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齊玄素距離天人隻剩下一個大境界,眼界自然也随之水漲船高。尋常靈物已經入不得他的眼,比如那對雙刀,對于齊玄素而言,隻能說是差強人意,算不上稱心如意,不過這個面具卻讓齊玄素頗爲滿意。
從品相上來說,這個白狐臉面具同樣是靈物品相,不過卻是靈物中的極品,十分接近寶物的品相,隻是沒有“半寶物”的說法,所以它隻能算是靈物。
其主要作用并不體現在與人交手鬥法上面,算是偏向于輔助一類的靈物。
第一個妙用,可以增加靈感,即使不用“陰陽眼”、“通明法眼”等神通,也可以看到鬼魂等物事,并能識破一些幻術和障眼法。
第二個妙用,可以隐藏自己的氣息,就算各種神通法術也無法勘破,包括散人的“望氣術”和谪仙人的“仙人望氣術”。如果齊玄素早早有這個“面具”,就不至于被風伯以法術發現行蹤。
第三個妙用,則是狐族的看家本領,改變自己的面容和身材。蘇染意在震懾他人,所以隻用白狐臉面具隐藏自己的氣息,防止暴露身份,卻沒有改變自己的面容,反而用了面具的本相,也就是人臉輪廓的白狐模樣。
不過白狐臉面具畢竟隻是靈物,而非寶物,所以能夠改變的面容相當有限,就好似臉譜一般,已經固定,齊玄素隻能在幾張“臉譜”中選擇一張,而不能根據自己的心意自行發揮。現存的三張臉譜分别是年輕英武的青壯男子,妩媚多情的少婦,還有仙風道骨的老人。
簡單總結,這三副面容也很有狐族的特點,無一不俊美,男的劍眉星目,女的眉眼如畫,十分适合勾引别人。
除此之外,白狐臉面具也有缺點,這件靈物需要以法力催動,谪仙人的真元也可以,煉氣士的真氣和武夫的血氣卻不行。這也就罷了,因爲面具的變化面容并非幻術,而真正改變面容,所以對于體魄有相當的要求,體魄孱弱之人,無法承受面具變化面容帶來的細微損傷,時日一久,容易變成面癱。
這就有些矛盾了,在道門的傳承中,除去谪仙人這個特殊存在,有法力的體魄孱弱,體魄強健的沒有法力,倒像是給谪仙人專門準備的。
不過仔細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這個面具既不是給谪仙人專門準備的,也不是給齊玄素專門準備的,而是爲狐妖一族量身打造的,妖類中隻有狐妖既天生體魄強大,又精通法術幻術,擅長變化,不過是谪仙人和齊玄素剛好契合了狐妖的特點而已。
齊玄素戴上白狐臉面具之後,隻覺得面具本身好似與自己的面皮融爲一體,不分彼此。然後催動法力,激活面具,選擇了第三副面容。
隻見齊玄素的兩頰漸漸凹陷下去,繼而生出皺紋,眼神變得渾濁,下巴和嘴唇上生出白須,一直垂至胸前,轉眼間已經變成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白狐臉面具上的雪白狐毛随之變長,化作白發,遮住了齊玄素本來的頭發、
然後齊玄素脫下鬥篷,換上一身略顯老氣的道袍,又摸出一副墨鏡戴上,與柳湖站在一起,活脫脫一對爺孫。
柳湖看到齊玄素這副尊榮,不由笑道:“魏叔叔,你現在就像個行走江湖的老騙子。”
齊玄素摸了摸白色長須,嗓音竟也變得十分蒼老:“不能叫魏叔叔了,改叫爺爺才行。”
……
當巨大的“應龍”在江陵府外的湖泊中降落時,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很快,城内許多實權人物已經知曉了張月鹿的到來。
雖然張月鹿隻是個四品祭酒道士,但江陵府上下還沒人敢不把張月鹿放在眼中,畢竟哪個四品祭酒道士能光明正大地乘坐“應龍”?
天下二京,一個位于東邊的帝京,一個位于西邊的玉京,要時時注意,刻刻注意,大意不得。如今玉京的形勢趨于明朗,三位大掌教候選人各自選出了自己的衣缽傳人,在這三位年輕俊彥中,以張月鹿名氣最大,最近已經有風聲傳出,張月鹿隻等停年的年限一到,便可升爲三品幽逸道士,很快就要轉入地方實職曆練。
如果不出意外,張月鹿會先在吳州道府任職,畢竟這裏是張家的核心地盤,沒有自家人不照顧自家人的道理,就算出了什麽纰漏,上面有大真人府和上清宮,也出不了什麽亂子。待到張月鹿熟悉地方道府的各種事務,再做到吳州道府的次席,就會轉入全真道的無墟宮或者萬壽重陽宮擔任首席輔理。
先是一府,然後是一道,不過都是副職。最終張月鹿會轉入江南道府,到了那時候,慈航真人要麽是成爲大掌教,要麽是成爲副掌教大真人,最不濟也是平章大真人,那麽張月鹿就能頂替慈航真人留下的參知真人位置,真正執掌一府,擔任掌府真人。
當年慈航真人就是從江南道府掌府真人的位置上升上去,這也算是師徒傳承。
走到這一步,那便是進退自如。退,如清微真人那般深耕地方,等待合适時機。進,則以掌府真人的身份進入玉京成爲一堂之主,準備角逐大掌教尊位,就算争奪大掌教失敗,張月鹿畢竟姓張,還有一個天師和副掌教大真人的位置在等着她。
這便是無數人口中所說的前途無量,絕非一句恭維而已。
當然,前提是一切順利,誰也不敢保證中途是否會發生變故,也不乏前途無量的年輕俊彥中途夭折的例子。
再有就是,紫仙山的事情已經傳揚開來,外人不知道蘇染的事情,隻當張月鹿是因爲劉複同貪污渎職的案子才去了紫仙山,畢竟張月鹿就是靠着參與破獲江南大案才入了地師法眼,這也算是她的老本行了。
這讓許多人不免心虛,畢竟雁青商會牽扯甚廣,不少人急于從張月鹿那裏探聽口風。
張月鹿前腳下榻于位于江陵府城内的神霄觀,後腳就有士紳登門拜見。
張月鹿以旅途勞頓爲由推了,請神霄觀的觀主代爲接待,那些人多少聽說過張月鹿的脾性,也不惱怒,隻是留下一張請柬,名義上是爲張月鹿接風洗塵,而且是本地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的面子,請張月鹿一定赴宴。
這些年來,道門爲了壓制表面恭順實則懷有二心的佛門,一直扶持儒門,并大力宣揚儒道兩家友好,力度堪比當年聯手佛門共抗儒門,既然有一位儒門大儒的面子,卻是讓張月鹿不好拒絕。
等到那夥士紳離開之後,張月鹿見了神霄觀的觀主。
這位觀主名爲陳守臣,已經是花甲年紀,因爲神霄觀是大觀,所以是一位四品祭酒道士。
兩人品級相當,陳守臣面對張月鹿時卻十分恭敬,處處以下屬自居。
張月鹿打量着那張燙金請柬,問道:“陳觀主,這位袁崇宗老先生,是個什麽官?”
雖然儒門有三位大祭酒,等同于道門的三位副掌教大真人,但儒門并未像道門那般改制,所以大祭酒之下,等級高下不像道門這樣一目了然。不過儒門中人大多出仕爲官,根據官身品級,也能差不多對應,比如當朝的正一品閣老,大約就相當于道門的一品天真道士。
陳守臣回答道:“這位袁老先生并未出仕爲官,不過桃李滿天下,很是了不起。在江陵府,人人都要敬他三分,都說他和老郡王是一文一武,坐鎮江陵。”
張月鹿直接問道:“他與雁青商會有沒有關系?”
陳守臣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不敢妄下斷言,隻是袁家勢力龐大,盤根錯節,官場上許多門生故吏,好些個官吏都要聽袁家的差遣,成了袁家的鷹犬。江湖綠林上的好漢們,也指望着從袁家那裏掙太平錢,成了袁家的走狗。再加上袁家本身有儒門的背景,與湖州道府的幾位真人交好,最起碼在江陵地界,是無人敢惹。”
張月鹿點了點頭,輕聲道:“好一個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