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真人秘密召集了六位一品靈官抵京不假,不過嚴格來說,六位一品靈官抵達的地方是玉珠峰靈官府,而不是位于玉虛峰的玉京。
玉虛峰和玉珠峰是姊妹峰,道門中人的主要日常活動都在玉虛峰上,玉珠峰則是道門最大的飛舟港口和軍營,“應龍”和各種作戰飛舟都停靠在玉珠峰的冰湖之中。
一般情況下,若無金阙命令,大隊靈官不得擅自進入玉京。個别的一品靈官當然可以進入玉京,可六位一品靈官同時入京就是另外的性質了。
所以根據齊玄素制定的計劃,爲了不引人注目,六位一品靈官要化整爲零,分頭進入玉京,先行蟄伏。
然後時機一到,集合一處,等到齊玄素的号令。
到現在爲止,雖然中途略有波折,比如何羅神無法響應,金公祖師當街攔路,但事态的發展還都在計劃之中,齊玄素已經派出了使者小殷,提前集合,然後等他到來。
集合的地點選在了太上坊。
這也算是燈下黑。
能住在太上坊的,大多是參知真人,偶有幾個例外,也是道門三秀這類存在。
正常情況下,太上坊就像龍潭虎穴一般,高人太多,根本不是藏身之地。
可今天情況特殊,能住在太上坊的人都去了金阙,如今的太上坊反而成了一處空虛所在。
這也是齊玄素要讓小殷做使者的原因之一,小殷從金阙過來,就意味着太上坊已經空了,可以進入太上坊。
與此同時,太上坊也是距離玄都最近的一個坊,更容易繞過北辰堂的防線。
至于具體位置,當然是齊玄素的家裏。
早在齊玄素今早出門的時候,就暫時遣散了家中的所有道民,隻剩下一座空宅。
幹大事不可惜身,齊玄素一路走來,深度參與其中,早已沒有回頭的餘地,也不在乎這點幹系。萬一事敗,他自會承擔所有罪責。具體是引頸就戮,還是奮起反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齊玄素回到家中正堂,就看到小殷大模大樣地坐在張月鹿的位置上,一般人家的主位都是兩個,另外一個屬于齊玄素的位置則是空着的——這要是換成齊玄素不在家,小殷就坐在齊玄素的位置上了。
六位靈官則分坐左右,雙手扶膝,肅穆無聲,一動不動。
見齊玄素進來,除了小殷之外,六位一品靈官齊齊起身。
“見過齊真人。”
齊玄素大步走到主位前,卻沒有坐下,轉過身環視一周:“金阙的選舉結果已經出來,我師得票二十有五,清微真人得票十七,根據玄聖祖訓以及大掌教選舉條例,我師已經成功當選爲道門第七任大掌教!”
此言一出,六位一品靈官皆是面露喜色。
他們已經參與到此事之中,就算沒有回頭路,也希望是站在大掌教一方平叛,而不是前去“謀逆”,這個結果當然是最好的。
齊玄素取出“三寶如意”,舉在手中,沉聲道:“諸位靈官聽令!”
六位一品靈官上身前傾,高聲道:“在!”
齊玄素道:“我奉大掌教法旨,随我進駐紫府,護衛金阙!”
“喏!”六位直起身子。
齊玄素大步走出正堂,六位一品靈官緊随其後。
小殷也趕忙從椅子上跳下來,跟在後面。
此時的太上坊空空如也,自然無人阻擋。
出了太上坊不遠,便是玄都的入口。
這裏有輪值靈官負責守衛,隻是靈官們見到平日裏的上司,不由手足無措。
尤其是甲子靈官,他不僅是第一靈官,還是糾察大靈官,有權監察十萬靈官上下,所以甲申靈官出了問題,在得到慈航真人許可之後,由他親自前往西域道府将甲申靈官帶回。
對于普通靈官來說,甲子靈官這樣的大人物見一面都難,今天不僅見到了,而且還有另外五位同樣位高權重的一品靈官。
職責所在,不敢私放一衆一品靈官進入玄都。
可要是攔路,又實在不敢,卻是兩難。
便在這時,北辰堂的人到了。
北辰堂負責玉京防務,此時剛好還在玉京的範圍之内。
爲首之人正是北辰堂的次席沈明心,清微真人和李長歌不在,自當以沈明心爲首。
沈明心也不是孤身前來,除了北辰堂的一衆人等,還有幾位太平道真人。
小殷扯了扯齊玄素的衣袖,悄聲說道:“那就是剛才追我的人。”
沈明心望着齊玄素:“齊真人,你此時不是應該在紫府金阙參與大掌教選舉嗎?怎麽跑到玉京來了?還帶着這麽多一品靈官,意欲何爲?”
齊玄素笑了笑:“我是在金阙參與投票,不過選舉已經結束,我師東華真人勝選,并命我率領一衆靈官加強紫府和金阙的防務工作,不可有半分疏漏。”
沈明心立刻說道:“不對,若是大選已經結束,那麽應該立刻昭告天下,我并未聽到東華真人當選七代大掌教的消息,何況,諸位真人并未離開金阙,恐怕是……”
“恐怕大選還未結束,我一個人偷跑出來假傳法旨,是不是?”齊玄素接過了話頭。
沈明心輕哼一聲:“正是。”
齊玄素取出“三寶如意”,高高舉起:“這是什麽,你看清楚了。”
所有人皆是色變。
“大掌教信物。”
齊玄素望向沈明心:“這還不足以證明嗎?”
沈明心臉色變化,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衆所周知,六代大掌教提前飛升,使得大掌教之位空懸,所以大掌教信物一直保存在紫霄宮中,由紫霄宮的掌宮大真人代爲掌管,齊真人手中的‘三寶如意’到底是從誰的手中得來,怕是難說。”
齊玄素道:“既然如此,你我一同去金阙,誰對誰錯,一問便知。”
“不可。”沈明心道,“若是齊真人懷有異心,我放齊真人進去,便是鑄成大錯,還請齊真人在此等待片刻,待到大掌教的選舉結果出來,若果真如齊真人所說,我自會放你進去。”
齊玄素冷笑一聲:“大掌教命我加強金阙防衛,你卻百般阻撓,既不肯放我進去,又不肯随我一同前去金阙,到底是何居心?”
沈明心沒有說話,隻是擺出了戒備的姿态。
他身後的人也是如此。
齊玄素盯着沈明心,繼續說道:“我最後說一遍,立刻讓開道路,否則我便要代天行誅,勿謂言之不預也。”
沈明心自然不會因爲齊玄素的三言兩語就有所動搖,他也不相信齊玄素敢在玉京妄動刀兵。玉京實在是太平太久了,久到花圃道士當道,忘了規矩的基礎在于武力。
齊玄素一揮手中的“三寶如意”。
身後的一品靈官立刻會意,大步上前。
六位一品靈官是何等武力震懾,就是金公祖師在此,也要被當場拿下。
尤其是甲子靈官,是爲第一靈官,也是十萬靈官中最爲強大的存在,已經十分接近仙人。甚至有傳聞說,在某種特殊條件下,甲子靈官可以像宣徽院老祖一樣突破仙凡界限,不過從未有人見過,不知是真是假。
不管這個傳聞是不是真的,都不影響甲子靈官的強大。
在齊玄素示意動手之後,甲子靈官第一個出手,雖然沈明心有所防備,但面對甲子靈官的一抓,沈明心仍是吃了一驚,因爲這一抓實在太厲害了,甚至超出了靈官手段的範疇。
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抓,卻帶起五道淩厲氣勁,從四面八方轟然夾擊。
這正是清微真人曾經用過的儒門絕學“五嶽封禅手”,封爲“祭天”,禅爲“祭地”,封禅寓意天地,以五指對應五嶽,依五指之勢向對手的天地上下、四面八方夾擊,好似五嶽壓頂,可直接将人捏成齑粉,也能鎮壓封困。當年儒門的心學聖人曾一抓之下,将一座山峰連根拔起,把一位道門仙人鎮壓山下。
甲子靈官雖然不能與心學聖人相提并論,但沈明心也不是仙人修爲,用來對付他是綽綽有餘。
沈明心也沒想到甲子靈官作爲一個依靠靈官甲胄的靈官之屬竟然修成了此等絕技,毫無防備,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這一着變化太奇太快,不然沈明心也是修爲不俗,若與甲子靈官相鬥,雖然最後必敗,卻決不緻在一招之間便爲他所擒。
這一下兔起鹘落,實是誰都料想不到的奇變,甲子靈官一把抓住了沈明心的“膻中穴”,跟着右手一指,點中了他心口。沈明心身子一軟,摔倒在地。
然後甲子靈官一把扼住沈明心的喉嚨。
如果換成是李長歌在此,也許會是另外一個結果,不會被一招成擒,但最終結果不會有什麽改變,因爲齊玄素自始至終都沒出手。雖然齊玄素打不過金公祖師,但在仙人以下,還是罕逢敵手。
沈明心身邊的人也想出手,不過被其他一品靈官輕松擋下。
這就是純粹的武力壓制。
甲子靈官押着沈明心來到齊玄素的面前,将其按跪于地。
齊玄素居高臨下道:“看在清微真人的面子上,留你一命,一邊待着去。”
然後齊玄素一揮手:“進城!”
無論是此地的值守靈官,還是北辰堂之人,皆是不敢阻攔,紛紛讓開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