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十分高估魏無鬼,卻發現還是低估了魏無鬼。此人并非普通武夫那麽簡單,還兼修真氣,甚是少見,若是兩人正面交手,他的勝算不會太大。
齊玄素沒有想這麽多,說道:“一個小小的城隍廟中竟然藏着如此多的好手,果然大有蹊跷,看來王報嶽多半就是藏在這裏了。”
“這麽大的動靜瞞不住人,動作要快,不能再讓王報嶽逃了。”許寇收斂思緒,将注意力放回眼前。
便在此時,張百戶也帶着一衆青鸾衛從偏殿的密道中走了出來,看到滿地的屍體,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一半驚訝于城隍廟中藏着如此多的人手,一半驚訝于齊玄素和許寇的悍勇,僅僅兩人,如此短的時間内,便殺了個屍橫遍地。
他不由有些慶幸,幸虧找了這兩個強援,換成他自己帶人前來,說不定就要折在此地。
齊玄素道:“張百戶,我和許兄先去尋找王報嶽,其他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張百戶正色抱拳道:“有勞兩位。”
兩人展開身形,躍上屋頂。
下一刻,一撥箭雨激射而來,其中還夾雜着火铳的彈丸。
兩人都是武夫,倒是不怕這種局面,各自出拳撥開、擋下彈矢。許寇用“大玄武手”,齊玄素用“山嶽勢”,守得滴水不漏。
隻挨打不還手,并非齊玄素的性格,他在擋下一撥彈矢之後,一套“七鳳羽”悉數灑下,立時有七人倒地,毒素入體,眼看是不行了。
齊玄素再以真氣牽引,“七鳳羽”重新回到手中,仿佛一把展開的羽毛折扇。
許寇則趁機一躍而下,直接沖入敵陣之中,作爲純正武夫,他已經開始凝聚身神,而武夫凝聚身神必是從雙拳開始,再由雙拳到雙臂,循序漸進。許寇雙拳凝聚身神,依稀可見其中穴竅熠熠生輝,每個穴竅中都有一個極小的許寇,許寇出拳,穴竅中的身神同樣出拳,使得雙拳威力大增,碰到就死,沾到就傷。
兩人都是經驗老道之輩,相互配合,轉眼之間便将這夥人徹底擊潰。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閃出,雙目赤紅,臉色猙獰,正是王報嶽。
王報嶽見到齊玄素和許寇二人,臉色愈發猙獰:“陰魂不散,你們竟然追到這裏來了!”
齊玄素并不廢話,一揚手,七支“七鳳羽”朝着王報嶽劈頭蓋臉地射去。
王報嶽吃了一驚,顧不得形象,就地一滾,勉強躲過六支“七鳳羽”,不過還是被一支“七鳳羽”擊中胸口。
不過王報嶽畢竟是歸真階段的修爲,受到的影響較小,他直接伸手拔出那支“七鳳羽”,臉上剛剛浮現出一股綠氣,轉瞬便被他以真氣壓了下去。
許寇并未急着出手,喝道:“王報嶽,到了如今這般地步,誰也容不得你了,倒不如讓我給你一個痛快!”
王報嶽聞聽此言,仿佛困獸一般,大聲道:“許寇!你怕我落到正一道的手裏是不是?實在逼得走投無路,我他媽的直接去見南邊的人,把所有的人都供了!通了天,我是一條命,你們這些人也是一條命,大不了一起砍頭!”
許寇無動于衷:“這個‘你們’是誰?太平道可沒摻和到這些爛事之中,你與‘天廷’做買賣,就算供出來,又能震動得了誰?”
齊玄素心中一動,許寇似乎知道些許内幕。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許寇本就是太平道出身,曾經供職于齊州道府,職位不高,卻能接觸到清微真人和李天貞。
王報嶽也就是嘴上一說,他當然不會束手待斃,話音未落,他已然舉起手中的火铳,朝着兩人猛烈開火。
齊玄素早有防備,側身躲過,喝道:“王報嶽,你能逃到哪裏去?”
王報嶽并不說話,暫時逼退兩人之後,轉身就逃。
齊玄素和許寇立刻跟上。
王報嶽縱身躍起,然後朝着後方開了一炮。
這一炮既是阻擊齊玄素和許寇,也讓他借着反震之力,短暫滑翔了一段距離,已然飛出了城隍廟。
王報嶽雙腳剛一落地,便頭也不回地朝着北邊逃去。
他來到城隍廟的第一件事就是勘察周圍地形,做好行蹤暴露之後立刻逃跑的準備,所以王報嶽在發現自己不能抵擋來敵之後,就果斷逃離城隍廟。
穿過一片樹林,王報嶽來到一處河畔,這條河直通大運河,他環顧四周,打算在這裏僞裝出順着河水逃往大運河的假象,然後反其道而行之,逃往萬年縣,來一個燈下黑。
可就在此時,他發現河對岸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
王報嶽先是一驚,可當他看清來人的相貌之後,卻是稍稍松了一口氣。
“沈先生,你怎麽在這裏?”王報嶽開口問道,仍舊保留了一分警惕。
來人正是沈明書,他望向城隍廟的方向,答非所問道:“來者不善,我已經提前安排了人手,就是歸真階段的好手,也要栽在此地,卻沒想到一桌飯菜來了兩桌客人。”
王報嶽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既然沈先生親自出馬,那我們是先行離開?還是回頭與他們做過一場?”
沈明書沉吟了片刻,搖頭道:“就算你我聯手,也沒有必勝把握,還是先行離開此地,再從長計議。”
王報嶽點了點頭,沒有異議。
然後就見沈明書一招手,從須彌寶物中取出一套機關傀儡,自行“舒展”開來,化作仙鶴模樣,在翅膀之上刻有許多晦澀難懂的符箓雲紋,背上位置十分平整,可容納一人盤膝而坐。
在王報嶽驚訝的目光之中,沈明書伸手在它頭頂輕輕一敲,這隻仙鶴瞬間活了過來,振動雙翼,并非依靠翅膀騰空,而是從翅膀和身下噴出一股浩大氣流,以機關鶴爲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疾風撲面,王報嶽感覺自己好像站立在狂風之中,睜不開雙眼,不得不向後退去。
然後就聽沈明書道:“王兄弟有西洋的‘煉金奧術’,這是我們太平道特有的機關傀儡術。”
王報嶽的一炮的确讓齊玄素和許寇阻了一阻,待到兩人躍出城隍廟的時候,就聽到一聲巨響,是從不遠處的樹林中傳來,接着便是滾滾黑煙升起。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往林中沖去。
爆炸發生在樹林的另一邊,遠遠就能看到一片焦黑,無數樹木化作焦炭,遠處的許多樹木也在巨大的沖擊之下,被攔腰折斷,一條穿林而過的河流更是形成了短暫的斷流。
齊玄素和許寇臉上都露出疑惑之色,難道王報嶽在此地遇到了強敵?
兩人穿過那些焦炭一般的樹木殘骸,看到了一個身影。
王報嶽。
兩人之所以沒能第一時間發現發現王報嶽,是因爲其衣着、血肉俱已化作焦炭,與周圍化作焦炭的樹木并無兩樣,漆黑的骸骨上出現了許多裂縫,裂縫之下則是深沉的暗紅顔色,就如燃燒的木炭一般,忽明忽暗。
若非那條被改造成火炮的義肢還算保存完好,齊、許二人都不能确定王報嶽的身份。
轉眼之間,這位屢次逃脫黑衣人、青鸾衛追捕的大海賊就這樣死在了兩人的面前。
對于齊玄素而言,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殺人滅口。
一個袁家都死絕了,也不差一個王報嶽。
再往遠處說,“應龍”可墜,真人可死,一個王報嶽又算什麽?!
兩大勢力相互傾軋,大人物們在上面拿着刀鬥,見血的卻是底下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