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的是哪個堂?入的又是哪個室?
當然是金阙。
今天的金阙變了模樣,原本的須彌座上隻有大掌教座椅,如今在大掌教座椅的前面擺放着一個玉匣。
這就是所謂的投票箱了。
三位副掌教大真人也站在須彌座上,作爲大掌教選舉委員會首席的天師站在玉匣的後方,作爲次席的國師和地師則分别站在玉匣的左右兩側。
在須彌座兩側左右還臨時增加了許多座椅,這是屬于大掌教選舉委員會成員的位置。
此時這些座椅已經坐滿了人,除了姚懿等極個别人,大多都是白發蒼蒼,基本以六代弟子爲主,能從一衆老道士中脫穎而出進入大掌教選舉委員會之人,自然不是等閑之輩,此時坐在一起,仙氣自生。
這個以三師爲首的陣仗還是很吓人的。
須彌座的正前方是參與投票的金阙成員的座椅,不過這次沒有強分三道,而是所有金阙成員全部坐在一起,好似一個方陣。
在須彌座和這個方陣的四周,便是衆多普通真人的位置。
東華真人、慈航真人、清微真人和八位平章大真人坐在最靠近須彌座的第一排,然後諸位掌堂真人和大道府的掌府真人們在第二排,接着是普通道府的掌府真人們在第三排,最後是掌宮真人們在第四排。
西域道府作爲大道府,齊玄素坐在第二排,在他前面就是第一排的五娘。
至于小殷,這會兒去了普通真人那邊,倒也混得如魚得水,正跟幾位真人稱兄道弟,甚至還想大聲攀談,幸虧這幾位真人知道輕重,把她給勸住了。不然又要把齊玄素架在火上烤。
齊玄素進來的時候,趁着這個機會朝須彌台上望了一眼,地師竟然還是戴着那個青銅面具。
這讓齊玄素有些失望,不過又在情理之中。
同時齊玄素還掃了一眼大掌教選舉委員會的諸位,除了姚懿之外,都是神色肅穆。
待到所有人入座之後,天師以選舉委員會首席的身份緻辭。
不過緻辭的内容有點含糊,因爲提及這次七代大掌教的選舉,肯定繞不過六代大掌教,那麽問題來了,該怎麽給六代大掌教定性?
在這種場合的發言,基本就是蓋棺定論了。
給六代大掌教唱贊歌?可道門的問題就擺在這裏,已經是道門高層的共識,幾乎是人人都對現狀不滿,六代大掌教難辭其咎,如果強行粉飾太平,那麽肯定會引起極大的争議,萬一哪個老道士當場質疑,會讓大掌教選舉委員會下不來台。
甚至也可以說,大掌教選舉委員會内部讨論的時候,這個說法就很難通過,肯定會有反對意見。這些老道士們已經退了下來,壽數也不多了,真沒什麽好怕的,初步具備了說真話的勇氣,倒不如秉公直言,說不定還能留個好名聲。
可如果嚴厲批判六代大掌教,那也是萬萬不行的。批判六代大掌教會引申出一個問題——六代大掌教既然沒有這個能力,那麽他是怎麽上位的?說白了就是三師一手捧上去的,雖然三師之間有很大的分歧,但在這一點上,沒有半點分歧。
讓三師自打臉面,那是絕對不成的。
如此一來,那就隻能宜粗不宜細,直接一語帶過,強調一切往前看。
在緻辭之後,天師取出一個華美盒子,打開盒蓋,從中飛出數十道光華,分别落在金阙成員的手中。
光華散去,竟是一塊如同黑白雙魚的玉片,因爲隻有兩個候選人,所以就對應了陰陽。如果是三個候選人,那就是天地人三才。
在陽魚上寫着“東華”二字,在陰魚上寫着“清微”二字。
既然是不記名投票,那麽當然不會留下筆迹這種東西,想要給誰投票,隻要點一下就行了,并且玉片上不會有任何變化,不怕被别人看出端倪,隻有将玉片放入那個玉匣的時候,才會顯示出玉片主人的選擇。
當然了,這些玉片完全一樣,三師互相監督,縱然修爲通天,也很難做什麽手腳。
這個時候才是真正考驗各道掌控力、凝結力的時候,有些兩面之人,平時把“忠誠”口号喊得震天響,關鍵時刻把票投給别人,也不是不可能,關鍵是沒法查。
齊玄素拿到玉片之後,自然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選擇了東華真人,陽魚并沒有亮起,而是整塊玉片都黯淡下去,意味着已經做完了選擇。
事實上,到底給誰投票,肯定是在拿到玉片之前就已經決定了,沒有哪個人會拖到現在再去糾結猶豫,所以很快就選擇完畢。
然後就不是由天師收回去了,而是每個人按照順序依次上前把玉片投入須彌座前面的投票箱中。
這不僅是一種儀式感,更是對自己投票負責。
第一個是慈航真人,然後是姜大真人,依次類推。
待到平章大真人結束投票之後,就輪到了一衆掌府真人。
齊玄素将自己手中的玉片投入投票箱中,順帶看了地師一眼,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
四十二票全部投完,天師宣布由大掌教選舉委員會進行票數統計。
在這個時候,齊玄素便面臨一個難題,他要開始準備了,可是他此時還不能擅自離開會場,所以他把目光轉向了留在普通真人席上的小殷。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
此等生死存亡的大事,齊玄素不可能交給别人,他能相信的隻有小殷。
雖然小殷平時看起來很不靠譜的樣子,但實際上非常可靠,毫不誇張地說,小殷經受過血與火的考驗,是一個立場堅定的戰士。
因爲投票的過程是一個人上去投票,等到這個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後,第二個人才能上去,所以整個過程難免漫長又無聊。
整個會場的氣氛又十分緊張嚴肅,不能大聲喧嘩,也沒人交頭接耳,而是全神貫注地關注着這件決定道門未來的大事。
小殷靠在椅背上,腦袋向後仰去,嘴巴朝天,就差個鼻涕泡了。
齊玄素皺了皺眉頭。
小殷好像被針紮了一下,猛地清醒過來,左看右看,最終對上了齊玄素的嚴厲目光。
放在别人看來,似乎是齊玄素不滿意小殷竟然開會睡覺,不過隻有齊玄素和小殷知道,這其實是兩人之間的暗号。
既然齊玄素現在無法脫身,那就由小殷代表齊玄素先行一步,不要小看小殷,她可是齊天小聖。
小殷一個激靈,又恢複了平常的模樣,先是若無其事地正襟危坐,然後見沒人注意她了,就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下來,悄悄向外溜去。
周圍的真人也沒有過于在意。
因爲小殷給人的印象就是不靠譜,一個在道門最高殿堂呼呼大睡的小丫頭,很難将其與正經二字聯系起來。
不過别人不在意,李家人卻一直關注着小殷。
道理很簡單,李家剛剛在小殷的手上吃了大虧,本來李長律已經用“社稷九州鼎”拿下了齊玄素,以爲大局已定,結果小看了小殷,幾位大玄一品武官輪番上陣,不僅沒有拿下小殷,反而陰溝裏翻船。
最終小殷硬是拖到了齊玄素脫困而出,導緻全盤謀劃功虧一篑。可以說李家栽了個大跟頭。
吃一塹長一智,李家不是傻子,不會再吃第二次虧。所以一直派人盯死了小殷,一旦這個鬼丫頭有什麽異常舉動,立刻警覺起來。
見小殷向外走去,幾名太平道真人也跟着起身。
現在算是暫時休會,等待大掌教選舉委員會統計票數,其實可以離開。隻是齊玄素的目标太大,不好輕動,所以才派遣小殷先行離開。
小殷與這幾名太平道之人一前一後出了金阙,來到外面的廣場上。
這裏隻有一些負責儀仗的靈官,小殷突然加快腳步,撒丫子就跑,幾名太平道真人對視一眼,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因爲玉京不允許飛行,所以幾人都是用跑的,比拼腳力。
轉眼間,小殷已經出了紫府的範圍,進入到玄都的範圍。
幾名太平道真人也緊追不放。
這幾名太平道真人當然無法與三位大玄一品武官相提并論,但事後總結經驗教訓的時候,太平道認爲當時的問題是一個接一個上陣,變成了添油戰術,所以才讓這個鬼丫頭得逞。
這次要吸取經驗教訓,不能搞單挑,要群起而攻之,一開始就人多打人少,這個鬼丫頭隻是造化階段的修爲,沒了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段,也不是真無敵。
這個總結是對的,不過具體怎麽樣,還是要看執行。
就在這時,小殷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一直追逐小殷的幾名太平道真人也随之停下,爲首之人道:“小齊真人,你要去哪?”
小殷大聲道:“與你什麽相幹?你是哪裏來的夷人,你這嘴臉生得膈應,相貌有些雷堆,定是别處來的妖魔。”
說話間,小殷已經取出了自己的大毛筆,還像模像樣地耍了個棍花,大喝道:“妖精,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