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海貿的興盛,東西方的交流密切,東大陸的火器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西大陸的影響,比如擊針火铳便是由西大陸發明,後來傳到了東大陸。
待到後來,雙方對于火器的理解出現了明顯的分歧,西大陸更看重火铳本身,而東大陸則認爲發射的彈丸才是關鍵。
于是雙方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西大陸的火器逐漸有放棄彈丸的趨勢,東大陸的火器則不斷在彈丸上下功夫,将火铳視作将彈丸發射出去的工具。
正因如此,東大陸很快便從彈藥分離的鉛彈過渡到了一體式的紙殼定裝彈,又從紙殼定裝彈發展到了金屬彈殼的定裝彈,同時開始在彈殼上繪制各種符箓,甚至部分彈丸本身就是符箓。
這也與道門的符箓理念有關,最上等的符箓并不拘泥于符紙的形式,而是會以其他形式表現出來,比如陣法就是放大了無數倍的符箓,而頂尖的符箓甚至會産生靈性,就如活物一般,甚至還能在人體内植入符種。道門對于彈丸的理念正是延續了自身的符箓理念。
故而“神龍手铳”也好,“青鳥手铳”也罷,它們的主要威力并非來自于手铳本身,而是來自于彈丸。甚至“神龍手铳”本就是爲了更好适配“龍睛”系列才被研發制作出來的。缺陷則是因爲“龍睛”系列的威力太大,隻能一發裝填,而無法做到連發。
西方的術士并沒有“符箓”的概念,自然也不會将彈丸視作必不可少之物,反而是不斷嘗試取消彈丸的存在,并且卓有成效。
比如有些頂尖的西方手铳就會直接射出沒有實體的火焰或者飛彈,也許威力上比起以實體承載符箓的彈丸要弱上許多,但可以數量來彌補質量。
王報嶽手中的火铳并非不需要彈丸的頂尖手铳,卻可以連續發射,雖然威力不如裝填“龍睛乙二”的“神龍手铳”,但省去了裝彈的時間,在與人短兵相接的時候,反而更占優勢。
齊玄素面對王報嶽手中的手铳,已經來不及躲閃,幹脆縱身撲上。
一聲铳響。
火光閃爍。
齊玄素的胸口位置爆開一簇血花,不過這絲毫不影響齊玄素的前沖之勢,而且在前沖的同時,齊玄素手中多出了一把短劍。
因爲齊玄素此時是一身寬袍大袖的士紳打扮,長袖甚至可以蓋住手掌,所以袖子裏完全可以藏下一把短劍。
王報嶽的臉上露出詫異之色,武夫的血肉衍生隻是恢複傷勢極快,并非不受傷勢的影響。打個最簡單的比方,武夫斷了一條腿,可以在短時間内恢複傷勢,不過恢複傷勢之前,仍舊是個瘸子,不可能斷了一條腿還健步如飛。
在王報嶽想來,他的手铳威力堪比許多威力巨大的長铳,齊玄素被他近距離一铳正中胸口,也就是心髒位置,應當會産生一個比正面彈孔大上十幾倍的星芒狀傷口,也就是前面一個小洞,後面一個大坑,形成貫穿。就算武夫體魄強橫,不至于當場身死,也會暫時失去行動能力。若是普通人,在巨大沖力之下,甚至會産生騰空。
可齊玄素隻是身子微微一晃,近乎于沒有受到影響。
手铳的彈丸也沒有形成貫穿,而是被肌肉死死卡住。再過不久,在肌肉的擠壓之下,這枚彈丸就會被原路“吐”出來。
這不是玉虛武夫才有的本事。
這是歸真武夫才有的本事。
其實就算齊玄素沒有歸真階段的修爲,隻是昆侖階段,這一铳也要不了他的性命,因爲他還有“副心”,這種價值數萬太平錢的金貴玩意可不是一把手铳就能毀壞的,說句不好聽的,就算齊玄素被“鳳眼甲六”燒成了灰,“副心”也能完好無損。
王報嶽沖着齊玄素的心髒開铳,算是踢到了鐵闆。
然後就見劍光閃過,王報嶽持铳的手掌整個掉落下來。
“七鳳羽”射不動,不意味着齊玄素砍不動。“青淵”被齊玄素灌注了真氣,生出劍芒,又有武夫勁力的加持,就算是實心的鐵塊,也能生生劈開。
不過齊玄素沒有想到,還真是鐵塊。
“當啷”一聲,鐵手落地。
王報嶽的這隻手掌其實是一隻義手,不知以何種材質的金鐵鑄造而成,難怪齊玄素的“七鳳羽”不能傷及分毫。
這也就罷了,斷手落下之後,随之顯露出來的的并非一截血肉斷臂,而是一個黑洞洞的炮口。
王報嶽竟是将自己的這條義肢改造成了一門小型火炮。
下一刻,炮口中綻放出火紅的光芒。
一聲巨響。
整艘鐵船仿佛搖晃了一下。
滾滾黑煙升起。
房間的牆壁被轟出一個巨大的缺口,可見外面的濤濤運河。
“這是西大陸的‘煉金奧術’,如何?”王報嶽俯身用另外一隻手撿起自己的手铳。
齊玄素在千鈞一發之際堪堪躲過了這一炮,卻震驚不小。
他是個老江湖,經驗豐富,無論對上什麽對手,不說遊刃有餘,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不過這僅僅局限于東大陸。
對于西大陸的許多物事,齊玄素就一竅不通了,遇到迪斯溫的時候,多虧有亞瑟這個獵魔人,才能直指要害,順利擊殺元氣大損的迪斯溫。
所以“煉金奧術”這種東西,齊玄素真沒見過。
手臂即炮,自然是如臂指使,王報嶽再次指向齊玄素。
西方沒有符箓,卻有煉金術。
在西方術士的觀念中,煉金術與奧術本是兩不相容之物,無論是基礎理論,還是上層構造,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體系,不過後來有大賢者發現,兩者可以在人體之中得到融合,并達到某種平衡,于是“煉金奧術”應運而生,并且迅速發展,由奧法議會直接掌握。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聖廷掌握的“神紋”,雖然聖廷占據絕對主導地位,但奧法議會也不容小觑,有些類似于道門和佛門的關系。
王報嶽的手臂被改造成火炮,與人體相連,如同活物,故而不需要任何彈藥,直接消耗真氣、法力、氣血。
相較于畫符念咒的法術,這種攻擊無疑是更爲直接迅捷,而且火炮本身也有增幅的效果,同等消耗的情況下,一炮的威力遠勝于普通的劍氣、拳意。
隻是這種“煉金奧術”造價不菲,将花費的鷹洋換算成太平錢,要五位數以上,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用得起的,而且還要付出一條手臂的代價。
齊玄素本來想要生擒王報嶽,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痛下殺手,卻沒想到王報嶽竟有如此手段,反而落入被動之中。
轟隆隆的炮聲響徹大運河上方,滾滾黑煙升起。
齊玄素從缺口中一躍而出,落入下方的河水之中。
王報嶽的身影出現在被炸出的船艙缺口位置,再次舉炮朝着齊玄素射擊。
河面炸開巨大的水花,白色的霧氣彌漫,不見齊玄素的身影。
就在此時,許寇也終于趕到,一腳踢開房門,直接朝着站在缺口邊緣開炮的王報嶽攻去。
王報嶽感覺到背後勁風襲來,不敢絲毫大意,轉身朝着許寇當頭一炮。
千鈞一發之際,許寇一個鐵闆橋向後仰天躺倒,險之又險地躲過了去。
不過這一炮也連門帶牆一并炸毀,巨大的氣浪使得鐵質門框都爲之扭曲變形。許寇更是受氣浪席卷,被猛烈甩飛出去。
好在許寇同樣是武夫,些許傷勢倒是沒有大礙,隻是待他起身舉目再看,煙氣灰塵之中,已經不見了王報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