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七娘将這串流珠收入懷中。
齊玄素對于方才的一幕,震驚又不震驚。
他很早就知道七娘不簡單。能跟西州都護做生意,與裴小樓、雷小環有交情,讓白玉堂不敢毀約,随手送出一塊三大陰物都十分重視的“死之玄玉”,将李家一手培養出來的大花魁李青奴當作屬下,在清平會中人脈廣闊。齊玄素又不是傻子,怎麽會把七娘當作一般人看待?所以他不震驚七娘能解決天蓬元帥。
他感到震驚的是,七娘解決天蓬元帥竟然如此幹脆利落,似乎與打殺諸葛永明也沒多大區别,那麽七娘的境界修爲該有多高?
與雷小環在仿佛之間?還是與萬師傅在仿佛之間?
齊玄素主動迎上前去。
七娘打量了下齊玄素,無奈搖了搖頭:“慘。”
此時的齊玄素的确凄慘,鼻子塌了,斷了一隻手,還有被“龍睛乙一”打出的铳傷和天蓬元帥拳腳留下的淤青紅腫。
齊玄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斷腕,不知該說什麽。
七娘注定不是個慈母,輕輕踢了齊玄素的小腿一腳:“傻站着幹什麽,自己去把手接上,難道還等着我給你接手?”
齊玄素撿起自己的斷手,用完好的手掌拿着斷手對準斷裂的位置,重新拼接在一起,然後保持着這個姿勢,等待血肉衍生。
七娘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絮絮叨叨:“這麽大個人了,還是這麽毛躁,你是不是還挺委屈的,要不要我哄你啊?”
齊玄素幹笑一聲:“不敢。”
七娘一腳踢開已經變成幹屍的天蓬元帥,道:“天淵,咱們娘倆許久不見,有沒有給我準備點見面禮?雷小環應該早就告訴過你,我要來金陵府。”
這一腳也徹底斷送了天蓬元帥最後的一點生機,仿佛骷髅的腦袋脫離了身體,骨碌碌地滾出老遠。
不僅死得不能再死,便是現在送到玉京的化生堂,也救不回來,而且誰也認不出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天蓬元帥。
齊玄素舉起正在愈合的斷手和握着斷手的好手,表示自己騰不出手來。
七娘從随身的挎包中摸出一個瓶子,扒開塞子,将裏面的藥液倒了一半在齊玄素的手腕斷口上,然後又把剩下的一半倒在了齊玄素的鼻子上。
說來也怪,這藥液配合武夫的血肉衍生,齊玄素的傷勢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恢複,手腕已經初步愈合,雖然暫時還不能發力,但活動手指已經不成問題。
七娘又伸手幫齊玄素捏了捏鼻梁,鼻子也得以恢複原狀。
齊玄素伸手從懷裏摸出裴小樓送他的雪茄。
七娘望着雪茄,沉默好一會兒,憋出兩個字:“就這?”
“就這。”齊玄素點頭道,“這可是新大陸的上等雪茄。”
七娘伸出兩根手指捏起這根已經略微有些變形的雪茄:“雖然我不喜歡這種西洋貨,但也談不上多麽讨厭,隻不過……你就算要送,好歹有些誠意。我知道你在外面混得不怎麽樣,奔三十的人,連個四品祭酒道士都沒混上,老婆也讨不到,所以我不奢求你送一整箱,最起碼也要送一整盒吧,送一根算怎麽回事?這玩意還零賣嗎?”
齊玄素伸手按住胸口,倍感紮心,也不忘分辯道:“我身上隻剩下一點零錢,還有就是五百太平錢的公款經費,不能亂動,所以隻買得起一根。”
七娘将這根雪茄收起,可憐地看了他一眼,歎道:“你有什麽?出身沒有,修爲沒有,職位沒有,品級沒有,太平錢沒有,太上坊的房子也沒有,就這還想讨老婆?吃軟飯比較現實。”
齊玄素低下頭去,不知該如何反駁。
換成别人這樣說,齊玄素要麽不以爲意,要麽急眼,自家人這麽說,就隻有慚愧了。
七娘見齊玄素這個樣子,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重了,稍稍緩和了語氣:“好了,我知道你起步晚,追上别人需要一點時間,現在貧苦一點也是情有可原的,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許這樣了。”
齊玄素又擡起頭來,知道這一關算是過去了,一掃頹喪。
對于七娘會來金陵府,齊玄素并不意外,因爲雷小環早就說過,要請七娘和清平會來對付“天廷”,關鍵是齊玄素沒想到七娘的境界修爲如此之高,于是他忍不住問道:“七娘,你如今是什麽境界修爲?”
七娘隔着墨鏡乜了他一眼:“肯定比你高就是了。”
“這是自然。”齊玄素道,“我是問,具體是什麽階段?逍遙階段?無量階段?還是造化階段?”
七娘把臉湊到齊玄素的面前,墨鏡中倒映出齊玄素的樣子,然後伸手拍了拍齊玄素的臉頰:“你不是會猜嗎?你可以猜一猜我到底是什麽境界。”
齊玄素知道此路不通,隻好換了一個問法:“七娘,你這麽高的境界修爲,怎麽才是乙等成員?我連清平會都沒去過幾次,我可猜不着。”
七娘道:“清平會的确有規定,必須是天人才能成爲甲等成員,可沒有規定天人必須是甲等成員,更沒規定天人不能做乙等成員,我就樂意做個乙等成員,扮豬吃老虎,不行嗎?”
齊玄素啞然。
行,當然行。
天蓬元帥這不就上當了。
齊玄素忽然想起自己來這裏的正事,指着地牢的方向說道:“對了,七娘,青霄還在裏面呢,你能不能……”
七娘白了他一眼,啧啧道:“還沒成親呢,這要是過了門,實不知你的眼裏還有沒有我。”
“怎麽敢。”齊玄素讪讪道。
七娘不緊不慢地說道:“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齊玄素略一猶豫:“壞消息。”
“壞消息是,‘天廷’好像派了兩個天人,一個天人就是死的這個,還有一個已經從水底進去了。”七娘以左手托着右肘,右手優雅地平端着煙杆,半點也不急。
齊玄素倒是有些急了:“那麽好消息呢?”
七娘淡淡道:“好消息是他們馬上就要出來了。”
話音落下,真武湖轟然炸開一個大浪,無數水花四濺,好像下了一場小雨。
兩個身影從水下一沖而起。
齊玄素舉目望去,其中一人正是張月鹿。
隻見她身披月白法衣,隐隐有白色雲氣生出,身繞七色飄帶,手中持有一柄紙劍,周圍還環繞着許多細小紙劍,組成劍陣。
七娘主動介紹道:“那身衣裳是慈航一脈有名的‘太乙雲衣’,披之則諸邪辟易,術法難侵,飄帶可以使不是天人之人也自如淩空禦虛。算是頂尖的寶物,與‘九陽離火罩’相差仿佛。”
“至于跟你的張姑娘交手的人,則是‘天廷’的高手,位列風雷雨電四大元帥,人稱‘風雷二老’中的雷老,雷元帥。”
齊玄素一怔:“原來是他。”
他沒見過雷元帥,卻聽說過雷元帥,袁園的滅門慘案便是出自他手。
這位在“天廷”中舉足輕重的老人,位置甚至還在風元帥和天蓬元帥之上,氣勢渾厚,聲如洪鍾:“慈航真人倒是舍得,竟然将‘太乙雲衣’都傳給了你,那她有沒有把‘妙法蓮華’一并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