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齊玄素在遇到那莫名其妙的四個江湖人之後,也隐約察覺到幾分不對,所以此後的行程中,沒有再離開鐵船,大多數時間就在自己的房間裏練氣。
就這般,鐵船過了第五關、第四關,來到了第三關。
這裏已經是齊州和直隸的交界所在,隻剩下最後的兩個鈔關,也就是位于渤海府境内的第二關和靠近帝京的第一關。
齊玄素選擇在第三關下船,從陸路前往渤海府。
雖然他被動地卷入了道門内部傾軋、隐秘結社等亂七八糟的事情之中,但他沒有忘記,對柳湖威脅最大的并非這些人,而是“客棧”的殺手。
如果這些人賊心不死,那麽第二關就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他便靈機一動,臨時改變路線,畢竟是臨時起意,他自己都無從預料,旁人怎麽能預料?
如果這些賊人已經知難而退,那麽無非是多走幾步路而已。
柳湖對于齊玄素的這等舉動,已經有些了解,說白了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當初紫仙山一事之後,齊玄素就玩過一手,不過效果不好,不僅沒有躲過張月鹿,反而陰差陽錯地卷入了袁家的事情之中。
所以柳湖對于齊玄素這次又故技重施,并不看好。隻是她并沒有提出異議,畢竟她隻是個沒有什麽江湖經驗的小姑娘,這種事情還是看看江湖經驗豐富的魏叔叔怎麽做吧。要是不小心翻車,也不是她沒面子。
兩人下了鐵船,也不騎馬,徒步趕路。
柳湖雖然有昆侖階段的修爲,但較之當初昆侖階段的齊玄素卻是差得遠了,耐力不濟,齊玄素沒奈何,隻能把張月鹿送的甲馬暫借給她。
這也讓齊玄素有些思緒恍惚,都是昆侖階段和歸真階段的差距,半年前還是他用甲馬才能勉強跟上張月鹿的腳步,現在卻成了柳湖用甲馬勉強跟上他的腳步,竟是有兩代人的錯位感。可事實上才剛剛過去半年而已,張月鹿和柳湖也就是十歲左右的年齡差距,搞得好像薪火相傳一樣。
兩人一路奔行,反倒是比坐船還要快上幾分。
如此跑了大概二百裏地,齊玄素和柳湖就被兩人截住。
柳湖并不如何意外,取出“神龍手铳”的同時,說道:“聰明反被聰明誤呐。”
齊玄素不由老臉一紅,沒有說話。
來人正是宋落第,他先前讓那四人去找齊玄素的麻煩,的确是給齊玄素設了個套,可惜齊玄素沒有上當。
隻是齊玄素料錯了一點,齊玄素以爲宋落第等人還會像上次那樣設伏,可宋落第自己心知肚明,上次折了霹靂法師和燈花和尚,死傷慘重,剩下的人已經沒了膽氣,指望一幫烏合之衆能夠衆志成城地截殺齊玄素,那是癡人說夢,隻怕他剛提出這個計劃,就要有人作鳥獸散。
所以宋落第隻是讓屬下們死死盯住齊玄素的行蹤,他則是找了一個幫手,許諾把霹靂法師和燈花和尚應得的那部分太平錢分給此人一半,然後準備在渤海府的府城外,再截一次,畢竟這次沒了張月鹿攪局,齊玄素再怎麽厲害,也隻是一個人而已。
宋落第同樣沒有想到,齊玄素會臨時起意改變路線,這也多少打亂了計劃,緊趕慢趕,最終隻有兩人追上了齊玄素,形成二對二的局面。
不過在宋落第看來,柳湖隻是昆侖階段的修爲,根本不算什麽,實際上就是二對一,不管怎麽說,還是優勢在我。
與此同時,齊玄素也在打量着宋落第請來的幫手。
這是一具高有八尺的魁梧身影,身上披着玄色甲胄,密不透風,周身上下散發着攝人的濃郁煞氣。
齊玄素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不過他見過類似的人。
道門靈官。
在齊玄素看來,這就是個仿制版的道門靈官,據說朝廷也有類似的“工藝”,沒有道門九品到一品那麽複雜,隻有三種,一種是青鸾衛使用的“十三太保”,一種是禁軍用的“大玄将軍”,還有就是黑衣人邊軍使用的“夜不收”。
沒想到江湖上還真有類似的仿品,不過再轉念一想,倒也不奇怪,過去的時候,朝廷嚴禁民間私藏甲胄,但也有能工巧匠能夠鍛造甲胄,換成是如今的靈官甲胄,也是一樣的道理。
其實齊玄素還真沒猜錯,這身甲胄的确是靈官甲胄的仿制品。雖然道門對這類工藝管控極嚴,但無奈有部分人叛出了道門,同時也帶走了許多珍貴的道門工藝。
這些人正是如今的隐秘結社八部衆。
這身仿制的甲胄正是出自八部衆之手,不過八部衆擁有的都是早期工藝,在他們離開之後,化生堂又作出了許多改進,再加上各種原料都掌握在道門的手中,所以八部衆的靈官甲胄不能與道門的上三品靈官相媲美,大概隻是相當于四品靈官,也就是歸真階段,道門稱之爲“僞靈官”。
僞靈官因爲戴着密不透風的面甲的緣故,說話時甕聲甕氣:“外鄉人,我叫洪朗,來自八部衆。這次宋兄弟找到我,說是有有筆大買賣,我便來了。我一直覺得,江湖上的事情都可以商量,所以想與你打個商量。”
宋落第右手捂着嘴巴輕咳一聲,然後斂袖施禮:“宋落第有禮了。”
齊玄素問道:“你們有什麽話要說?”
宋落第輕聲道:“在下此來,不是要與閣下爲敵,而是想向閣下讨要一個人。”
齊玄素不動聲色,問道:“你想要誰?”
宋落第擡手指向柳湖身旁的柳湖。
“如果我不交人呢?”齊玄素冷冷道。
對于齊玄素的答複,宋落第并不意外,隻是道:“同是在江湖上混口飯吃,我們這些小人物又何苦互相爲難呢?”
齊玄素不再說話,隻是握起雙拳。
宋落第死死盯着柳湖,緩緩道:“既然閣下不願商量,那在下也隻好不客氣了……”
話音未落,洪朗轟然而動,一拳直擊齊玄素的面門。
齊玄素雙拳一封,用出“山嶽勢”,身形不搖不動,巍如山嶽。
旁觀的柳湖猛然驚覺自己的脖子一涼。
就在洪朗出拳的那一刹那,宋落第身形也随之消失,不過他沒有攻向齊玄素,而是瞬間來到柳湖身旁,冰涼的手指點在她的脖子上。
柳湖沒有絲毫反抗之力,瞬間僵住。齊玄素恍若未見,向前踏出一步,“山嶽勢”變爲“虎勢”,一拳打僞靈官的胸口上,将僞靈官的高大身軀打得不斷向後退去。
洪朗一直向後退出六七步才堪堪止住退勢,胸口處的甲胄上多出了一個拳印。
僞靈官自然不是這般不堪一擊。
下一刻,他整個人如同一頭紅了眼的鬥牛,朝着齊玄素橫沖直撞而來。
齊玄素用出“江河勢”,以柔克剛,不斷卸力擋下了洪朗的這一撞,就好似大浪大潮撞在大堤之上。
齊玄素順勢以“龍勢”和“江河勢”合爲“龍遊江河”一式,柔中帶剛,層層反震。
洪朗被反震之力向後震退近十丈,雙腳在地面上劃出兩道溝壑。
齊玄素緊随而至,雙拳齊出。
“龍虎勢”。
趁着洪朗被震得身形僵直的時機,齊玄素的雙拳狠狠砸在洪朗的身上,後者體内随之響起陣陣沉悶響聲,踉跄向後退去,身上甲胄上出現裂紋。
齊玄素又是向前踏出一步,一拳砸出,激蕩風雷聲。
“風雷勢”。
靈官之所以不如道士,就是因爲其一切境界修爲都是靠着外力得來,比之散人還略有不如,不管怎麽說,散人的境界修爲都是自己修煉得來的,就好像與生俱來的手腳,自然是如臂指使。可憑借外力得來的境界修爲,就好似是義肢,再怎麽使用熟練,始終差了一層。
雖然齊玄素的部分修爲也是得自“玄玉”,但本質上是齊玄素将“玄玉”化爲己用,兩者合爲一體,不分彼此。而靈官們不一樣,他們無法化爲己用,更不能合爲一體,失去了那身甲胄,立時就失去一身修爲。
簡單來說,齊玄素通過“玄玉”得來的境界修爲,就是斷肢再生,需要适應的時間,好不過好歹是心神相連,總要強過根本就是死物的義肢。
所以洪朗對上齊玄素,同樣是歸真階段,卻被齊玄素壓着打,齊玄素可以做到不浪費每一分拳意,不可謂不細,洪朗對于一身修爲的運用就十分粗糙。
這就好似行軍打仗,齊玄素這邊排兵布陣,誰主攻,誰佯攻,誰包抄,誰偷襲,奇正相合,都明明白白,另一邊什麽也不管,就是一股腦往前沖。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誰勝誰敗,已經是不必多言。
走了靈官這條路,也注定沒有太多神通可言,就像黑衣人軍中,長槍兵不需要什麽花哨槍法,大多時候隻要精通刺擊就行了,至于守,那是盾兵的事情。
道門當初創建靈官便是基于這種理念。
齊玄素的一拳轟然砸中洪朗的胸膛。
靈官甲胄上的裂紋又加深了幾分。
洪朗的魁梧身軀,砰然倒飛出去。
齊玄素如影随形。改用“虎勢”,虎打堆身之勁,發于臀尾。拳順可清氣上升,拳逆則濁氣不降,督脈不通,督脈爲百脈之源,督脈通百脈皆通。督脈又有陽脈之首的說法,所以齊玄素出招有虎離穴下山之勢,随之而來的是洶湧巨力,勁道之大,足有五虎之力。
洪朗一退再退。
甲胄的縫隙中有鮮血滲出。
齊玄素最後一拳重重打在洪朗的腹部,直接将其打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