離還佯怒掩飾。實則在齊玄素進房之後,潘粹青就避到了内間的屏風後面,屏息凝神,隐藏形迹,所以才能出現得如此及時。
他同樣沒有想到齊玄素竟然能夠陰神出竅,不過他自忖天人修爲,距離身爲無墟宮掌宮真人的師父也隻有一線之隔,所以并不如何畏懼,隻是道:“姓齊的,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本事,這也是張月鹿爲你向地師求來的?她倒是大方!”
齊玄素聞聽此言,心中微微一動,潘粹青爲什麽會認爲與地師有關?不過再轉念一想,在過去的時候,太平道掌管人間之事,正一道掌管鬼神之事,全真道掌管造物之事,仿造谪仙人就是道門造物的手筆,地師作爲全真道的首領,潘粹青認爲其與地師有關也在情理之中。
潘粹青沒有急着對齊玄素動手,又望向潘粹青,語氣甚是關切地問道:“師妹,你感覺怎樣?是不是疼得厲害?”
嶽柳離看了眼手腕上的漆黑手印,語氣急促道:“師兄,你先制住這小子,咱們再慢慢說話也不遲。”
潘粹青微笑道:“好,且看我先行拿下此人,然後給你出氣。”
話音未落,潘粹青已經動了,轉瞬之間便來到了齊玄素的面前。
雖然齊玄素也劈出一刀,但僅僅是陰神,少了體魄的支撐,無論如何也不是一位天人的對手,潘粹青隻是一揮手,便将這一刀掃開,直接朝着齊玄
素的本尊抓去。
正當潘粹青馬上就要觸及齊玄素胸口的時候,忽覺背後一陣勁風襲來,不由大驚,無暇再去管齊玄素,猛地轉身。
就見房門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開了,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身後,卻是個手持長劍的陌生女子。
“來者何人?”潘粹青喝問道。
陌生女子并不答話,而是一劍朝着潘粹青當胸刺來。
潘粹青斜身一閃,堪堪讓開,還未等他還手,隻覺一陣疾風直逼過來,對方手指抓向自己咽喉,指尖上所蘊含的指風已碰到了咽喉,這一下當真讓潘粹青寒氣大冒,急忙後躍避開。
陌生女子卻是得勢不饒人,又是持劍攻來,雖然房間内空間狹窄,但長劍在她掌中卻是絲毫不受限制,變化萬千,淩厲無端,潘粹青猝不及防之下,被搶占了先機,失了先手,又沒取出趁手的兵刃,已然是徹底落入了下風之中。
轉眼之間,兩人交手百餘招,潘粹青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嶽柳離跌坐在一旁,凝神觀鬥,滿臉關切之情。
就在這時,齊玄素的陰神飄蕩到嶽柳離的身旁,在她那個雪亮的肩頭上一按,又留下了一個漆黑的掌印。
嶽柳離立時明白了齊玄素的用意,不是要占她的便宜,而是要她驚慌出聲,分散潘粹青的心神。
她也有幾分狠性,不僅對别人狠,也對自己狠,竟是能強忍疼痛,哼也不哼一聲。
齊玄素可不是憐香惜玉之人,面對仇人,毫不留情,先是陰神凝實,再輔以法力和神力,又化出一條金身手臂,直接擰斷了嶽柳離的一條胳膊。
嶽柳離畢竟不是齊玄素這種幾經生死之人,在萬象道宮的時候被衆星捧月,頗受優待,離開萬象道宮之後加入無墟宮,也是養尊處優,雖然竭力忍耐,但還是忍不住悶哼出聲。
如此一來,潘粹青果然循聲望來,就這麽一分神的工夫,被那陌生女子抓住機會,立時傷在了那陌生女子的劍下,而劍身上雷電森森,又使得潘粹青全身一麻。
高手相争,隻差分毫,潘粹青本就落于下風之中,此時全面潰敗,被那陌生女子伸手按住後心,全身酸軟,再也動彈不得,隻能重重喘息,小腹位置更是血流不止。
嶽柳離驚呼一聲:“師兄!”
潘粹青已經無暇回應,隻覺得體内真氣開始自相殘殺,忍不住叫道:“這是地師絕學‘六虛劫’!你是張月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