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統一身着白衣,所以對應“黑衣人”的說法,也得了一個“白衣人”的名頭,隻是白衣人的說法隻是在小範圍内流傳,遠不如黑衣人那般如雷貫耳,就是域外各國,也有耳聞。
不過在秦州境内,白衣人的名聲還是很大,甚至能蓋過黑衣人。
雖然“小天罡”肯定比不上号稱上三堂之一的天罡堂,甚至整個秦州道府也無法與天罡堂相比,但“小天罡”同樣不可小觑。
“小天罡”同樣效仿天罡堂的做法,杜絕花圃道士,抽調精銳組成。隻要能進入其中,除了額外的補貼,還會有相應的資源,比如各種丹藥,齊玄素想要的“長生酒”,都在資源的範疇之内。
如此一來,想要加入“小天罡”之人自然不在少數,許多其他全真道府的成員也會請求加入,“小天罡”秉持着貴精不貴多的理念,篩選嚴格,在精銳道士的基礎上又添加了相應的年齡限制,使得“小天罡”逐漸成爲一個磨砺年輕人的所在。
這些被篩選出來的年輕俊彥,獲得了秦州道府的大力支持,因爲資源多寡與内部排名有關,所以競争積累,每年一次小考,三年一次大考,大考中取勝之人會得到一個推薦的機會,可以進入地師的萬壽重陽宮。
道門三大聖地的門檻很高,齊玄素随着張月鹿去了一趟雲錦山,也沒進去大真人府。澹台瓊、張玉月等人能夠進入其中,是因爲她們本就是張家人,說到底,大真人府還是張家的祖宅。至于外客,最低也得是二品太乙真人,才有資格進入其中。
這便是額外設立上清宮、無墟宮、青領宮的緣由所在,故而這三者的門檻相對較低。
從某種程度來說,三位副掌教大真人親領的萬壽重陽宮、真境别院、大真人府未必就比玉京差了,同樣可以升到二品太乙道士,許多地方道門的掌府真人就是一輩子都在地方道門,直到成爲參知真人之後,才前往玉京參加金阙議事。
這些“小天罡”的成員自然是無法與李長歌、張月鹿、姚裴等人相提并論,不過許多人卻與齊玄素在伯仲之間,都是登上了這次的如意榜。
據說全真道的姚裴也曾化名進入“小天罡”,在其中待了三年,以連續三年歲考第一和大考取勝的成績離開。不過姚裴本就是萬壽重陽宮出身,這個推薦的機會自然是浪費了,不知是“小天罡”往自己臉上貼金,還是确有其事。
齊玄素看了眼那些神情冷漠的白衣人,默默地撿起自己的斷臂,拿在手中。
他聽說過“小天罡”,卻從沒見過,更沒有打過交道,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的性情,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的行事風格。
所以齊玄素打算先靜觀其變。
眼前這七名白衣人,男女老少皆有,雖說“小天罡”是以磨砺年輕人爲主,但也不能全都是年輕人,容易出亂子,其中還是保留了部分老人,擔負統領、引導的職責,但不會參加每年的小考和三年一次的大考。
此時這些年輕人中就有一名頭發花白的老人,看不出多大的年輕,但面色紅潤,精神矍铄,雙眼中神華隐隐,顯然是修爲相當不俗,是不是天人不好說,但歸真階段的修爲應該是有的。
不過老人沒有動作,甚至沒有開口說話,而是一名年輕人向前走出,開口問道:“你是什麽人?爲何私鬥?”
此人大約三十歲左右,放在普遍長壽的道門中,的确可以算是年輕人,儀表堂堂,器宇軒昂。
齊玄素心中一凜。
這人好惡毒的心思,一開口就要定性爲私鬥。
殺良冒功的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他也聽說過類似事情,若是被青鸾衛詢問口供,最後一定要仔細辨别清楚,看看有沒有多出來關于認罪的内容,然後再畫押。否則成了替罪羊,那就後悔不及了。
沒想到道門中也有此類人物。
齊玄素立刻說道:“回禀道長,并非私鬥,而是隐秘結社妖人行兇殺人。我乃樓蘭将軍麾下親兵,奉将軍之令返回江陵王府,途徑雍州的時候,遇到了一夥‘天廷’的妖人,将其斬殺,卻不想‘天廷’的頭目一路追殺至此,爲求自保,這才引爆了手上的‘鳳眼乙三’。”
齊玄素說得條理清晰,不給這些人往自己頭上扣罪名的機會。
“樓蘭将軍?”年輕人目光中異色一閃,“可有憑證?”
齊玄素放下斷臂,取出黑衣人的腰牌,又道:“入城時,住店時,都有相應記錄。若是道長不信,也可到軍中詢問。”
“你這是……在拿樓蘭将軍壓我?”年輕人默認了齊玄素的身份,不過語氣仍舊十分冷硬。
“不敢。”齊玄素微微低頭。
他盯着齊玄素,沉聲道:“我說你是私鬥,你就是私鬥。”
他頓了一下,笑道:“哪怕你是黑衣人。”
齊玄素猛地擡起頭:“道長這般不講道理?”
年輕人答非所問道:“樓蘭将軍,真是好大的名頭,我也聽說過。可樓蘭将軍管不到秦州。”
齊玄素問的是道理,年輕人答的卻是權勢。
都開始講權勢了,那就沒什麽道理可講了。
齊玄素沉默了。
年輕人繼續說道:“老實跟我們回去,也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齊玄素眼皮一跳。
進了樊籠,一個獄卒就能随意擺布過去的權貴人物。
他本就是江湖泥濘裏爬出來的,倒是不怕這些,關鍵是他身上還有清平會的魚符、“死之玄玉”、天罡堂道士齊玄素的箓牒,這些東西都是要命的物事,任何一樣落到了這些人的手裏,他都是萬萬活不了的。
齊玄素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滿心想着引來道門之人就算萬事大吉,卻是剛脫虎口,又入狼窩。
齊玄素隻得低聲道:“道長,請看在樓蘭将軍的面子上……”
年輕人打斷道:“我是四品祭酒道士,按照規矩,你該稱呼我法師。”
齊玄素忽然明白,自己到底什麽地方惹得此人不快了。
這可真是人心難測。
齊玄素還要說話,那年輕人道:“不必多說了,你若不心虛,跟我們回去一趟又怕什麽?”
便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插話進來:“四品祭酒道士,法師,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所有人都未曾察覺到有人靠近,包括那名一直不開口說話的老熱,所有人都不由微微悚然,生出警惕。
緊接着,說話之人顯出身形,一身便服,兩撇八字胡,好似兩條眉毛,略顯猥瑣。
齊玄素見到此人,臉色一喜。
不等齊玄素開口,那老人也認出了來人的身份,趕忙行禮道:“見過裴真人。”
來人正是裴小樓。
裴小樓瞥了面露詫異的年輕人一眼,問道:“道長這般不講道理?”
然後裴小樓頓了一下,笑道:“哦對,應該是法師。”
年輕人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