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玄素看來,這個說法是說得通的,在五仙傳承中,天仙和神仙是最容易做到這一點的,且都有活生生的例子。比如林靈素就曾與神霄祖師是同一個人,後來分成了兩個人。伊希切爾和查克切爾也曾是同一個人。而最後都有同樣的結局,那就是相殺死其一。
石冰雲道:“我和吳光璧是舊相識了,‘天廷’對于這些古代神話頗有研究,很多故事都是他告訴我的。”
齊玄素微微一怔,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緣由,不過仔細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天廷”本就諧音天庭,裏面的确也融合了不少古代神靈的稱謂,比如風伯雨師什麽的。
石冰雲接着說道:“吳光璧曾經說過,根據《楚辭》來看,雲中君猶言雲中之神,雲中君猶湘君耳,這兩個說法都對,可雲神是男子形象,而湘君則是女子形象,這下子連男女都分不清了。”
齊玄素道:“這倒是細枝末節了。我記得‘陰陽歸一訣’就能分成一男一女,這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關鍵是雲中君去了哪裏?東君大概是隕落了,風伯、雨師、雷神投降了天帝,唯獨雲中君不知所蹤。”
石冰雲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許已經隕落了,你找到的那個洞府就是雲中君的葬身之地。”
齊玄素道:“也許吧。”
話是這麽說,齊玄素卻覺得有點沒底了。
上古年代,世界還未進入太極時期,甚至沒有進入太素時期,提升境界反而相對容易,使得古時有許多大神通者,這是客觀事實,也是許多人崇古貶今的根由所在。
其實不是今人不如古人,而是環境變了,世界進入太極時期,末法臨近,别說什麽一劫仙人、二劫仙人,就連仙途都要斷絕了。
在那個上古時代,世界本身相對松散,許多方面還未衍化完善,有許多空子可以鑽,所以存在“頓悟得道”的說法,甚至還存在天生的神靈,現在是決然看不到了。
所以在那個時候,别說一劫仙人,二劫仙人和三劫仙人都很常見,比如天帝麾下頭号大将應龍。按照成年蛟龍擁有仙人實力來算,真龍是一劫仙人,角龍是二劫仙人,應龍則是對應三劫仙人。
可是風伯和雨師聯手竟然能夠擊退應龍,就算非人之屬的應龍在實力上要打個折扣,可能不如同爲三劫仙人的天帝,甚至再加上有心算無心等因素,風伯和雨師也要二劫仙人的實力才能做到這一點。
如果風伯和雨師都是二劫仙人,那麽與風伯、雨師并列齊名的雷神、雲中君大概也是此等實力才對。
一位二劫仙人的陵墓,那就不好說了。
齊玄素是不怕仙人,二劫仙人還是要怕的。
可是就這麽回去,齊玄素又不太甘心。
于是齊玄素問道:“最近這些年,雲夢澤有沒有特殊情況發生?”
石冰雲仔細想了想,說道:“起霧算不算?最近幾十年,雲夢澤的湖面上起霧越來越頻繁了,不少文人騷客覺得這是難得的美景,經常會選擇霧天出遊,一開始也沒什麽,直到不斷有人失蹤,這才引起了重視。”
齊玄素心中一動,立刻問道:“那些失蹤的人怎麽樣了?”
石冰雲回答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哪怕大霧散去之後,道府和朝廷各自派出人手聯合尋找,仍舊找不到他們的半點痕迹。”
齊玄素望向龍小白,問道:“小白,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龍小白皺着眉頭:“我誤打誤撞發現那個洞府的時候,好像就是一個大霧天氣。”
齊玄素和石冰雲對視一眼。
石冰雲道:“如此說來,大霧天氣很可能是那個仙人洞府開啓的信号,那些失蹤的人該不會是進入洞府了吧?”
齊玄素道:“不排除這個可能。”
石冰雲接着說道:“因爲迷霧‘吃人’的事情,湘州道府查看了地方志,發現這類的起霧現象不是最近這些年才有的,最早可以追溯至金帳入主中原年間,金帳人不懂得治理天下,使得天下大亂,各種隐秘結社蜂擁而起。”
“其中最有名的就該是白蓮教了,當時的雲夢澤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徹底連成一片,也還有些沼澤區域沒有沉入水下,遍布于水網湖泊之間,于是許多白蓮教的教徒爲了躲避金帳的追捕,躲入了雲夢澤中,在其中建立了一些簡單的營地。”
“根據地方志的記載,那些白蓮教的教徒進入其中之後,起初時候還會有人出來打探消息、交換物資,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雲夢澤不斷起霧,他們出來的頻率越來越低,到了最後,幹脆完全不出來了,仿佛徹底消失在霧氣中。本地的達魯花赤整日喝酒,無心政事,官兵不敢貿然進入其中,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大魏太祖皇帝起兵驅逐金帳,再造神州,大魏官府才派人進入雲夢澤尋找那些白蓮教教徒的蹤迹,最後還真找到了白蓮教的營地。根據記載,當時的情況十分詭異,那些營地不像是廢棄已久,倒像是一直有人在正常使用,很有人氣,很有煙火氣。”
“爐竈還未熄滅,上面還熬着粥,劈了一半的劈柴,還有吃了一半的幹糧等等,随處可見,可偏偏整個營地上下,沒有半個人影,就好像營地中的人趕在官兵到來前全部躲了出去。當時的都指揮使也是這麽認爲的,便讓官兵在營地四周尋找。”
“結果當然是什麽也沒有找到,都指揮使隻好收兵離開,想着上報朝廷,讓朝廷再派一些奇人異士來探查此事。隻是就在他離開的第二天夜裏,雲夢澤莫名發了大水,淹沒了這片沼澤和營地,變成了一片汪洋。”
“此後多年,雲夢澤都在擴張,原本的沼澤林地漸漸消失不見,各種大小湖泊連接成一片,也包括八百裏洞庭,逐漸變成了一方大湖,其面積甚至要超過西北的措溫布。”
齊玄素忍不住問道:“發生這樣的事情,道門就沒派人查看過?”
石冰雲道:“的确引起了道門的注意,不過隻是道府一級的注意,你也知道,道門初期的時候,道門的注意力都在西域那邊,後來轉向了南洋,再後來更是萬裏汪洋,而不是一個雲夢澤。”
“我當年也在湘州道府待過一段時間,所以知道這些,湘州道府倒是深入調查過,最早關于起霧的記載是在金帳年間,可雲夢澤的神異遠遠不止于此,甚至能追溯到祖龍時期。你應該聽說過祖龍鎮斷金陵龍氣的故事,當時還發生了一件事。”
“祖龍二十八年,祖龍過雲夢,風浪驟起,祖龍将‘傳國玺’投入湖中,鎮住了風浪。‘傳國玺’由此失落。待到八年後,又有華陰平舒道的異人将‘傳國玺’還給祖龍。”
齊玄素道:“‘傳國玺’是祖龍四大仙物之一,祖龍曾用仙物鎮壓雲夢澤?看來這裏還有點說法……”
說到這裏,齊玄素的聲音戛然而止,好似想起了什麽。
石冰雲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齊玄素緩緩回神,說道:“老上司,你還記得‘定心猿’嗎?”
“當然記得。”石冰雲道,“我怎麽會忘?在帝京道府閑了這麽多年,就幹了這一件大事,還挺熱血沸騰的,這輩子也忘不掉,你也是因爲這件事踏出了青雲第一步,直升紫微堂的副堂主。”
齊玄素道:“當時朝廷之所以要在五行山煉制‘心猿’,是因爲北龍經過了五行山,在帝京分爲兩支,一支前往渤海府,從此入海,還有一支去了遼東,經太白山,從新羅入海,去了鳳麟洲。無論是哪一支,都繞不開五行山。”
“還有我去婆羅洲的時候,破獲了陳書華暗中煉制‘長生石’一事,她的主要罪責不在于煉制‘長生石’,而在于盜取南龍的龍氣。這兩件事本質上是一緻的,隻是南龍衰弱已久,比不得北龍雄壯,所以陳書華的手筆也無法與朝廷相提并論。”
石冰雲臉色凝重起來。
齊玄素接着說道:“你剛才還提到了祖龍鎮斷金陵龍氣,衆所周知,金陵府的龍氣其實對應中龍,從地圖上來看,雲夢澤是中龍的必經之地。”
石冰雲道:“你覺得這些雲夢澤異象與中龍有關?”
齊玄素站起身來,來回踱步:“我在新大陸的時候,與各種古神打了不少交道,不僅是塔萬廷的古神,還有聖廷的使徒、地獄使徒,甚至是海上的神靈,也算對神仙一道有些了解,要知道,神仙是最難死的,也是最容易活的。”
石冰雲怔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神仙複活?”
齊玄素道:“下葬要選風水好的地方,不然孕育出僵屍可沒地哭去。如果一位仙人在臨死前選擇了一個風水寶地,比如說中龍的龍穴,那麽你說會發生什麽?”
石冰雲問道:“既然如此,要不要上報道門?以你的分量,金阙還是會重視的。”
齊玄素沉吟了片刻:“這些隻是我們的猜測,還沒有真憑實據,要是貿然上報金阙,最後鬧個烏龍,那就沒法收場了,所以我還是先去查看一下,再做決定。”
石冰雲點頭道:“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