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不是純粹武夫,但武學頗有造詣,此時用出青鸾衛的“百變千化二十三式掌法”,身形忽左忽右,變幻不定,掌法更是聲東擊西,虛虛實實,幻人耳目,不與張月鹿手中橫刀接觸。忽然之間,身形往斜裏竄出,雙手微舉,一前一後,接連拍向張月鹿。
這一招既出人意料之外,又來得極快,張月鹿來不及躲閃,隻能依仗“五氣煙羅”硬受這一掌。
那名武夫用出全力勉強破開一線的“五氣煙羅”,竟是被此人一掌便摧破。
此人得勢不饒人,順勢加重力道,便要直接将張月鹿的胸膛震碎,使其命喪當場。
不過緊接着他就感覺到一股異種真氣襲來,使得自己的掌力真氣立時崩解。
散人大驚,不敢讓這股異種氣機進入自己體内,急忙收手。
此時方士的法術開始消散,原本纏住張月鹿腳腕的手掌随之變得綿軟如泥,被張月鹿雙腳輕輕一掙,便成了一堆爛肉。
張月鹿重獲自由,将橫刀化作長劍。
散人腳步輕靈,又是雙掌連環拍出。
張月鹿再一次對上此人的“百變千化二十三式”,非但沒有避其鋒芒,刻意躲避兩雙變化莫測的手掌,反而是以手中的紙劍主動迎上。
掌快劍更快,掌變劍亦變。
隻見張月鹿腳下踏慈航宗的蓮花步,一劍化三劍,好似是三人同時使劍,比起一雙肉掌還要多出一劍。
更何況劍上劍氣凜然,若是以肉掌硬拼劍器,說不得要被削下幾根手指。
散人不敢硬接,隻能一退再退。
一時間劍影紛紛,張月鹿将散人徹底壓制在下風。
便在此時,爲首的煉氣士終于出手,隻見一抹幽幽青芒自袖口掠出。
一閃而逝。
一直遊刃有餘的張月鹿在這一刻終于顯得有些狼狽,雖然已經提前做出躲閃的動作,但還是被這道淩厲青芒削下一縷青絲。
青芒流轉之間跳躍不定,盤旋一周之後,再次激射向張月鹿。
好在張月鹿已是有了防備,在千鈞一發之際,險之又險地躲過青芒。
這一抹青芒終于顯露出真容。
隻見一柄通體碧綠如翡翠的無柄小劍正懸停空中。
正是大名鼎鼎的太平道飛劍。
煉氣士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作劍指,一指點出,青色小劍随之激射而出。
飛劍千金難求,一分價錢一分貨,半點不虛。
張月鹿不得不專心應對飛劍,散人有了喘息之機,五指如鈎,指掌之上有青色氣機生出,呼嘯成風,絲毫不遜于凜冽劍氣。然後再度近身上前,忽指忽抓,忽拿忽點,片刻間已變了十來種招數。
轉眼之間,張月鹿竟是落入下風之中。
便在這時,煉氣士不再一味駕馭飛劍,飄然上前,一掌朝着張月鹿拍下。
張月鹿反手一掌,兩掌一對,兩人身形各自一顫,甚至就是全身氣血也都晃了一晃,散人便在此時如魅影一般來到張月鹿的身前,一指點向她心口“膻中穴”。
張月鹿隻得以手中長劍逼退散人。
幾乎就在同時,飛劍再次攻至。
張月鹿收劍不及,隻能再次運轉“五氣煙羅”,身周隐隐有五色氣機環繞,似有似無,似虛似實。
不過任憑“五氣煙羅”如何玄妙,終究敵不過以飛劍之鋒芒。
“五氣煙羅”在略微抵擋之後,被飛劍切割開來。
隻是飛劍受了一阻之後,去勢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慢。
張月鹿趁此時機,收回手中紙劍,擊飛速度變緩的飛劍,眼見散人攻至,提運真元,揮劍向散人劈下,散人以手上氣勁格擋,豈知張月鹿這一劍伴附着真元,力道強勁,手上氣勁立時崩解,張月鹿的這一劍去勢不停,直接将其五指齊根削斷,隻剩下一個光秃秃的手掌。
散人慘嚎一聲,不由用那隻完好的手掌握住斷掌,向後退去。
張月鹿正要徹底結果了這名散人,忽然心生警兆,猛地停下身形,側身躲避。
千鈞一發之際,雖然張月鹿堪堪躲過要害,但還是感覺到喉嚨位置驟然一涼。
張月鹿伸手摸了下喉嚨,鮮血淋漓。
她舉目望去,一把紫瑩瑩的袖珍無柄小劍正懸停不遠處。
此劍尺寸與先前的青色飛劍相差無幾,隻是顔色不同。
這名煉氣士竟是有兩把飛劍,一明一暗,一雌一雄。
此時便是雌劍偷襲建功。
這兩把飛劍,仿照道門的“紫霞”和“青雲”兩劍鑄造,分開之後算是上品靈物品相,若是合在一處,便算是寶物品相。
其中青色飛劍爲雄,紫色飛劍爲雌,合稱“紫青雙燕”,是太平道在久視元年爲慶祝新皇登基設計,共鑄造三百六十五套,合周天之數,多是被太平道當作禮物送給了朝廷的各路達官顯貴,隻有少數流傳在外。
四十年過去,除去損毀的,不知所蹤的,這套飛劍大約還有百餘套留存世上,在黑市上已經被炒到每套五千太平錢的高價。
張月鹿捂住鮮血如泉湧的喉嚨,口中發出難以辨别的嘶啞聲音。
七人之中,其餘六人都是牽制,唯有這名煉氣士才是真正能夠對張月鹿造成威脅之人。
同時駕馭兩把飛劍,說明煉氣士距離天人已經相去不遠,修爲還要在林振元之上。
而且兩把飛劍也是不俗。
品相高的飛劍,靈性通透,真氣運轉通暢,就像可教孺子,一點就透;品相低的飛劍,靈性驽鈍,真氣運轉滞澀,就像難雕朽木,需要花費數倍的力氣。
煉氣士的這兩把飛劍,每一把都是靈物中的上上之品,比之寶物品相的飛劍,堅韌有所不如,鋒芒殺力堪比寶物,雙劍合璧之後,互相彌補不足,便是貨真價實的寶物。
不過這等傷勢還不足以讓張月鹿死去,她以胎息法暫時閉住呼吸,又以真氣強行抵住喉嚨,使鮮血不不至于倒灌入肺,同時傷口也開始緩緩愈合。
煉氣士伸出雙手,兩隻衣袖獵獵作響,兩隻袖口分别泛起陣陣青色和紫色光華,玄妙非常。兩把飛劍随之而動,化作兩道流華。
青色雄劍一馬當先,化作一道讓人倍感觸目驚心的青色長虹劍光,直刺張月鹿。
紫色雌劍沒有像青色雄劍那般暴躁掠長虹,而是忽隐忽現,飄忽不定,如一尾在蓮塘荷葉間暢遊的錦鯉,遊走不定。
張月鹿身形飄忽,不斷躲避飛劍,幾次都是險象環生,身上也多出幾道傷口,鮮血點點。
她瞥了眼不遠處正在專心馭劍的煉氣士,心知自己若想取勝,不能去解決在天人之下幾乎沒有弱點飛劍,而要直接解決禦劍之人。
這個道理,煉氣士同樣明白,直接讓散人一步不離地守在他的身旁。
散人斷了一隻手掌,不敢大意,從懷中取出一顆珠子,眼見張月鹿攻來,便注入真氣,離世化作一個半圓形的光罩,将兩人罩在其中,讓張月鹿無功而返,顯然是寶物一級的物事。
煉氣士隻是專心隔空駕禦飛劍。
兩人一攻一守,配合無間,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這讓張月鹿有苦難言。
在天人之前,迅捷無比的飛劍當真是唯快不破,幾乎沒有弱點可言,對上煉氣士的飛劍,很容易就落到被動挨打的境地之中,巫祝的金身也好,武夫的體魄也罷,隻能撐得住一時,也架不住飛劍持續不停地“割肉放血”,遲早有守不住的時候。
張月鹿身爲谪仙人,傳承上要比起煉氣士高出一籌,其實并不如何害怕飛劍,哪怕是兩把飛劍,隻要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張月鹿也能輕松取勝。
關鍵是現在多出一名歸真階段的散人,這名散人也是積年老歸真,不是一招兩式之間可以輕易拿下,又有寶物防身,更是難以突破。若是張月鹿被這名散人拖住,很容易就會被煉氣士抓住機會以飛劍重傷。
平心而論,張月鹿是谪仙人不假,可在道門的測試之中,谪仙人隻是一對一的情況沒有敗績,隻能說高出其他傳承一籌,而非視其他傳承爲土雞瓦狗。而且要到天人階段甚至僞仙階段時,這種特質才會顯得可貴,畢竟僞仙的數量稀少,很難出現以寡敵衆的局面。
再有就是,雖然張月鹿手中有一件半仙物,但煉氣士和散人也各有一件寶物,按照道門的标準來算,半仙物等同一個“天字功”,普通寶物等同一個“地字功”,三件寶物相當于一件半仙物,其中的些許差距,不足以讓張月鹿以一敵二還占據上風
不得已之下,張月鹿隻能用出法相,守得密不透風。
隻是法相損耗極大,不能久用,若是陷入到久戰不下的處境之中,還是難逃敗局。
若是想逃,隻怕也是不易,奔行速度再快,快不過飛劍,而且一旦轉身逃跑,不便維持法相,反而空門大開。張月鹿從正面對上飛劍,還能勉強擋住,若是背對飛劍,等同是将自己周身要害全部暴露飛劍之下,隻怕是逃跑不成,反而要送了自己的性命。
張月鹿腦海中種種念頭此起彼落,卻始終想不出脫身的法子。
她唯一後悔的便是連累了齊玄素,如果今日真栽在了此地,隻能到黃泉路上給他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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