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此一戰,衆人對于張月鹿和齊玄素的印象大爲改觀。
張月鹿身先士卒,分明是職位最高,境界最高,卻受傷最重,誰也不能說出半個不是。
齊玄素也證明了自己,雖然他隻是一個昆侖階段的七品道士,但一劍斬殺了妖人首領,此事是靈泉主事親眼所見,還有來自聖廷的亞瑟作證,經過上官頓的翻譯宣揚之後,已經是人人皆知。
一時間,齊玄素的風評兩極反轉,不再是衆人眼中靠着裙帶關系上位的小白臉,而是有着真本事的異人。至于如何“異”法,誰也沒親眼看到齊玄素斬殺迪斯溫,隻能是各自想象。
亞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要返回聖廷複命,今日特意來向道門衆人辭行。
雖然是齊玄素成功擊殺了迪斯溫,但亞瑟同樣功不可沒,若不是他以自己爲誘餌,讓迪斯溫誤服了“高等黑血”,結局也殊爲難料。
事實上,這次擊殺迪斯溫不能完全歸功于某一個人,而是整個團隊通力協作的結果,包括衆多道士,若不是他們洩去陰氣,阻斷地氣,使得雷弗諾一族的幻術無法施展,也很難成功剿滅這夥罪民。
因爲曾經并肩作戰,所以道門衆人對于這位聖廷首主教的印象不錯,紛紛爲亞瑟送行。
亞瑟最後單獨與齊玄素告别,畢竟在這段時間裏,除了艾麗之外,就數齊玄素與他交流最多,兩人還是有些共同語言的。
“齊,如果你日後去西大陸,記得來找我。”亞瑟将一個地址交給了齊玄素。
齊玄素鄭重收好:“一定。”
亞瑟離開了烏戈山離,踏上歸途。
就在亞瑟離開的三天後,道門衆人也離開了烏戈山離,前往大雪山行宮。
在臨走之前,張月鹿按照約定,将那張五品同道士出身的箓牒留給了艾麗,并帶走了上官頓。
上官頓得償所願,被許了九品道士的出身,樂不可支,半點也不留戀。
與此同時,張月鹿也傳信沐妗,讓他們不必再來烏戈山離,就在大雪山行宮原地待命,等待他們前去會合。
相較于來時的氣氛凝重,踏上歸途的道門衆人都心情不錯,于廣袤戈壁上縱馬馳騁,哪怕仍舊是風雪阻路,也能生出幾分雪中漫行的閑情逸緻。
張月鹿的傷勢已經好了,披着鬥篷,戴着兜帽,策馬奔在最前面,甚是潇灑。
齊玄素稍稍落後她半個馬頭的位置,卻沒有張月鹿的灑脫。張月鹿和七娘一樣,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喝酒歸喝酒,差事歸差事,關于事後文字總結的差事還是落在了齊玄素的頭上,這讓齊玄素好生苦惱。
當年萬象道宮的确教過怎麽寫公文不假,可這麽多年過去了,齊玄素的刀劍火铳還算熟練,卻不怎麽動筆,早已忘得差不多了,現在想要重新撿起來,就有些愁人,于是齊玄素趁着趕路的這段時間,開始早早打起腹稿。
從烏戈山離到大玄的西州,都屬于西域的範疇。
西域境内,多的是戈壁沙漠,其中又有綠洲和城池,形成了諸國林立的景象。就拿烏戈山離來說,說它一城也可,說它一國也可,如果算上沙漠和戈壁的面積,烏戈山離大概相當于中原的一府之地,可如果除去沙漠和隔壁,那就相當于一縣之地。
唯一的例外是北面的大雪山,古名白山,冬夏有雪,故名大雪山。金帳人謂之折羅曼山,高達二萬一千九百尺,長約五千裏,寬約六百裏,最高峰是托木爾峰,大雪山行宮便坐落于此峰之下。
一行人曆時月餘,穿過茫茫戈壁,一座城池終于出現在視線之中,這便是曾經的捐毒國,屬于西域三十六國之一。
說起西域各國,用牆頭草來形容更爲合适。在中原王朝鼎盛的時候,西域各國就臣服于中原王朝,中原王朝也曾在西域設立西域都護府、安西都護府、北庭都護府,而中原王朝衰弱時,西域各國就臣服于金帳王庭,尊奉金帳汗王。
神爵二年,捐毒國歸屬于西域都護府。女帝時期又劃分至疏勒都督府管轄。再後來,大晉隻剩下半壁江山,西域盡數丢失,這裏又被金帳汗國統治。
前朝大魏末年,朝廷自顧不暇,就連通往西域的涼州都已經丢了,更不用說西域諸國,所以西域諸國均是臣服于金帳王庭。可偏偏因爲王庭内亂的緣故,金帳汗國對于西域諸國的掌控力也大爲減弱,西域諸國紛紛自行其是,再加上許多金帳貴族爲了躲避戰禍而逃入西域,使得西域愈發魚龍混雜,混亂不堪。
直到大玄朝廷收複西州,捐毒國才重歸中原朝廷的管轄,改置捐毒縣。
大雪山與昆侖在捐毒國交彙,昆侖爲黛色,大雪山爲紅色。有詩雲:黃沙千裏望無邊,戈壁茫茫耐酷寒。紅黛分明勢大壯,二山交彙兩重天。
衆人離開玉京的時候,是八月下旬,五十天奔波,行程萬餘裏,抵達捐毒縣時已經是十月上旬,正式進入了冬季。
衆人都是風塵仆仆,風雪嚴寒也就算了,先天之人沒有病疫之害,還扛得住,關鍵是許多人吃“行軍丸”都快吃吐了,若不是在烏戈山離補充了部分給養,“行軍丸”都沒得吃,在“行軍丸”消耗殆盡之後,隻能啃些冷硬如石頭的幹糧,當真是嘴裏能淡出個鳥來。
所以張月鹿決定在捐毒縣休整數日,然後再動身前往大雪山行宮。
一行人進了縣城,倒是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畢竟此地距離大雪山行宮已經不遠,算是西域道府的核心勢力範圍,因爲經常有道門中人路過此地,故而城内同樣有充當驿站職能的道觀。
道觀的觀主名叫徐彙乾,七品道士,正捧着一杯熱茶輕啜。入冬以後,天寒地凍,不過觀裏直屬大雪山行宮,炭柴銀錢都是寬裕,房間燒得十分暖和。
便在這時,一個年輕的九品道士推門進來,禀報道:“觀主,有人來了,好幾十号呢。”
“好幾十号?莫不是天罡堂又派人來了?今年怎麽回事,薩滿教那夥跳大神的還沒完了?”徐彙乾趕忙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出去相迎。
徐彙乾出來道觀大門,就見幾十号人馬,全都披着統一制式的披風,騎着有昆侖道府标識的馬匹,不是天罡堂來人是誰?
徐彙乾掃了一眼,正想着哪位才是主事人的時候,就聽一個年輕人道:“觀主,我們是天罡堂道士,要前往大雪山行宮,勞煩觀主安排個住處,再準備些吃食。”
聽到“天罡堂”三字,徐彙乾暗道果真讓自己猜中了,趕忙道:“分内之事。”
那年輕人又道:“這是我們的張副堂主和靈泉主事,兩位都是四品祭酒道士,觀主不要疏忽了。”
徐彙乾心中一驚,天罡堂的副堂主?已經有兩位天罡堂的副堂主去了西域道府,如今又來一位?難不成要與薩滿教全面開戰?
想着這些,徐彙乾又順着年輕人所指方向望去,一個是上了年紀的中年道人,一個是年輕女子,想當然地認爲中年道人才是副堂主,年輕女子多半是駐顔有術,便朝着靈泉子行禮道:“見過張副堂主。”又朝着張月鹿行禮道:“見過靈泉主事。”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笑出聲來,就連靈泉子的臉上也有些笑意。
張月鹿沒有糾正的意思,隻是吩咐道:“齊執事,你幫忙安排一下。”
在外人面前,兩人還是互相稱呼職務。而且張月鹿不知出于何種心理,大小事情都要交給齊玄素去做,就好像用得順手了,便不習慣再用别人一般。放在旁人眼中,隻覺得副堂主與齊執事的關系十分不一般。
齊玄素被七娘支使慣了,倒不覺得如何,随口應下。
說罷,張月鹿等人便進了道觀,齊玄素留下,對徐彙乾解釋道:“觀主,方才那位姑娘才是張副堂主,你認錯了人。”
徐彙乾“啊呀”一聲:“竟然有如此年輕的副堂主。”
齊玄素道:“我們的副堂主出身上清府張氏,四品祭酒道士,前不久剛剛被輪值大真人欽點爲天罡堂的副堂主,”
徐彙乾的心肝聽着一顫一顫的,上清府張氏,又是輪值大真人欽點,如此年紀,當真是前途無量,隻怕是日後要在金阙有一席之地。
他頓感心中忐忑,暗忖方才是不是觸了這位副堂主的黴頭。
齊玄素看出徐彙乾心中所想,安撫道:“張副堂主并非小氣之人,不會在意這個。觀主還是早些安排住處,我們這次除了兩位四品祭酒道士,還有一名六品道士,其餘都是七品道士,最好按照規格來。”
徐彙乾趕忙打起精神,用心記下,生怕出了什麽纰漏。
齊玄素交代完之後,徐彙乾便招呼着道觀裏的人手,爲衆人安排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