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一道身影阻住了齊玄素的去路,正是孤身犯險的青鸾衛掌印千戶燕九危。
他顯然是把齊玄素當成了妖人之流,沒有半句廢話,直接朝着齊玄素攻來。
齊玄素有心說這是個誤會,可他現在是個黑戶,也沒法證實自己的身份,幹脆也雙拳齊出。
齊玄素沒有半點留手,一開始就是傾盡全力,左手效仿武夫凝聚血氣,右手凝聚散人真氣,暗藏玄機。因爲他知道,青鸾衛的掌印千戶最低也是歸真階段的修爲,他若不能出其不意,很難占據優勢。而且他又身在險地,稍被拖延,可能就會落入青鸾衛的重重包圍之中。
倒是燕九危有些輕敵了,他原本隻當齊玄素是條漏網之魚,随手便收拾了,結果沒想到是一條大魚,大意和猝不及防之下,反而被齊玄素一拳打在胸口,隻覺得氣血翻湧,不由向後一退,讓開了道路。
齊玄素也不糾纏,更不乘勝追擊,向前奔出,繼續逃命。
燕九危畢竟比齊玄素高出一個境界,轉眼便平複了些許傷勢,正要再追,就見齊玄素反手丢出一枚赤紅色的圓珠,徑直朝着他飛來。
燕九危正打算伸手去接,忽然發現不對,這東西似乎有些眼熟。
燕九危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地向後退去。
下一刻,赤紅的光芒映入燕九危的雙眼之中,那顆赤紅色圓珠直接炸裂開來,伴随着滾滾熱浪,火舌噴吐。
燕九危勉強躲過了爆炸,以“護體罡氣”阻住了爆炸的餘波,臉上透出幾分驚訝:“‘鳳眼乙三’?難道是道門之人?”
齊玄素靠着這顆“鳳眼乙三”的一阻,已經逃遠。而燕九危則因爲對齊玄素身份疑慮,沒有選擇再追。
齊玄素一氣奔出了三十餘裏,這才停下了喘了口氣。
他心中發誓,以後再也不胡亂湊熱鬧了,尤其是這種關乎到隐秘結社的熱鬧,一不小心就被殃及池魚,“鳳眼甲六”的威力,就連“風伯”都不敢硬擋,而要暫避鋒芒,他就更不用說了,要是他不小心死在了九瓦崗上,那該有多冤枉?
便在這時,齊玄素感覺到胸口夾層位置隐隐傳來溫暖之意,他伸手從中取出一道正在閃爍光芒的子母符,催注真氣,子母符自行燃燒,化作七娘的半身虛影。
七娘略微失真的聲音傳來:“天淵,你到西平府沒有?”
“到了,你人呢?說好在西平府見面的。”齊玄素回答道,“對了,我聽說‘天廷’在這裏舉行什麽‘殺鷹屠犬大會’,就來湊個熱鬧,結果差點死在裏面。”
七娘從來都不是慈母形象,道:“活着就好,也給你長個記性,沒事别去瞎湊熱鬧,你當自己是遊戲人間的天人嗎?至于我,臨時有些事情走不開,可能去不了西平府,或者要過一段時間才能過去。”
齊玄素早已習慣了七娘的臨時有事,靜待下文。
七娘轉而說道:“既然你已經到了西平府,正好,我有件事要你幫忙。”
“什麽事情?”齊玄素問道,“有功勳獎勵嗎?”
七娘道:“隻要你幫我辦成了這件事,我會給你兩個選擇,就像上次一樣,要怎樣選,全看你自己。”
齊玄素心中一動,道:“什麽事情,說來聽聽。”
七娘道:“從西平府往北大約五百裏,有一片大戈壁,算不得荒無人煙,在這片戈壁之中零星分布了幾座小城,是絕佳的藏身之地,比如你招惹了青鸾衛,或是招惹了什麽了不得的仇家,都可以去這個地方躲一躲,一般而言,青鸾衛不會去那裏。我有個朋友就在那裏,他欠了我的債,我希望你能替我走一趟,幫我拿回我的東西。”
齊玄素有些遲疑:“收債?我打得過人家嗎?别債沒收回來,再把我搭進去。”
“我是那種做賠本買賣的人嗎?”七娘白了齊玄素一眼,“你欠我那麽錢,你要是死了,我找誰要去?找張家姑娘嗎?她可不會認。所以你放心好了,我已經在夢中會裏談妥,你隻是跑腿而已。”
齊玄素想了想,說道:“這倒不算什麽難事。”
七娘又道:“不過也不能大意,住在那裏的人都不是什麽善類,尤其是各種地頭蛇,不小心就要陰溝裏翻船。”
齊玄素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僅僅是跑腿,七娘不會大方到給出兩個選擇,危險和困難還是存在的。
齊玄素問道:“欠債之人是誰?具體位置?”
七娘道:“他也是清平會成員,詞牌名是‘山鬼謠’,至于他的具體位置,十分隐秘,我隻能給你一個大概位置,剩下的要靠你自己去找。”
齊玄素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七娘你不會白給好處。”
“去還是不去?給個痛快話。”七娘有些不耐煩了,“你不去,有的是人去。”
“去,當然要去。”齊玄素趕忙道,上次七娘給他兩個選擇,讓他成功進入了天罡堂,這次又是兩個選擇,說不定有他重歸道門的希望。畢竟七娘神通廣大,誰也說不準的事情。
七娘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還是我的天淵靠譜,知道幫我這個婦道人家分憂。你這次去那裏找一個名爲白玉堂的地方,除了讨債之外,我還留了些東西,你可以随便拿。”
齊玄素狐疑道:“你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
七娘呵呵笑道:“我一時半刻不會再去白玉堂了,與其是便宜了‘山鬼謠’或者其他什麽人,倒不如給你。這姑且就算是定金吧。”
齊玄素本想說從沒見過這種畫餅充饑的定金,不過最後隻是撇了撇嘴。
七娘道:“萬事小心,你的子母符和丹藥我會通過清平會的渠道發到西平府的聯絡點,你用你的魚符領出來就是,至于無憂錢,我先幫你存着。”
這種類似于父母幫孩子保管壓歲錢的話語,齊玄素已經聽了許多年,無所謂道:“好吧。”
齊玄素從不認爲七娘救自己是爲了壓榨自己,一個小小的八品道士有什麽可壓榨的,值得七娘花費重金把他從鬼門關裏拉回來,再言傳身教多年,這筆買賣怎麽看都是賠本的。事實上,到了今天,齊玄素也隻是一個不成氣候的準六品道士。
齊玄素更好奇七娘要那麽多錢做什麽,她不是一個缺錢的人,也不是一個奢侈的人,似乎賺錢隻是一個癖好,這可苦了齊玄素,這些年來身上就沒幾個錢,還是到了道門之後,才真正有了可以随意支配的太平錢。
甚至齊玄素在想着,是不是許多人一輩子都摸不到錢,小時候被父母管着,成家了被老婆管着,老了之後被孩子管着,那可太無趣了。
他不要做這種人。
不管怎麽說,七娘畢竟幫他墊付了植入副心的費用,等同再造之恩,他可以不在乎,就當是還債了,可是換成别人就萬萬不行,就算張月鹿也不行——齊玄素自認不是那種見了漂亮姑娘就什麽原則都不要了的男人。
當然,張月鹿根本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去約束齊玄素,她的心胸格局可要比齊玄素大得多,她隻要齊玄素的想法和目标與她一緻就夠了,錢财不過是身外之物。
不過齊玄素轉念一想,這不就是張月鹿動之以理而七娘誘之以利麽,自己無論怎麽選,最後還是要聽她們的。可自己隻有一個人,不夠兩個人分的。難怪張月鹿和七娘雖然不曾見面,但對彼此的觀感都不大好。張月鹿認爲七娘給齊玄素灌輸了許多壞習氣,七娘覺得齊玄素有了媳婦忘了娘。
這便是婆媳之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