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葉秀在輾轉騰挪的同時,手中雙铳不斷響起,這已然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手铳用法,倒像是某種劍術。或者說,葉秀将劍術融入到了火器的用法之中。
此時的葉秀不像是在用雙铳,倒像是用雙劍,劍術中的“刺”、“撩”、“劈”、“挑”被不同角度的開铳射擊取代,而火铳射程要遠長于劍身,除了有彈藥數量的限制之外,反而比常規意義的劍術更爲詭異厲害。
齊玄素算是十分喜歡使用火铳,也從未見過這種火铳用法,不防之下被一铳正中面門。張月鹿雖然躲閃開來,但也被暫且逼退。
值此間隙,葉秀的屬下已經趕到。此處畢竟是丐幫的核心所在,好手不在少數,聽聞葉秀的長嘯之後,紛紛湧入。
正所謂上行下效,葉秀擅長使用火铳,他的屬下們也不少人配備火铳,長的短的都有。
此時齊玄素靠近葉秀,張月鹿因爲被躲避後退的緣故,更靠近門口。兩人對視一眼,不必多言,直接各自爲戰,張月鹿轉身應對葉秀的屬下,齊玄素則朝着葉秀攻去。
雖然齊玄素被一铳正中面門,但“龍睛乙六”較之“龍睛乙一”相去甚遠,齊玄素又是歸真武夫的體魄,甚至沒能擊穿骨頭,轉眼之間已經愈合了六七成
方才葉秀露了一手絕活,姑且稱之爲“铳劍術”,不過缺點也很明顯,雙铳總共十二發“龍睛乙六”已經用完,齊玄素可不會給他重新裝彈的時間,已然近到身前。
不得已之下,葉秀隻能丢開手铳,徒手對上齊玄素的“飛英”,他的成名絕學名爲“五方五行散手”,用出之後,隻見雙手翻覆如天上星鬥,變化不定。
兩人交手十餘招,葉秀覓到一個破綻,屈指一彈,震開“飛英”,順勢點向齊玄素的胸口大穴。
隻是當葉秀的指尖将要點中還未點中齊玄素的胸口時,驟然心生警覺,猛地收手,同時身形向後一退再退。
下一刻,寒光閃過。原來齊玄素不知何時已經拔出“青淵”,差一點便要削掉葉秀的手中。
葉秀不由一驚,要知道他的一身功夫有六七成都在雙手十指之上,若是被斷去一指,不僅無法開铳,難免要大損戰力,而高手對招,勝負都在一線之間,如此便算是分出了勝負。
葉秀不敢再去冒進,招數陡然一變,雙爪便如刀斧一般,忽拳忽爪忽掌忽指,忽劈忽拍忽抓忽拿,極盡變化之能事。
齊玄素也随之收起短劍,隻用單刀,将“大衍靈刀”盡數施展開來。
數十招之後,葉秀漸漸落入下風,雙手的手背和手心已經滿是血痕,畢竟徒手對敵,終究比不過兵刃,雙臂出招極短,攻不到兩尺便要被逼得縮回,顯似隻守不攻。
齊玄素手中“飛英”迅猛劈下,葉秀不敢硬接,飄然後退的同時,朝着齊玄素揮袖一擲。
齊玄素臉色一變,急速向後躍開。
可爲時已晚,火光一閃,一顆“鳳眼乙二”轟然炸裂開來,不僅震碎了齊玄素的“護體真氣”,也将他震得七葷八素,眼前陣陣發黑。
葉秀因爲提前後撤,所以未曾被爆炸波及,乘勝追擊,橫臂拍向齊玄素的太陽穴。
齊玄素勉強扭轉身形避開,不過還是被拍中肩頭,身形側滑出去,
齊玄素站穩身形之後,看了眼中掌的肩頭,隻見上頭有五個漆黑的指印,仿佛被烈火燒焦一般,還有絲絲縷縷的黑氣不斷從這五個指印中升騰逸散。
葉秀得勢不饒人,身形一閃而逝,再次來到齊玄素面前,雙掌朝着齊玄素當頭拍下。
齊玄素不敢用自己的腦袋去試一試這葉秀的手掌有多硬,身形向後一蕩,躲開雙掌的同時,順勢以“澹台拳意”中的“龍遊江河”一式飛腳踢出。
葉秀避讓不及,被掃飛出去,身形轟然撞在牆壁上。
齊玄素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體内血氣消耗不小。
過去都是他用火器暗算别人,今日卻是遇到了對手,被人家用火器給陰了。
好在他有歸真武夫的體魄,雖然不能凝聚身神,但血肉衍生的神異被進一步加強,傷勢愈合更快,再有就是,葉秀畢竟不是道門之人,所用的火器還是遜色幾分。
話說回來,來而不往非禮也。
齊玄素以左手持刀,右手拔出“神龍手铳”,對準了葉秀。
另一邊,張月鹿以一敵衆,雖然她沒用“無相紙”,但僅憑“六虛劫”,仍舊是虎入羊群一般,幾乎沒人是她的一合之敵。
張月鹿可不是白曉瑾這等嬌嬌小姐,也是從北辰堂和天罡堂殺出來的,看似輕描淡寫地一掃臂,就将一名丐幫精銳的胸膛打得塌陷下去,眼看是不活了,又順勢抓住此人胸前的衣襟,注入真氣,将其當作一個大号暗器丢出去,兩人躲閃不及,隻能硬接,結果被砸了個半死。
張月鹿一擊得手,并不停留,身形飄忽不定,讓幾铳都落在了空處。
張月鹿來到一個手持長铳之人的面前,随手一抓,那人下意識地以手中長铳格擋,長铳直接被扭成了麻花。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持刀從背後攻向張月鹿。
張月鹿好似背後生眼,平地轉身,五指一抓。
一瞬間,老人的視線之中隻剩下張月鹿的五指。
然後就見一截雪白皓腕如蛇蜿蜒盤繞,五指合攏,裹挾出一股螺旋勁風,如蛇躍起激射而至,将他四面八方的要害都籠罩其中。
老人隻覺得體表的皮膚都爲之一緊,若是換成普通人,未等手掌落下,僅僅是五指裹挾的勁風,便能将皮膚血肉全部絞落下來,如淩遲之刑,最後隻剩下一副白骨。不過老人有玉虛階段的修爲,還不至于如此不濟,忙運氣抵消七八分殺機。
可老人能擋得下外放的勁氣,卻擋不住五指本身。
張月鹿并非武夫,體魄并不強韌,所以她不敢如武夫那般直接以拳腳爲兵刃,而是在手掌上籠罩一層“五氣煙羅”,凝而不散,就見張月鹿的五指刺在老人的面門上,留下五個血淋淋的指洞,再看張月鹿的五指,卻是滴血不沾。
另外幾人見張月鹿出手如此狠辣,一時間竟是不敢上前,隻是端着兵刃圍而不攻。
張月鹿還記挂着齊玄素那邊,卻不跟他們客氣,腳下一點,主動攻去。
隻是一個照面,便有兩人被張月鹿取了性命。
蓋因“六虛劫”這門地師絕學太過霸道,有三種神異,其中一種神異便是無物不化,無論真氣、血氣、神力、法力,皆能使其化作虛無,這些人本就境界修爲不如張月鹿,對上“六虛劫”,驚覺自己的真氣、血氣轉眼間已經是空空如也,驚駭之下,心神俱喪,甚至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死在張月鹿的重手之下。
一聲铳響。
葉秀雖然已經盡力躲閃,但還是被打中膝蓋。“龍睛乙一”不是“龍睛乙六”可比,而且葉秀也沒有武夫體魄,整個膝蓋被直接打得粉碎,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單膝跪地。
齊玄素将已經空了的“神龍手铳”當作暗器擲出,提刀殺至。
葉秀勉強躲開了旋轉飛來的“神龍手铳”,卻躲不開齊玄素手中的“飛英”,隻能叫道:“饒命!”
齊玄素的手很穩,“飛英”的刀鋒已經在葉秀的脖子上割開一道細細紅線,卻戛然而止,沒有再繼續深入下去。
“讓他們停手。”齊玄素手上加了幾分力道,那條紅線立時有了變長的趨勢。
葉秀不敢玩什麽花招,立刻高聲道:“都住手。”
圍攻張月鹿的衆人早已是被張月鹿打得膽寒,與其說是圍攻張月鹿,倒不如說是勉強拖住張月鹿,聞聽葉秀讓他們助手,沒有半點猶豫,忙不疊地向後退去,拉開與張月鹿之間的距離,生怕被張月鹿打死。
交手的時間并不算長,可地上已經躺了一地的屍體,都是死在張月鹿的手中。
張月鹿看也不看一眼,無動于衷。
張月鹿立志要改變道門,不意味着她是個慈悲聖人,如果她是那種性子,不僅救不了别人,就連自己都救不了,早已死了道門内部的激烈傾軋之中。
什麽是改變?說白了就是重新分配權力和利益,已經到手的權力和利益,誰樂意拱手送出去?所以改變道門不是在金阙中坐而論道,而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争,伴随着刀光劍影和腥風血雨,是一條有進無退的不歸之路。
嬌生慣養的花圃道士是做不了這種大事的。
隻有齊玄素這種從底層爬上來的野道士、泥腿子才能做到。
齊玄素和張月鹿一個眼神交彙,張月鹿走到葉秀身旁,伸手按在葉秀的肩膀上,運轉“六虛劫”,将六劫之力注入葉秀體内,暫時封住他的一身修爲。
齊玄素這才得空俯身撿起“神龍手铳”。
葉秀神色複雜:“兩位到底是何方神聖?”
張月鹿淡淡道:“葉丐王,跟我們走一趟吧,天罡堂請你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