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域外天魔并沒有就此放棄,繼續發動攻擊,一浪之後還有一浪。
不得不說,這次多虧了周夢遙和“太極八卦鏡”,一攻一守,這才勉強抵擋住了域外天魔的攻勢。
齊玄素第一次直面域外天魔,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不管怎麽聽别人去說,都不如自己親自感受一下。
世界的六個階段,太虛、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極。
嚴格來說,太虛階段根本沒有世界的存在,是氣的消散狀态,是起始的零,所以太虛最終隻是第六太,而不屬于先天五太。
太易才是一個世界的開始,這個階段的世界未見氣也,氣形質具而未相離,故曰渾淪。
這也解釋了什麽是渾淪,已經有了氣、形、質的存在,隻是還未分離,還未清氣上升濁氣下降,所以未見氣,這種狀态就是渾淪。
世界逐漸發展,就像鐵水冷卻,從液态變爲固态,越來越堅固,越來越穩定,規則越來越完善。
這是一個不可逆的狀态嗎?
未必。
鐵水可以冷卻成爲鐵塊,同樣可以把鐵塊再次熔化爲鐵水,這就是所謂的重煉地水火風,再開天地。
隻是一般仙人絕對無法做到,也許隻有太上道祖這種境界才有可能做到,也隻是有可能,而不是絕對。這隻是一個猜測,就像蝼蟻揣度一個成年男子的力量幾何,十分可笑。蜉蝣撼大樹可笑不自量,換成一個成年男子,徒手肯定不行,可如果有趁手兵器,砍斷一棵大樹并非不可思議的事情。
域外天魔以死去的洞天、神國、小世界爲軀體,強行糅合一處,就好像把各種廢銅爛鐵熔于一爐,全部熔化鐵水。
所以域外天魔就是一個太易階段的活化小世界,天然就可以駕馭渾淪之力,與“太易法訣”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麽域外天魔吞噬世界也很好解釋了,将更多的“鐵塊”熔化爲“鐵水”,繼而融合更多的“鐵水”,就能壯大自身。
域外天魔擁有靈智,卻沒有真正的自我核心,是萬千意識的混亂集合,故而也不怕此舉會迷失自我,所以它的本能便是無序擴張,不要談什麽消化問題、反噬問題、反客爲主問題,它不是國家,也不是族群,這都不是問題。
甚至随着域外天魔不斷壯大自身,逐漸跟不上增速的意識集合會逐漸消散于這個不斷擴張、越發真實的龐大軀體之中,就像青帝化于天地之間,那就有了誕生天道規則的契機,使得域外天魔有可能成爲一個真正的世界。
如果要打個比方,就像借屍還魂的僵屍,嚴格來說,僵屍是在死去屍體上誕生的獨立個體,是新生命,與屍體生前沒有任何關系。五娘就是這種情況,那位死去的女仙人是她誕生的契機,可不能說她是那個女仙人的轉世之身。
就拿人間的各種洞天來說,無非是兩條路。
一條路是正常落地,成爲人間的一部分。
另一條路,徹底崩毀,脫離人間,因爲洞天本身就處于人間與“天上”的間隙,既然不能落地人間,那麽就會飄向無邊玄妙方廣世界,成爲在高緯度世界中飄蕩的一具“屍體”,最終“屍體”吸收了各種遊散的魂魄、三屍、香火念頭等等,誕生一個新的意識集合,這個意識集合驅動着腐爛的“屍體”繼續活動,同時不斷補全這具“屍體”,使其成爲真正的身體,二次生長,如此就成了域外天魔。
很顯然,昆侖洞天是第一條路,不斷落地,玉京現世就是明證。
逐漸崩毀的靈山洞天則正在走向第二條路。靈山洞天與人間的聯系越來越薄弱,證據之一就是靈山洞天的入口不斷減少,甚至要通過“僞飛升”這種穿越空間的手段進入其中。證據之二是靈山洞天内部的時間發生了紊亂,所以齊玄素在靈山洞天不斷見到過去場景的回溯,包括祖天師親自出手等等。天師也親口承認,如果不是靈山洞天這個特殊地點,哪怕有帝柳的力量,也無法做到回歸過去。
仙人可以創建洞天,卻不意味着仙人的力量一定會強于洞天。就好像種下一顆種子,日後種子變成參天大樹,便是當初種樹之人也撼動不了大樹分毫,隻有風暴才能擊倒大樹。
所以從本質上來說,域外天魔與古仙、古神完全是兩回事。古仙、古神最起碼可以交流,可以讨價還價,隻要可以談,隻要利益足夠,古仙也可以愛道門。
可是域外天魔基本無法交流,就算當年的太平道能驅使“黃天”,或者蕭王能驅使“蒼天”,也多半是順勢而爲。就如水淹七軍,難道洪水可以交流嗎?或是火燒連營,難道火焰可以交流嗎?
水火都是不能交流溝通的,隻是利用地形地勢,再加上天時等因素,如此駕馭而已。想來太平道和蕭王也是如此,以各種手段推動域外天魔降世,将其作爲兵器使用,而非與“蒼天”、“黃天”達成了什麽協議。
此時周夢遙的雙眼已經完全被白光吞沒,試圖以“天算”看出眼前域外天魔的來曆。
仙人可以直視域外天魔,可隻有進入太上忘情狀态的仙人才可以仔細觀察甚至深入研究域外天魔,否則就會陷入莫可名狀的邏輯陷阱,導緻心魔叢生,瘋狂自滅。
因爲是太上忘情狀态,所以周夢遙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但說出來的話語卻要讓人大吃一驚:“這隻域外天魔已經凝聚了部分天道規則的雛形,它想要将我們拉入它的規則範圍内,小心了!”
話音落下,周夢遙再次全力出刀,一時間隻見無量刀光爆發開來,縱橫交錯,繼而向四面八方蔓延,正是“天問九式”。
“天算”加上“天問九式”,便是大名鼎鼎的“天刀”。這是北道門大玄皇室的絕學,不過因爲玄聖夫人不曾藏私,所以道門之中也有流傳,周家人作爲玄聖傳人,也學得了此等絕學,代代相傳。
隻見刀法軌迹凝而不散,如同留在畫卷上的筆迹,不斷交織,不斷完善,随着時間推移,就好似丹青聖手以線條勾勒出山水草木、飛鳥魚蟲,俨然一個正在濁氣下降而清氣上升的真實世界。
域外天魔的壓力未曾落在周夢遙的身上,而是被她以刀法“繪”出的世界所抵消。
此等小世界可謂分外特異,“乾坤袖”也好,“星羅劍陣”也罷,俱是以有形之物化無形之界,而“天刀”卻是以無形之物化無形之界,以身合刀,以刀合道,不愧“天刀”之名。
如此一來,刀本身是有形的,可是刀法卻是無形的,于是周夢遙的刀勢無視了一切界限,直接作用在域外天魔的身上。
那張醜陋人臉上頓時出現了無數傷口,從中流淌出黑色的渾淪之力。
隻可惜周夢遙先前與姜大真人一戰,不敵僅次于三師的姜大真人,被姜大真人一劍斬下頭顱,如今隻剩下全盛時的六到七成狀态,還是顯得有些吃力。
這還是齊玄素和蘇元載分擔了至少一半壓力的情況,最起碼讓她沒有後顧之憂,不怕四面來敵,隻要專心出手就行了。如果是重傷狀态的周夢遙單獨遇到這隻域外天魔,立時就是九死一生之局。
當然了,換成是齊玄素或者蘇元載單獨遇到域外天魔,就連這一生都沒有,隻能是十死無生。
蘇元載甚至有幾分後怕,他進來這麽多次,竟然沒有驚動這隻域外天魔,這其中固然有他足夠謹慎小心的原因,但也不得不說,更多是運氣夠好。
其實那名懷孕的白蓮教徒已經給了三人警示,他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很可能就是因爲看到了域外天魔,受到影響,成爲域外天魔的容器,那個胎兒就是域外天魔留下的,可當時齊玄素和周夢遙并沒有往這方面多想,還是來到了此地。
周夢遙也曾嘗試近身進攻,隻是域外天魔已經開始影響空間,使得周夢遙違反常理地不進反退。
這是天仙常見的手段,比如“星羅劍陣”就是如此。
對于域外天魔來說,這就是與生俱來的能力。
下一刻,域外天魔張開了仿佛深淵裂縫的巨口,欲要将三人一口吞下。
這張巨口就好像是海上的滔天巨浪,而樓船就是一葉扁舟,随時都有可能傾覆。
那張仿佛被上推至額頭位置的面具的人臉上也浮現出扭曲詭異的笑意,已經沒了眼珠的眼窩不斷變大,仿佛是一方深淵,其中有無數來自時間長河的碎片和片段,以這一刻爲起點,衍生出了無數條線,每條線中都有三人的身影,象征着無數的可能。
有的時間線中,三人被域外天魔吞噬。有的時間線中,三人逃離了此地。有的時間線中,三人戰勝了域外天魔。
這些時間線不斷交織糾纏。有的結成了閉環,不斷循環。有的變成了一團亂麻,讓人無從分辨。還有的幹脆就戛然而止,沒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