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齊玄素知道了,也沒什麽辦法。他對上萬修武,境界修爲不占優勢,不可能放着“大衍靈刀”不用。若不是他以“大衍靈刀”不斷消耗萬修武的氣血,最後近戰的時候,不會占據那麽大的優勢。
當然,如果是現在的齊玄素再對上萬修武,那麽可用的手段就多了,能在不用“大衍靈刀”的情況下解決掉萬修武。可錯過了那個機會,未必再有萬修武離開無墟宮落單的機會。
所以說,境界修爲還在其次,關鍵是機會。如果萬修武一直躲在無墟宮中,或者與其他人一起行動,那麽齊玄素就很難有動手的機會,總不能潛入無墟宮中殺人。
經過此事之後,嶽柳離多半也有了防備,齊玄素短時間内不會再有對嶽柳離出手的機會。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齊玄素這次沒有重蹈上次的覆轍,他以“龍睛乙三”燒毀了萬修武的屍體,同時也将他留下的各種痕迹全部毀去,讓無墟宮之人缺少介質,無法像風伯那樣追蹤他的蹤迹。
此時的齊玄素已經離開了北邙山,騎着“步月”繼續朝着龍門府前進。
如果不是被鬼國的經曆耽擱了大概兩天左右的時間,他此時已經到了龍門府。可就算如此,龍門府也越來越近。
龍門府素有“牡丹花城”之稱,說不定齊玄素還能趕上一場牡丹花會。
北邙山和龍門府的府城之間,有一座縣城,名叫北芒縣。
齊玄素來到此地,住了一夜。
當夜,齊玄素再次經曆了那個陪伴他多年的夢境。
大約是因爲第二塊“玄玉”的緣故,夢境有了新的變化。
在夢中,齊玄素又來到了那座黑沉大山的山路上,與以往不同,這一次他十分清楚自己在做夢,所以他開始嘗試探索夢的邊界在哪裏。
齊玄素發現在山路周圍其實有很多宮殿,大殿的風格與現在人間的建築大不相同,更爲粗犷,充滿了上古蠻荒的氣息。不過這些大殿已經殘破不堪,周圍的各種雕像也隻剩下斷肢殘骸。
齊玄素再往下望去。
那裏有一處慘烈的戰場,完全變成了冰雪的世界,遍布寒霜,無數栩栩如生的冰雕,仍舊保持着臨死前的模樣。
還有許多虛幻的人影,面無表情地站在山路上。除了身形略顯虛幻之外,與活人無異,密密麻麻,少說也有數百人。
這些身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神智,就像是泥塑木偶,他們似乎是遭遇了某個強力法術,神魂被強行抽離出來,而體魄卻是飛灰湮滅。
齊玄素嘗試着向周圍的宮殿和下面的戰場走去,卻發現周圍有無形的牆壁,将他拘束在固定在這一片小小的區域之内,他隻能沿着小徑上山,隻能來到火堆之前,下方的戰場也好,或是藏在黑暗中的高大宮殿也罷,隻是個可望不可即的背景。
不過可能是齊玄素十分清醒的緣故,也或許是“死之玄玉”的緣故,雖然他出不去,但可以透過這些無形的屏障和周圍的黑暗看清楚大山的部分真容。
這是一座瀕臨崩解的山,山路上看不出什麽,風輕雲淡,可山外卻有數道接天連地的巨大龍卷和雷霆,不斷摧殘着大山的山體,部分山體已經出現了崩裂,不過因爲某種詭異的力量,這部分山體并未直接剝落脫離出去,而是保持在原來的大概位置。
之所以說是大概位置,是因爲兩者之間存在着極大的裂縫,也許在極遠處的地方,看不到裂縫的存在,可離得近了,就會發現這些動辄十幾丈的裂縫已經成了難以逾越的天塹,天人當然可以直接飛過去,不過考慮到外面那些可以讓這座大山分崩離析的巨大風柱和雷柱,隻怕也是十分危險。
齊玄素的第一印象是,這就像一面摔成碎片的鏡子又被人強行拼接在一起,破鏡難圓,難掩鏡面上的裂痕。
不過齊玄素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第一印象,因爲他又發現許多或大或小的碎石保持着崩裂濺射的狀态凝固在空中,不下墜,也不移動,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定格。
這就好像大山已經開始崩碎,然後有人以大神通定格了一切,使其維持在将要破碎又沒有破碎的這一刻。唯獨齊玄素腳下的山路和山頂的火堆是個例外,山路和火堆不僅沒有定格,且時常變化,而齊玄素不能踏足的地方,則是徹底靜止不變的。
山外的龍卷和雷光是活的、動的,而大山卻是死的、靜止的。
一動一靜之間,形成了一幅極爲詭異的畫面。
不過因爲齊玄素身在此山中的視角問題,無法一窺全貌,再多就看不出來了。
齊玄素順着山路來到山頂位置,這裏仍舊生着好大一堆火,隻剩下一個高大的、漆黑的、雙目位置閃爍着紅光的身影。
在這個身影背後的黑暗中,藏着無數與常人差不多高的黑影,他們雙手擺出禱告祈求的姿勢,口中誦念巫祝禱詞。
這一次,高大身影沒有看齊玄素,而是扭頭望向另外一個方向。
齊玄素順着高大身影的目光望去。
在那裏,兩個人正在激鬥。
他們無懼接天連地的龍卷風柱,遊走于一道道雷光之間,無數凝固不動的碎石被他們交手的餘波擊碎,肉眼可見的漣漪擴散開來,甚至打破了部分山體的凝滞狀态,使其轟然向下落去。
其中一人不斷揮出彎月狀的劍氣,紛紛如雨落,劍氣甚至暫時地斬斷了風柱和雷光。
另外一人則是召喚出大片大片的森冷火焰,乍一看去,這些火焰竟然好似生就了一張人臉,焰尾就像頭發,不斷堆疊,遮天蔽日一般。
劍氣與火焰交錯,充塞了齊玄素的視線,再也看不到其他,隻能從轉瞬即逝的縫隙之中,看到風柱和雷光。
齊玄素不由驚歎,這是何等境界修爲?恐怕放在天人之中,也是佼佼者。
就在這時,觀戰的高大身影發出了一聲悠長悠長的歎息。
下一刻,齊玄素猛地驚醒過來。
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他還在客棧的客房裏。
齊玄素坐起身,等待自己徹底清醒過來。
他不太清楚這個夢境究竟代表了什麽?兩人打鬥的時候,那些風柱和雷光已經存在了,意味着并非兩人的交手導緻了大山的分崩離析,這不是一個揭露大山由來的夢境,難道這是一個預示着未來的夢境?
齊玄素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沒有什麽頭緒,索性不再去想。
他離開客房,出了客棧,然後再離開縣城,繼續往龍門府行去。
春暖花開,萬物複蘇。
齊玄素的目光掠過道路兩旁的農田,心情逐漸開闊。
萬象道宮不歡迎離開的孩子們重返萬象道宮,隻有一種情況例外,便是那些孩子們衣錦還鄉,以準四品祭酒道士的身份來到萬象道宮的上宮。
齊玄素的那一屆中,還沒有任何一人有幸成爲四品祭酒道士。
齊玄素自然也沒機會返回萬象道宮,不過這次重新回到龍門府,就算不能進入萬象道宮,隻是遠遠地望上一眼,也是一件讓人感到高興的事情。
齊玄素騎着“步月”悠悠而行,不知不覺間,龍門府的府城終于到了。
站在寬闊的官路上,擡頭就能看到龍門府城那巍峨的城牆,畢竟這裏曾經是十三朝古都,無論是規模還是規制,其實都不遜色如今的帝京。
齊玄素駐馬眺望。
真是好大一座城,雖然這座城有些老了,暮氣略重,但是經過歲月時光積澱之後,還剩三分富貴和三分尊榮,似那城中已經花開花謝千餘年的花王牡丹。一葉知秋,可以想象當年鼎盛時,又該是如何的煌煌景象。
齊玄素不由感慨萬千,同時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
龍門府,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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