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聽說過齊玄素和張月鹿收養了一個義女,倒也不奇怪,修爲越高,越是子嗣艱難,如此才能維持平衡。當然,也有例外,比如張家的神仙後裔,還有大玄皇室,不過這都是僥幸。很顯然,齊玄素并不覺得自己和張月鹿能夠例外,所以早早收養了義女,也在情理之中。
這個義女似乎不是人,所以不能以常理論之,最早出現在鳳麟洲戰場,被清微真人破格提拔爲四品祭酒道士,後來又立了什麽功,好像還參與了誘殺蕭和尚,所以一路升到二品太乙道士,比齊玄素和張月鹿升得都快。
歸根究底,這屬于幸進,就好像前朝大魏重文輕武,武官可以一步登天,不過不值錢,文官的一品大員才是真金白銀,必須一步一步爬上來,哪個不是白發蒼蒼。
齊玄素和道門三秀這些人主要還是養望,其次是職務,品級并不十分緊要,道門大把的閑散真人,沒什麽意義,隻有參知真人才有意義,真正的門檻在裏面。
不是人意味着沒有競争大掌教的資格,升得再快也沒有意義,甚至想要成爲參知真人都難,哪怕跻身仙人,一個平章大真人也就到頂了。
秦權骁有些想笑,難道這就是齊玄素最後的底牌?一個幸進的小丫頭?
他的确不是齊玄素的對手,他承認這一點,可他不至于連齊玄素的義女都不如。
小殷的确有一根大毛筆,喚作“天馬行空”,是老殷先生給的,隻是平常不怎麽用,這根毛筆能大能小,小如作畫所用的大筆,大如畫戟大槍,比小殷還高。
小殷原本是扛着大毛筆,此時改爲平平端着,學着戲文裏的口氣大聲說道:“來将通報姓名,本小将不殺無名之輩。”
秦權骁以拇指緩緩推動劍锷。
“應帝王”出鞘三分,竟是隐隐響起一聲龍吟,震人心神,仿佛有真龍降臨,巨大的龍威讓所有凡人心生畏懼。
“呦呵,你要跟我打擂台?”小殷可不怕這個,大喝一聲,直接邁動小短腿,朝着秦權骁攻來。
大毛筆的筆頭直直朝着秦權骁的臉捅去,這要被捅實了,且不說傷勢不傷勢的,最起碼要被畫個大黑臉。
萬一不小心被小殷在臉上畫個圓圈,打個交叉,甚或是寫上一兩個字,那便見不得人,所以甯可給人砍上一刀,少塊肉,流點血,也勝于給她在臉上塗抹。
小殷的出招就是這麽樸實無華,兼具想象力和侮辱性。
秦權骁自是不肯被區區一個小丫頭羞辱,“應帝王”從出鞘三分變爲完全出鞘,龍吟之聲大作,震懾人心。
不過“應帝王”今天算是遇到了對手,龍威對于小殷沒有半點壓制作用,畢竟小殷心頭第一好就是蛟龍肉,爲此大鬧保護蛟龍集會現場,甚至聞着龍小白都香,怎麽會怕呢?
如此一來,兩人就要比拼招數。
小殷從來都不笨,隻是“挑食”,感興趣的就多學一點,不感興趣的就學不進去。小殷寫字相當不錯,甚至比齊玄素還好,這都是臨摹字帖練出來的,此時用筆的路數也是從筆貼中變化出來的。
小殷見秦權骁揮劍格擋,大筆一抖,變爲自上而下劃将下來,秦權骁“應帝王”遞出,制其機先,疾刺她的額頭。其實這一劍本該是刺向胸口,無奈小殷太矮,劍鋒所指隻能改爲刺向額頭。
小殷橫筆封擋,秦權骁長劍已然縮回。兩人兵刃并未相交,所使均是虛招,但小殷隻使了半招,大筆擋了個空,立時使出第二式。
秦權骁不等她筆尖遞出,長劍便已攻其必救。小殷回筆封架,秦權骁長劍又已縮回,小殷大筆落空,自右上角至左下角彎曲而下,拖曳出一道道長長的墨痕,久久不散。
秦權骁長劍順勢遞出,指向她右眼,這一招也本該是刺向右肋,無奈小殷手短腳短,與成年人大不相同,使得秦權骁臨時變招,有了片刻的凝滞。
小殷趁機反挑,砸他長劍。
秦權骁本就對小殷心存輕視,哪怕此時失了先手,又是處于劣勢,竟還想要硬碰硬。
可小殷也是造化階段的修爲,憑什麽不如你?
結果就是秦權骁差點握不住手中的“應帝王”。
小殷臨敵經驗還是有的,對上無識法王都絲毫不怕,更何況是一個秦權骁,而且小殷十分擅長把握時機,無論是孫合玉,還是無識法王,稍有疏忽,都要被小殷偷襲得手,付出血的代價。
小殷立刻用大毛筆朝着秦權骁戳來。
秦權骁這次不敢大意,用出十成修爲反手一挑,這要是在陰陽二殿之外,足以将尋常天人攔腰斬斷。
不過小殷這一刺其實并非真刺,隻是擺個姿式,使得秦權骁隻是使了半招便無以爲繼。他這一劍本來灌注了無數精神力氣,突然間中途轉向,不但劍路登時爲之窒滞,同時真氣改道,他呼了口氣,“應帝王”急舞,但仍隻半招,便給小殷回筆拆解。
秦權骁好生惱怒,手中“應帝王”使得更加快了,可是不管他如何騰挪變化,都無法突破小殷的手段。
這倒不是因爲小殷高出秦權骁太多,而是齊玄素把“歸藏燈”留給了小殷,此時小殷能夠窺見未來,不管秦權骁如何出招,都在小殷的意料之中,小殷看得清清楚楚,自然處處料敵先機,攻敵必救,讓秦權骁左支右绌。
秦權骁大喝一聲,劍法登變,不再如适才那麽恣肆流動,而是古拙厚重,穩紮穩打。
小殷随之一變,筆勢鋒芒角出,劍拔弩張,大有磊落,波磔意态。
秦權骁看出此時筆路與先前已大不相同,不管他如何變化招式,總之見小殷大筆一動,自己便被毛筆攻至虛隙,不論如何騰挪變化,總是隻使得半招,無論如何使不全一招。
小殷越打越興奮,哇哇大叫,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落在下風之中。
很快,小殷筆法又變,大書草書,縱橫飄忽,流轉無方,虛空中留下一道道軌迹,縱橫交織,仿佛牢籠,漸漸把秦權骁困在中間。
秦權骁處處吃癟,終于是忍無可忍,再次祭出“傳國玺”,隻是秦權骁修爲不足,就連僞仙都不是,自然不能發揮“傳國玺”的真實威力,僅僅開門也就罷了,想要以“傳國玺”鎮壓什麽卻是力有不逮,此時也隻能是勉強加持自己幾分,提升修爲,意圖憑借更勝一籌的修爲一力降十會。
雖然小丫頭能看破他的出劍招式,但隻要他能讓小丫頭抵擋不住,就算你能未蔔先知,那又如何?
如此一來,小殷果然束手束腳,快要畫好的牢籠被砍了個七零八落,秦權骁逐漸把局勢逐漸扳平。不過秦權骁也拿不下小殷,既然擋不住,那就直接躲開,反正小殷有“歸藏燈”能夠看到未來。
這也在情理之中,兩人都是一件仙物外加一件半仙物,修爲也都是造化階段,本就該不分伯仲。
小殷眼珠子一轉,在相鬥間隙偷偷從懷裏摸出一面鏡子。
這當然不是“太極八卦鏡”,如今齊玄素用不了僞仙化身,其他半仙物都送了出去,佛陀舍利和“希瑞經”書頁也都用完,還是需要留下一件仙物防身。
不過小殷手中這面鏡子也是一件仙物,名爲“照骨鏡”,又名“祖龍照骨鏡”,是七娘和齊玄素自靈山洞天之中得來的半仙物,與大巫遺骸融合之後,升格爲仙物。
就連齊玄素都不知道七娘是什麽時候把這件仙物交給了小殷。
相比起來,小殷比齊玄素更像是天命之子,天賦異禀,人見人愛,吃東西就能提升修爲,随随便便就升了真人。
小殷用“照骨鏡”朝着秦權骁一照。
此仙物除了鎮壓的作用之外,還能照徹他人心中所想,入骨三分,不過小殷用的不是這兩個功能,而是第三個功能,傷人内在神魂。
隻見得鏡光一閃,秦權骁頓時眼前一黑。
按照道理來說,“傳國玺”也有護身功能,九龍之氣加身,萬邪不侵,諸法辟易,隻是秦權骁此時修爲較低,用不出此等手段,于是被小殷拿“照骨鏡”一照,四肢百骸,五髒六腑,皆是清晰可見,神魂立受重創,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小殷嘿嘿一笑,手中大毛筆貼地一掃,勢大力沉,直接掃斷了秦權骁的腳踝,使其跌倒在地。
秦權骁此時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力。
“看在你是老秦叔叔的面子上,我就不咬你了,給你留點紀念吧。”
小殷如此說道,将大毛筆變爲正常大小,然後在秦權骁的臉上一陣塗抹,左眼畫個圈,右眼打個叉,額頭上再寫下“手下敗将”四個字。
小殷終于得手,還不過瘾,又翻開秦權骁的嘴唇,把牙齒全部塗黑。
小殷這才心滿意足,眼角餘光注意到旁邊的“傳國玺”,立刻毫不客氣地一把奪過:“拿來吧你。”
秦權骁幾時受過這樣的羞辱,在神魂遭受重創之後又急怒攻心,終于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