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那個幾百人的香堂經過幾百年的發展,最少也有萬餘人。
可能還不止,因爲白蓮教之人來到此處洞天時被分散傳送到各個地方,經過上百年才逐漸恢複聯系,誰也不能掌握全部信息,萬餘人隻是一個粗略估計,與實際存在很大的偏差,仔細一算,幾萬人也是有可能的。
畢竟這裏的人不會老死,人口數量隻會不斷增加,而不會減少,至于一去山中不複返的修爲有成之人,終究是極少數而已。
根據老人所說,白蓮教經過這麽多年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香堂的規模。大約在二百年前,在老掌教之子的提議下,舉行了一次大會。
老掌教就是他們未曾進入洞天時的香堂掌教,後來大家分散各地,各自組建香堂,這位掌教也就成了老掌教。至于爲什麽是老掌教之子出面,而不是老掌教本人,自然是因爲老掌教本人已經受了“雲神”的點化,一去不複返了。
這位老掌教之子倡議大夥幹脆另立教主,因爲在外面的時候,白蓮教的确是有教主的,不僅有教主,而且還有聖女。
白蓮教當然比不得道門這般組織嚴密,其教主更無法與道門大掌教相提并論,甚至還不如六代大掌教。可不管怎麽說,終究有個名義上的話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白蓮教的教主更像是所謂的武林盟主,除了能召開武林大會之外,基本沒什麽作用。
所以白蓮教本質上還是各個香堂自行其是,曆次起事也是一個香堂拉起一路人馬,每次都是十八路諸侯的局面,沒有統一指揮,故而總被逐個擊破。
直到徐祖整合白蓮教爲青陽教,兼任教主,麾下三大将軍,教主才有了實權,不過也是昙花一現。再後來就是“天廷”了,金公祖師的确掌握實權,可是距離白蓮教時代已經過去了近五百年之久。
正因爲教主的弱勢,各香堂也不反對推舉教主,甚至幾個大香堂的掌教還摩拳擦掌,想要争奪教主之位。最終的結果是老掌教之子成了教主,老掌教到底是餘威猶在,蔭庇子孫。教主又立了新的教規,畢竟大夥已經改信雲神了,不再是無生老母,這規矩自然也要改一改了。
還有聖女,雖然沒有教主這麽重要,但也要選一下,因爲隻局限于女子,競争相對沒有那麽激烈,還要拉人湊數,比較好選。
齊玄素聽了一下,覺得這個與世隔絕的白蓮教竟然與道門有幾分相似,教主就是弱勢版的簡化大掌教,聖女起到了類似大掌教夫人和三位副掌教大真人的作用,不過同樣是弱化版的,剩下的一衆香堂掌教就是強化版的參知真人了,掌握真正實權并負責推舉教主。
如今教主坐鎮總壇,雖然不掌握絕對權力,但好似春秋時期的天子,諸侯們名義上還要尊崇天子,不時朝拜天子,天子也會調解諸侯之間的各種矛盾。…。。
總壇就在“雲神”所居大山的入口位置,好似守門人,齊玄素要前往核心區域,必然要經過這裏。
齊玄素知悉此事之後,心中有了定數,作别此老,繼續踏上路程。
齊玄素并不打算幹涉這些人的生活,與洞天合道之人,已經無法離開洞天,還是順其自然爲好。若是有朝一日,洞天傾塌覆滅,那也是他們自己的命運。大勢浩浩湯湯,不因堯存,不因纣亡。
普通教徒前往總壇,可能要走上個一年半載,齊玄素乘風而行,隻要一兩日的工夫就夠了。
齊玄素很快便看到了那座“雲神”居住的大山,俗話說望山跑死馬,其實仍舊隔着相當距離,不過已經能看得比較分明,果然是雲霧缭繞,遠遠隻能看到一座山峰探出,其餘皆是白霧茫茫,好似雲海中的一座孤島。
雲海上空似乎還有禁制陣法。
如果貿然進入其中,很可能迷失在滾滾雲海之中。
唯有正面方向有一條隐約可見的進山道路,剛好被一座城寨堵住,想來那就是白蓮教的總壇了。
齊玄素當然可以強闖過去,不過他沒這麽做,而是降下身形,打算先探一探虛實。
就算他的猜測沒錯,“雲神”并非雲中君,達不到二劫仙人的高度,但萬一是第二個何羅神呢?現在龍小白不知去了哪裏,也沒有五娘這種随身助力,甚至就連最後一張“希瑞經”書頁都用掉了,僅憑他一個人是沒辦法跟仙人掰手腕的,還是要小心爲好。
對于齊玄素而言,前途一片光明,就沒必要太過冒險。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拼上性命也要博取一個機會的時候了,多少講究點千金之子戒垂堂。
這個城寨不算大,也就千餘口人,不過比齊玄素先前去的那個聚落大了不少,而且其中之人的修爲明顯整體高出一個層次,看來總壇還是頗有威懾力的。
齊玄素降下身形,直接來到城寨之中。
如此行爲,很快便吸引了城寨護衛的注意力。
一群人立刻圍了過來,雖然沒有甲胄在身,但都不是庸手,皆是先天之人,領頭之人更是有歸真階段。
雖然這裏沒有成體系的教學,但那些被“雲神”點化之人應該留下了一些自創的功法。發展也要講究體量,道門的體量決定了道門的二百年奇迹,從四分五裂到半壁世界。這裏最開始的時候隻有幾百人,能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齊玄素一揮袖,掀起一陣清風,将這些人向後推出數丈距離,說道:“我此來并無惡意。”
這些人也是識貨之人,見齊玄素先是從天而降,又露了這麽一手,立時變了口風,爲首之人道:“不知尊駕從何處來?”
齊玄素很想說“從來處來,往去處去”,不過還是忍住了,說道:“從昆侖玉京而來。”…。。
爲首之人立時吸了一口涼氣,昆侖威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哪怕他們生在這與世隔絕之地,也從長輩們的口中知曉了昆侖神山的存在,乃是萬山之祖、道門祖庭、神人混居的仙境所在、太上道祖的講道煉丹之地。
便在此時,又有一人問道:“可是那‘天上白玉京’的玉京?”
齊玄素循聲望去,竟是個女子。看上去與齊玄素年紀相差不多,相貌姣好,氣态端莊,一身素衣,倒是看不出身材如何。
再看周圍其他人的反應,不僅給那女子讓開一條道路,而且面露恭敬之色。
按照老人的說法,總壇主要人物有兩個,一個是教主,一個是聖女。然後就是一些長老之流,未必掌握多大的權勢,但是道高望重,頗有威望。
這個女子年紀不大,肯定不是長老,又是一身白衣,在衆人中顯得鶴立雞群,白蓮教名中有個“白”字,本就崇尚白色,“雲神”也是白色,多半就是聖女了。
齊玄素解釋道:“昆侖洞天落地之後,玉京已經不在天上。”
女子臉色一肅:“閣下是道門之人。”
齊玄素回答道:“中原天下,上至皇帝諸王,下至江湖草莽,無不是道門之人。”
女子想了想,又問道:“尊駕認識蘇真人嗎?”
這倒是印證了齊玄素的猜測,蘇元載明顯不是第一次來到此地,都跟這些白蓮教之人混熟了,俨然把這裏當作是自家花園。
至于朝廷之人是怎麽知曉這件事的,原因也不複雜,隻要在中原大地的範圍内,每個地方都是兩套體系,一套是道府體系,一套是朝廷的地方三司體系。雲夢澤神異,湘州道府這邊被蘇元載壓下了,朝廷那邊不歸蘇元載管,自然是上報朝廷,于是朝廷派了“客棧”處理此事。
齊玄素問道:“是蘇公輔蘇真人嗎?”
“公輔”便是蘇元載的表字。
女子點頭道:“正是。”
齊玄素道:“實不相瞞,蘇真人之姐便是我道侶之師。”
女子明顯怔了一下,有一個明顯的思考過程,畢竟這個親戚關系多少有點繞。
嚴格來說,蘇元載算是張月鹿的半個舅舅,張月鹿也可以叫師叔,大概就是這麽個關系。
齊玄素道:“進來的時候,蘇真人還在我的前頭,你們見過蘇真人嗎?”
女子搖了搖頭:“還未見到蘇真人。”
齊玄素沉吟起來。
難道蘇元載等人被傳送到了更遠的地方?他是第一個趕到此地的?
那麽他是先在這裏盤桓幾日,看一看再說?還是先一步進入這座雲霧缭繞的大山?
怕就怕,沒等到龍小白或者蘇元載,先把周夢遙等來了。
齊玄素孤身一人對上周夢遙,哪怕周夢遙遭受重創,齊玄素也不敢說自己能全身而退,畢竟周夢遙的仙人底子擺在那裏,齊玄素還是有點虛。
上次不虛,是因爲身處玉京,相當于天子腳下,齊玄素自然硬氣得很,現在相當于荒郊野外,最适合殺人滅口。
這倒是兩難。
齊玄素收攏思緒:“姑娘應該就是白蓮教聖女吧。”
女子一本正經道:“我們已經不信無生老母了,而是改信雲神,所以我們正式更名爲白雲教。”
齊玄素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已經不是變味的問題了,而是連牌子都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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