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道門也不會給自己培養一幫反賊,孩童還好說,少年們已經不小了,要是親眼看着道門把他們的那些蟲人長輩悉數毀滅,必然生出滔天恨意,立志此生要爲長輩報仇雲雲。
道門也想講道理,告訴他們這些人已經被蟲子控制,成了蟲後的奴仆,作惡無數,可孩子們未必能懂,就算懂了也未必理解道門苦心。所以道門也懶得多費工夫了,直接抹除記憶了事。不是短暫失憶,而是讓記憶徹底消失,保證無法恢複,然後再統一安排。
縱然這些孩子中不乏天賦不錯的,道門也不會送到萬象道宮或者其他道宮。
因爲道門有背景審查,這是古仙們潛入玉京之後建立的機制,就是防止外部勢力對道門的滲透,這個權力在紫微堂手中。
要不怎麽說世家子們“根正”,一看背景審查,父母兄弟配偶長輩全都是道門高層,他們就是道門,能不正嗎。這也是許多大家族繼承人不會幹髒活的原因,他們要檔案清白,髒活便由那些道途無望的家族子弟接手。
外來女子想要嫁給道門男道士,或者道門女道士外嫁,同樣要接受背景審查。所以這麽多年下來,大玄朝廷出身之人成了道門之人對外最佳聯姻對象。比如雷小環就是朝廷出身,後來跟随丈夫加入道門。又比如秦家的公主們,以及石冰雲等等。畢竟朝廷之人本來也算是北道門之人。
如果說這些世家子是第一等的根正,道門忠烈遺孤是第二等的根正,那麽齊玄素這種就是第三等的根正,他們雖然不知道父母何人,但在嬰兒時期就被道門收養,算是道門養大的孩子,這種孩子也有好處,就是一張白紙,可以任憑道門在上面寫畫,理所當然地對道門忠誠。
這種影響是深入骨髓的,這麽多年了,齊玄素也受過委屈,甚至是險些身死,都是恨具體的人,而不是把這種恨意擴大到整個道門,他還是天然親近道門的。
這些孩子就不行了,哪怕被抹除了記憶,仍舊屬于根不正,不被信任。
烏圖已經降臨在這個村子,讓這些人見識下什麽叫魔教之人,什麽叫外包的魔皇座下臨時大護法。
畢竟烏圖的正牌老闆也隻是剛得了同一品天真道士出身,還不是正式在編的道士,烏圖是沒有編制的。
不過烏圖的形象氣質也适合幹這個,怎麽看都像是絕世魔頭之流,隻要現身就會帶來死亡與毀滅。
烏圖降臨之後,化作百丈之高,白天變爲黑夜,死亡氣息彌漫,使得整個村子都陷入到驚慌之中。
可惜烏圖不會“桀桀”而笑,這個動靜實在不像人能笑出來的聲音,他還是太沉默了。
此時村中之人全都從房屋中出來,聚集在一起,擡頭望去,無不色變。
白天變爲黑夜還不算,夜空上不見星辰,隻有黑色霧氣不停翻滾着,仿佛無數亡魂正在遊蕩。
“這是什麽?”
一人驚駭驚叫道。
“這個氣象少說也是魔王一級的高手降臨了。”另外一人已經有些絕望,神情非常難看。
這就是神仙傳承的優勢,别管真實威力如何,最起碼氣氛和場面很唬人,換成人仙傳承出身,也許在氣勢上能壓得别人喘不過氣來,可在視覺效果上絕對沒有這般震撼人心。
一個青年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默默退至衆人身後。
村長還算鎮定,大喝一聲:“何方神聖?”
烏圖手中具現出一柄黑色巨鐮:“我乃烏圖,奉道門真人命令,剿滅爾等蟲人。”
烏圖法天象地,巨鐮也随之化作百丈之高。
爲首的村長高聲道:“我們偏居此地,不問世事,何罪之有?”
烏圖還真沒有齊玄素那般心思靈敏,差點被問住了,他想了想,沉聲道:“污蔑道門,圖謀不軌,其罪當誅!”
說罷,烏圖不再給蟲人開口的機會,直接揮動手中巨鐮,橫掃整個村子。
這巨鐮看着駭人,卻是個虛影,一掃而過,建築等死物絲毫不受影響,所有人都毫發無傷,不過在巨鐮的刀刃上挂着一串透明魂魄,這把鐮刀本就是出自死亡使徒塞缪爾之手,自然與塞缪爾的神通如出一轍。
隻有那些沒有被植入蟲卵之人才得以幸免。
片刻後,這些失去了魂魄的屍體紛紛倒地,死不瞑目,嘴巴大張,然後就見一隻隻蟲子從嘴中爬出,又很快死去。
這些蟲人還沒到成蟲的階段,隻是宿主死亡,導緻體内的蟲卵提前孵化,根本無法長久存活。
早已退至衆人身後的青年見機不對,立刻轉身逃遁。沒想到此人竟然是扮豬吃老虎,看似隻是結丹期,實際上已經是成蟲期了,可以直接飛行。
烏圖微微皺眉,沒有再次揮動巨鐮,隻是放出一團黑霧前去追擊。
那青年哼了一聲,竟然有一件類似龜殼的法寶,稍一催動,龜殼就一漲再漲,将他整個人包裹其中,無視黑霧的阻擊,向外逃去。
烏圖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這次要消滅所有蟲人,這個逃走的蟲人無非是回到藍雲宗,他們遲早也要打到藍雲宗去,還是會再見面的。
此人逃出生天後,發現黑夜隻是籠罩了村子以及村子周圍,其他地方還是光天化日,又見烏圖沒有再追,稍稍松了口氣。
然後他認準了庫斯科的方向,飛天而去。
他并不打算返回藍雲宗,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魔教這次是發了狠心,要将藍雲宗徹底剿滅,與其做了藍雲宗的炮灰,倒不如先去庫斯科避避風頭,畢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接着再看看局勢發展如何,如果情況太過糟糕,那麽他就一路北上,跨過格蘭德河,去聖安東尼奧傳教所,魔教之人總不能把手伸到這個地方去。
烏圖開始處理那些孩童和少年。
這些半大孩子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有些被吓傻了。
隻有那個叫金仙兒的少女和叫藥天的少年還算鎮定,兩人依偎在一起,雖然害怕,但并沒有亂了方寸。
烏圖本該贊譽一聲,此子不凡雲雲,隻是他察覺到齊玄素那邊好像出了點狀況,便沒了這等興緻,打算趕緊完事。
所以烏圖也懶得多做解釋,直接讓這些孩子全部睡去,然後收入自己的黑袍之中。
等到他們再醒來,就有一個全新的人生了。
什麽成仙、築基丹,什麽村子,都是夢醒了無痕的夢魇。
道門不要他們,不意味着别人不要。道門疆域太廣,人才太多,門檻自然高。其他勢力就沒有這麽多講究了,做一個編外人員也挺好,烏圖和胡恩阿汗都不是道門之人,也不妨礙他們地位尊崇,大權在握。
另一邊,齊玄素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麻煩。
他本來隻是旁觀烏圖出手,結果就在烏圖離開他的身邊之後,一片不起眼的葉子随風而來,在距離齊玄素還有丈餘距離的時候,突然發難,化作一柄蒼翠碧綠的飛刀刺向齊玄素的眉心。
齊玄素的“長生石之心”與李長歌的不同,并沒有金風未動蟬先覺的神異,雖然有“魔刀”反應,但直到飛刀距離眉心隻剩下半尺距離的時候,齊玄素才反應過來,伸手去擋,饒是他有武夫體魄,還是被飛刀刺穿了掌心,刺入眉心半寸。
道門之中,用飛劍的人不少,用飛刀的人不多。
在齊玄素認識的人中,隻有一個人會用飛刀,那就是姚裴。
不過姚裴遠沒有這等境界修爲,能夠輕描淡寫地傷到齊玄素,換成得了“青雘珠”的李長歌還差不多。
齊玄素可以肯定,這不是蟲人的手法,而是道門的手段,能夠克制“魔刀”的隻有“天刀”。這門功法,算是門檻特别高,别說蟲人了,就是在各種人才輩出的道門,都很少有人能夠練成。
姚裴何等資質,爲了修煉“天刀”,把自己練得神神叨叨,經常介于有點大病和走火入魔之間。
“魔刀”自然不能跟“天刀”相比,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齊玄素從眉心拔下這把飛刀,拿在手中端詳。
飛刀就像一片竹葉,栩栩如生。
這把飛刀到底從何處而來?
來不知從何處來,去倒是知道要到哪裏去——直接釘在了齊玄素的腦門上。
烏圖回到齊玄素的身邊,立刻知道齊玄素受傷了,不由有些惶恐,如果齊玄素死在南大陸,他可脫不開幹系。
齊玄素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将手中飛刀遞到烏圖的手中:“幫忙參詳一下。”
烏圖接過飛刀,仔細查看了一番,遲疑道:“齊真人,這柄飛刀竟是沒有殘留任何氣息,卻能破開真人的體魄,可見發出飛刀之人的修爲之高,恐怕還要在我之上。”
烏圖已經是僞仙,在他之上便隻有仙人了。
齊玄素又拿回飛刀,自言自語道:“仙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