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齊玄素躍下瀑布的時候,忽覺背後寒氣森然,雖然勉力躲閃,但失去了平衡,直接一頭紮進下方的小潭之中。
齊玄素狼狽地從水潭中爬出,渾身濕透,舉目望去。
隻見張月鹿正站在瀑布上方,卻沒有躍下,而是轉身離去。
齊玄素心中凜然,知道這是張月鹿逐漸化解“極樂針”,要反守爲攻了。
齊玄素不敢停留,一路往林外奔去。回到原地,見柳湖安然無恙,不由松了一口氣。
在兩人交手激鬥的時候,柳湖已經将齊玄素的七支“七鳳羽”、四枚“極樂針”、“神龍手铳”、雙刀全都收了回來,交到齊玄素的面前。
齊玄素訝然道:“中了‘七鳳羽’的人呢?”
“死了。”柳湖言簡意赅道。
齊玄素看了眼自己的雙刀,斷刀不必多說,已經廢了,那把完好的單刀上卻是鮮血涔涔,立時明白。
柳湖畢竟是菩薩蠻一手教養出來的女兒,雖然沉默寡言,但絕不是連雞都不敢殺的嬌嬌小姐。
齊玄素将完好的單刀和“神龍手铳”放回腰間的本來位置,再将“七鳳羽”和“極樂針”放到便于發射的地方,最後隻剩下那柄斷刀。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形如鬼魅,借助樹林的掩護,悄然而至,正是張月鹿。她目視齊玄素所在,眼中亮光一閃而沒,身子猶如木石,已得幾分天人合一之玄妙,齊玄素竟未能察覺。
如此短的時間,以張月鹿之能,也未能将體内的“極樂針”逼出,隻是恢複了部分修爲,不過她不願就這麽放魏無鬼逃走,不等完全恢複,又追着齊玄素的足迹跟了過來。
起初是張月鹿追齊玄素,剛才變成了齊玄素追張月鹿,現在又回歸了張月鹿追齊玄素。
齊玄素正要離開此地,忽覺“步月”有些躁動不安,望着某處,前蹄刨地,打着響鼻。
齊玄素不動聲色,輕輕撫摸“步月”的鬓毛,似是安撫,如此片刻之後,齊玄素冷不丁地身形忽轉,撲向張月鹿的藏身所在。
這讓張月鹿始料未及,隻得主動迎上。兩人正面相擊,齊玄素是蓄勢待發,張月鹿本就修爲受損,又是倉促應對,立時向後倒掠而出,攔腰撞斷一棵大樹,去勢稍緩,撞到第二棵大樹時,才止住退勢。
齊玄素已經攻至,張月鹿抱住樹幹,身形繞樹飛旋一周,繞至大樹的身後。齊玄素雙拳所至,樹幹如遭斧劈錘砸,木屑紛飛,喀擦一聲,直接居中折斷,樹葉紛落。
張月鹿大袖一揮,狂風陡起,千百樹葉如同無數暗器,激射向齊玄素,鋒利如刀。
齊玄素被葉陣一攔,去勢頓緩,用出“澹台拳意”的山嶽勢,雙手一推,将所有葉刃擋下。
不過這隻是個障眼法,張月鹿趁機來到齊玄素面前,一掌拍下,無俦勁氣淩空下壓。
齊玄素翻掌一擋,二人手掌相交,張月鹿再運轉“六虛劫”,陡占上風,使得齊玄素的山嶽勢倏然甭解。同時,張月鹿的六道真氣順他身子疾走,要讓他動彈不得。
齊玄素嘿然一聲,再發“極樂針”。
不過張月鹿這次有了防備,“無相紙”化作紙傘,擋在自己的面前,傘面一轉,将“極樂針”全部擋開。
與此同時,齊玄素身子翩折,淩空飛來,張月鹿身形飄忽莫測,兩人互換一招,齊玄素被張月鹿一掌拍中胸口,雷電入體,氣息爲之一窒。
張月鹿飄然落地,微微喘息,她的半數修爲用以壓制體内的“極樂針”,若是真元真氣損耗過度,“極樂針”就會開始發作,讓她眼前幻象紛呈,此時她便隐隐有眩暈之感。
她轉眼望去,但見齊玄素不知何時已經取出“神龍手铳”,正指着她。
張月鹿以傘代盾擋在身前,并不如何害怕,就算是“龍睛乙一”,她的“無相紙”也能擋下。
齊玄素原本還剩下五發“龍睛乙二”和十發“龍睛乙三”,因爲缺少補充途徑,所以用得十分節省。對付蘇染用去一發“龍睛乙二”,剛才對付客棧殺手用去一發“龍睛乙三”,先前擊殺萬修武後毀屍滅迹用了一發“龍睛乙三”,此時還剩下四發“龍睛乙二”和八發“龍睛乙三”,可以說是十分充裕了。
一人持傘盾,一人持火铳,面對面,相隔三丈左右,眼神互相鎖定對方,腳步不停,因爲誰也不敢貿然出手,結果就兜起圈子。
“張法師,你奈何不得我,我奈何不得你,咱們就此罷手,好不好?”
“魏無鬼,隻要你老實交代,我可以放你一馬。”
“我有什麽好交代的?我安分守己,奉公守法,反倒是張法師你,不問青紅皂白就對我出手,誰知道你打的是什麽算盤?再者說了,到底是誰放誰一馬,還說不定呢。”
“既然如此,我們便手底下見真章。”“說得好,不過我也要提醒張法師一句,我們再鬥下去隻怕要兩敗俱傷,那夥‘客棧’殺手想要我的性命,可張法師也是他們的目标,正是蚌鶴相争,漁翁得利,若是被他們撿了便宜,豈不成千古之恨?”齊玄素雖然用手铳指着張月鹿,但不想真與張月鹿生死相搏,隻能循循善誘。
張月鹿沒想到魏無鬼如此棘手,此時便有些進退兩難。而且不得不承認,魏無鬼所言有理。
張月鹿略微沉吟,問道:“‘客棧’爲什麽要殺你?”
齊玄素道:“自然是與江南大案有關。”
張月鹿不由心中一動。
劉複同與雁青商會之間的勾當并未被人發現,是他與月憐的事情被人抓了現行,後續搜查才發現了其中内幕,而這一切都與魏無鬼有關。
難道這都是魏無鬼有意爲之?
如果推測成立,那麽是否說明劉複同的案子與江南大案存在某種聯系?
張月鹿想到此處,心中不由凜然。
齊玄素繼續說道:“江南大案事發之後,北辰堂出動兩位副堂主和大批靈官抓捕了原江南道府的副府主方林候。押送回玉京。在金阙議事上,東華真人提議,以方林候爲楔子,在黑幕上鑿出一條縫隙,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可最後隻是死了一個方林候。”
“因爲那是一道鐵幕,鑿不開的,就算把楔子鑿折了,也休想看到半點縫隙。”
“當時是北辰堂和風憲堂聯合審理此案,方林候想要活命,讓自己的家人給負責此事的北辰堂副堂主送了十萬太平錢的官票。”
“方林候不奢求能保住職位,甚至不奢求保住自己的真人名号,隻求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位副堂主收了錢,也答應下來,可在堂審的時候,卻原封不動地拿出這十萬太平錢,以賄金的名義交給風憲堂,給了方林候最後一擊,罪加一等,立刻處死。”
“舍棄掉十萬太平錢,是因爲還有幾十萬乃至于上百萬的太平錢。”
“方林候隻是被人抛出來的棄子,他有些份子,卻談不上大頭。這件事,無論風憲堂怎麽審,也審不出來。因爲男人的弱點往往是家人,方林候也有家人,說了之後,他未必能活,可他的老婆孩子一定會死,所以殺了他,他也不敢說出來。”
“張法師,你說方林候死了,他的那些份子應該歸誰?”
張月鹿臉色愈發凝重,沉聲道:“你到底是誰?如何知道這些道門密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