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艾麗就不相信這個,最起碼她并不打算爲知命教陪葬,還是想要活命的。
于是艾麗沒有太多的猶豫,将她知道的秘密全盤托出。
城主府其實分爲上下兩部分,地上部分沒什麽好說的,地下部分是陸續建造而成,就仿佛藏在海面下的冰山,比地上部分更大,知命教的總壇就在城主府的下方。
換而言之,齊玄素和張月鹿第一次來到城主府的時候,就站在了知命教總壇的正上方,隻是因爲其身份敏感,所以當時的知命教沒有輕舉妄動。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那麽司命真君多半會選擇直接出手,哪怕是拼着總壇不要,也要殺掉齊玄素和張月鹿兩人,将兩個煞星扼殺在弱小時。
最苦人無再少年,時光自然不能倒流。
于是齊玄素今天便打上門來,要将司命真君置于死地。
金陵府的罪業,南洋的恩怨,隻是其一,也是因爲司命真君擋了路,不僅是擋了齊玄素的路,更是擋了道門的路,那便難有幸理了。
道門的偉力,可不是一兩個仙人可以媲美的。
在大概确認了情況之後,林元妙将艾麗收入通真宮中,然後齊玄素等人從艾麗書房的一條隐秘地道進入了地下部分。
真正身臨其境之後,齊玄素才發現,這裏不僅是地下建築那麽簡單,而是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宮,越往深處走,各種如蛛網一般交叉的甬道也就越複雜,甚至會出現盤旋、扭曲、劇烈升降等等情形。若是沒有切實有效的辨識方向手段,不必有任何知命教的教徒出現,單憑迷宮就能将闖入者困死了。
當然,齊玄素等人是不怕這等手段的,無視任何障礙,隻是一路朝着最核心的方向前進。甲辰靈官負責開路,一品靈官個個都是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就見甲辰靈官取出一柄大錘,錘頭幾乎有半個身子大小,走在最前面狠狠砸牆,再厚的牆壁也經不起他的大錘,被砸得粉碎,一路上金石爲開,摧枯拉朽,這些因爲灌注了神力而堅硬無比的牆壁無法阻攔半分。
轉眼間,齊玄素一行人已經走了數裏的路程,不過詭異的是,回頭望去時,就見身後開出的一條路又不知在何時恢複如初,同時整個迷宮也在不斷變化着,改變布局和地形。
這意味着整個地宮是“活”的,就是單純從原路返回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再走出大概十餘裏後,終于可以看到大量知命教妖人居住的房屋,隻是此時都已經空空如也。與此同時,迷宮中開始生出霧氣,轉眼間已經是白茫茫一片,就連身前丈許之地都看不清楚。
再有片刻,迷宮中霧氣已經到了三步之外什麽也看不到的地步。
齊玄素等人心知肚明,必然是先前的一番舉動驚動了知命教,甚至是驚動了司命真君,所以地下迷宮中的陣法開始發揮作用了。
忽然之間,霧氣翻滾起來,好似沸水一般。
幾人紛紛提運修爲,嚴陣以待。隻是出乎意料之中,迷宮中陣法并非傷人,也非困人,而是移形換位。
幾人隻覺得周圍一切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似滄海桑田,又似星轉鬥移,自己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将去向何方。或者說,這并非陣法在直接挪動,而是陣法将空間分割成無數碎片,好似七巧闆拼圖一般,然後重新拼接,齊玄素一行人自然随之變化位置。
林元妙可以十分肯定,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移動過分毫,是周圍在發生變化。
就好似林元妙站在一座島嶼上,沒有挪動腳步,可島嶼本身開始漂流移動,這也導緻了林元妙偏離了本來位置。
待到周圍的空間重新穩定下來,林元妙發現齊玄素等人不知去了何處,隻剩下自己一人。
林元妙環顧四周,四下皆是迂回昏暗的甬路,頭頂是高高的穹頂,迷宮仍舊是四通八達,不知通向何方。其間彌漫着古老腐朽的氣息,又與鬼國洞天中的死氣、陰氣略微不同。
就在這時,林元妙突然感到身形一沉,産生了寸步難行之感。
一瞬間,林元妙體内的生氣開始飛快流逝,甚至整個人都變得蒼老。
然後一個身影從昏暗的甬路中緩緩走出:“好厲害的道門之人,若是在外面,兩個我加起來,也未必是你的對手,可惜……”
此時林元妙臉上皺紋叢生,看上去虛弱無比,在巨大重力的壓制下,甚至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雙腳更是已經陷入地面之中。似乎再有片刻,他便要老死或者不堪重負而死。
林元妙并不驚慌,擡起手作拈花狀,兩指間的一朵彼岸花開了又謝,生死枯榮不斷循環,花葉不能相見,林元妙本人也随之枯榮變化,返老還童。
這是蘭大真人的家傳絕學。
另一邊,齊玄素也遇到了一人,臉上覆蓋一張鐵甲面具,隻在雙眼位置開孔,其中閃爍着兩點猩紅光芒。
此人的修爲之高有些出乎齊玄素的意料之外,同時齊玄素也敏銳察覺到,此時的地下迷宮有些不太一樣。也許正是“地利”的緣故,才讓這些知命教妖人修爲大增。
“竟然是齊真人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不知齊真人還記得我嗎?”此人忽然說道,然後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齊玄素看到此人真容之後,不由一怔,随即想起來,也是個舊相識,當初在金陵府策劃了司命真君降世的知命教核心成員——司徒星亂。
就在此時,一道細細的紅線在齊玄素的身後詭異出現,淡不可見,細如毫發,隐隐融入虛空,若斷若續。
這道紅線趁着齊玄素分神的機會,刺入了齊玄素的後頸位置,齊玄素的身上随之出現一個凸起,遊走不定。
司徒星亂趁機朝齊玄素攻來。
齊玄素壓制體内變數的同時一拳打出,氣血滾滾,至陽至剛,拳勁浩大,拳發無聲,使得方圓天地随之震蕩,面前虛空在震蕩中出現肉眼可鑒的扭曲。
隻是面對這一拳,司徒星亂竟然不閃不躲,選擇與齊玄素硬拼,不由悶哼一聲,手臂粉碎,連連向後退去。
與此同時,齊玄素體内的埋伏發作起來,那個不斷遊走的凸起好似破繭成蝶,又似瓜熟落地,在齊玄素體内化作一個小小的血色嬰兒,若是内視,還會發現這個嬰兒憨态可掬,活潑可愛。因爲它是以齊玄素的鮮血凝結而成,所以與齊玄素的氣息相合,天生親近,倒像是齊玄素的孩子一般。
這便是血嬰的可怕之處,因宿主而生,先天親近宿主,繼而潛移默化地影響宿主的心智,使其放下防備,它便可肆意妄爲。
雖然齊玄素意志堅定,并不受嬰孩的影響,但血嬰似乎随時都會破體而出,體内鮮血的異動讓他不得不去分心壓制血嬰。
齊玄素強行出拳,拳勁如崩弓,發如炸雷,一拳如同撞響天鍾,呼嘯作響。
司徒星亂直接被齊玄素一拳砸飛出去十數丈,同時司徒星亂擡手朝着齊玄素一指,手指呈現出一種觸目驚心的雪白之色,沒有半分血色,而指甲極長,紫黑近墨。
從他的指尖上激射出一道邪光。
說起南疆,世人第一印象就是瘴氣橫生之地,也正是這些近乎無窮無盡的瘴氣,阻擋了中原王朝的曆次征伐。司徒星亂過去曾久居此地,煉化瘴氣,凝練成一種毒瘴,似虛似實,劇毒無比。
如果說尋常瘴氣隻是對付尋常人,對于修爲有成之人無甚大用,那麽這些被司徒星亂凝練之後的毒瘴,就是專門用來對付高人,任憑你是武夫體魄,還是佛門金身,都要被此瘴腐蝕消磨。
齊玄素擡手一擋,立時被毒瘴邪光所傷,傷口不大,卻流出漆黑鮮血,甚至周圍的皮膚都呈現出鐵青之色,皮膚下的青筋更如一條條蜈蚣暴起,不斷跳動,駭人無比。
齊玄素抖落污血,又強壓下滲入體内的毒氣,雖然于性命無虞,但修爲還是受到了影響。
司徒星亂舉起手掌,隻見一道道深紫色的氣息繞掌盤旋,不似是奪人性命的毒瘴,倒像是紫色祥雲。
然後司徒星亂一揮掌,無數毒瘴彙聚成長龍朝着齊玄素沖來。
齊玄素隻是一拳打出。
沒有浩大氣血氣,甚至半分聲息也無,連一絲微風都沒帶起。
隻是一種莫名的震蕩卻随着他的拳頭擴散開來,無所不至,無所不在,一時間所有事物都變得模糊起來。
齊玄素并非針對某一樣事物,而是直接針對空間出拳,如果将空間看作一幅畫卷,那麽他便是将這幅畫卷抖了一下。
正是武夫傳承的震蕩虛空。
雖然這些瘴氣劇毒無比,但在齊玄素的一拳之下,也要悉數消散無形。
不過趁此時機,司徒星亂身形一掠,出現在齊玄素身後,出手偷襲齊玄素的後心。
齊玄素于千鈞一發之際轉過身來,擋下了這一擊,然後反手一壓。
若論境界修爲,司徒星亂當然不是齊玄素的對手,不過司徒星亂的手段關鍵不在于以力傷人,而是以毒傷人。
隻見司徒星亂雪白的手背上顯現出一條條紫黑色的筋脈,如同一條條細蛇不斷遊動,讓人寒毛聳立。兩掌相交之後,齊玄素的手掌上立時浮現出紫黑色的氣息。
齊玄素不驚不慌,隻是不斷催運修爲。
司徒星亂驟然感受到莫大的壓力,如排山倒海一般當頭壓下,頓時潰不成軍。
一力降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