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爲洗經伐髓,脫去凡軀,成就仙體,如獲新生,總共需要七七四十九日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中就好似重病在身一般,每個人的“病症”又有不同,與其身處的環境或者經曆有關。比如功法至陽至剛,則虛火上升;比如功法至陰至柔,則氣虛體寒;久在苦寒之地,所以有肺腑之疾;神魂兩分,則有頭痛症狀。
不影響境界修爲。
當初陳書華跻身仙人時受到脫胎換骨的困擾,若非有“太素玄功”,就要飲恨升龍府。
一般情況下,這四十九天還是靜養比較好,不宜與人動手。
齊玄素的具體病症是氣虛體寒。
這個病症比較正常,不算是“疑難雜症”,至于病因也不複雜:靈山十一位大巫,全是女子,沒有半個男子,所以又被稱作“神女”,神女峰便是由此而來。後來的姚祖和地師們也是女子之身,女子屬陰,齊玄素得了姚祖的傳承、大巫們的神通,這就屬于功法至陰至柔,故而有此病症。
也正因爲齊玄素的境界修爲異于常人,五大僞仙傳承推動根本傳承,又有六位大巫神通,導緻齊玄素的病症來得格外兇猛,遠勝當初的陳書華。
病來如山倒。
氣虛使得齊玄素氣力不濟,體魄虛弱,體寒也非風寒,寒意仿佛從骨髓深處湧出。
這讓多年寒暑不侵的齊玄素好像回到了多年前還十分弱小的時候,難怪道門前輩說脫胎換骨是向凡人時代的告别,最後一次體會凡人的生老病死之苦。
正因爲氣虛之症,再加上齊玄素的故意收斂遮掩,這才使得張太虛看出了一點端倪,又不能十分确定。
至于體寒之症,那就是純粹的折磨了。尋常寒意來自體外,尚可借助外物抵禦,此時寒意來自體内深處,就如陰火一般,又該如何抵禦?
隻能生受了。
齊玄素點完金燈之後,落回地面。
小殷眼尖,看到齊玄素的頭發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層霜白之色,好奇道:“咦,老齊你怎麽染頭發了,白頭發好啊,我也想染個白的,再搭配一雙紅眼睛,就更好了。”
齊玄素也不說話,隻是伸手在小殷的臉上摸了一下。
小殷本來很陰,不過吃了這麽多年的龍肉,中和不少,已經有正常人的體感,此時被齊玄素碰了一下,隻覺得冰寒刺骨,忍不住跳了起來。
小殷這才注意到,不是齊玄素染頭發了,而是頭發上凝結了一層白霜,甚至眉毛、皮膚上也是如此,隻是齊玄素不斷以修爲化解,所以白霜生而複滅,滅而複生,所以一開始沒看出來。
就在這片刻工夫,白霜又被齊玄素化去,一切如常。
張月鹿沒有說話,卻投來了關切的目光。
齊玄素擺了擺手:“沒什麽大礙,都是小問題。”
到了此時,張太虛也終于能夠确定,正打算開口祝賀,不過看到大掌教等人閉口不言,略微思量,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既然已經點亮燈樓,那就意味着慶典正式開始,大掌教領頭向玉虛宮走去。
其他人根據身份不同,依次跟上。
擺正自己的位置,是基本功,所以絲毫不亂。
齊玄素作爲掌府真人,本該排名靠後,不過作爲小掌教,他的位置就很靠前了,僅次于清微真人和張太虛等人,張月鹿和小殷沾了齊玄素的光,也排在前面。
小殷倒是不怯場,都是熟人嘛。
老裴、老李、老蘇,都很熟了。
不得不說,婚姻是最容易改變階級地位的途徑之一。
以前是看張月鹿敬齊玄素,現在是看齊玄素敬張月鹿。
分而落座之後,齊玄素注意到,祠祭堂的掌堂真人齊教正并沒有出現,缺席了這次中元節慶典。
在道門有一句話,在這種公開、正式、重大的場合,誰出現了不重要,誰不出現很重要。
如果哪個人老是不出來,那就有意思了。
這段時間,齊玄素基本沒有露面,還是在重開商路的關鍵時期,主要核心掌府真人不在,一應事務都交給了副手李朱玉,不免有些流言。
有些人認爲大掌教過河拆橋,利用“好聖孫”成功上位之後,又把小掌教一腳踢開,打算繼續扶持親外甥女姚裴。還有些人猜測小掌教是閉關去了,要拉開與小國師的差距,提前備戰八代大掌教的競選。
這也是大掌教讓齊玄素點金燈的原因,就是爲了掃清這些流言,證明齊玄素沒有出事,師徒關系仍舊穩固如初。
同樣的,今天九堂之主的八位全部到齊,偏偏齊教正不在,也難免讓人心中生疑,齊教正與大掌教是多年的知交,過去在全真道的參知真人中,大掌教排名第一,齊教正排名第二,這次又剛剛晉升了掌堂,怎麽看都是“聖眷正隆”,事前也沒有任何征兆,怎麽會突然失勢?
如果不是失勢,那麽就是有其他的事情,難道是閉關?
齊教正滞留僞仙階段的時間不算短了,又不同于過去的三儲君,三儲君是強壓着修爲不上,想上随時可以上,齊教正則是想上卻上不去。
莫不是這次閉關,齊教正要沖擊仙人境界?
懷有此類疑問之人不在少數,齊玄素卻心知肚明,齊教正的确在閉關沖擊仙人。
這是一場豪賭,齊教正把整個齊家的資源都押注在他自己身上,隻要他能晉升仙人,然後順理成章地接任紫霄宮掌宮大真人,那麽在之後的幾十年光陰中,不僅能收回前期的巨大投入,還能使齊家更上一層樓。
甚至考慮到一個現實,齊教正很有可能像姜大真人一樣成爲兩朝老臣。如果大掌教果真決定提前退位扶上馬送一程,而齊玄素也如願當選八代大掌教,那麽以齊教正與齊玄素的關系,齊玄素大概率會繼續任用齊教正。
如此種種,由不得齊教正不拼命。
這種事情,别人幫不上忙,齊玄素也隻好等待了。
中元節慶典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最後便是放燈環節。
小殷歡呼着沖了出去——她也是參與者之一,跟老林鼓搗了小半個月,還專門請教了天機堂的幾位副堂主,花大力氣準備了一盞燈。
無數道士彙聚于玉虛宮外的廣場上,這也是許多低品道士難得進入紫府的機會。
随着一聲令下,衆多道士紛紛放飛手中的天燈。
仿佛一場浩大的光雨逆流而起。
小殷做的天燈最大,最亮,由黑月和白日組成,就像一隻眼睛,又像是道門的太極雙魚。
最終小殷如願被大掌教選爲此次祈天燈的優勝者,拿到了七百七十七枚特制的無憂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