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三位一體,分别指清除庫庫爾坎和查克切爾的餘孽,消滅蟲人,以及廢止血祭。
這是一次正式議事,走流程的。
兩名靈官一左一右推開大門,齊玄素大步走進議事堂,裏面所有人全部站了起來。
齊玄素走到正中主位坐下,其他人這才跟着落座。
“準備議事。”齊玄素開口道,“這次把大家叫到新帕依提提來,有些道友是長途奔波,辛苦了。爲什麽選在新帕依提提,我要解釋一下,因爲我認爲新帕依提提的情況最爲嚴重。事關重大,所以我也要在正式開始議事之前,宣布一條紀律,有關這次議事的内容,要做到高度保密,不能以任何形式流傳出去。”
齊玄素頓了一下,環視衆人一周,繼續說道:“現在開始議事。庫庫爾坎和查克切爾的餘孽、蟲人、以及暗中進行血祭之人,這三者有一定的重合性,也有很強的關聯性,就好像田地裏的雜草,不是孤立存在,而是混雜在一起。所以我們不免要讨論幾個問題。”
“第一,在新帕依提提,這些人到底是一種什麽狀況或者狀态?”
“第二,他們存在的土壤是什麽?是否存在保護傘?”
“第三,我們應該如何‘除草’?對于某些從不事農桑之人來說,某些雜草和麥苗還是很像的,如何進行有效甄别?不能傷及無辜。”
對于齊玄素來說,這種事情算是輕車熟路了,畢竟就跟處理隐秘結社問題差不多,性質上也十分類似。
在這裏面比較困難的不是打擊隐秘結社勢力本身,而是隐秘結社勢力背後的保護傘問題,因爲隐秘結社隻是權力利益鏈條中的一環,受到權力的保護,有權力的背書,才能長久存在。
想要鏟除隐秘結社,關鍵有兩點,一是打掉其核心,二是打掉其保護傘。
就拿推進部分隐秘結社正常化之前的“天廷”來說,其核心是金公祖師,其保護傘是太平道,無論是打掉金公祖師這位仙人,還是迫使太平道放棄“天廷”,都很不現實,所以跟現實妥協,“天廷”就正常化了。
另外的知命教和靈山巫教,雖然核心同樣強勁,但沒有上層的保護,自然就被列入必須嚴厲打擊的範疇。
至于權力爲什麽要充當隐秘結社的保護傘,道理并不複雜。正如名義不能等同于權力,把名義轉化爲權力是個技術活。同理,權力也不能等同于利益,權力變現同樣是個技術活。隐秘結社就是權力變現的一個重要渠道。
打掉隐秘結社就是斷人财路,甚至還會危及權力本身,人家當然要拼命的。
在與會之人中,皇甫曦明面上的地位最高,實際上則是澹台盈的權力最大,因爲澹台盈代表了西道門,正如齊玄素代表了道門,這與本身職務關系不大。
澹台盈說話很直接:“關于齊真人提到的三點,我是有話說的,就是不知道齊真人想聽什麽話了。”
齊玄素笑了笑:“這話怎麽說?”
“如果齊真人想聽好聽的話,那就是問題不大,癬疥之疾罷了,不足爲慮。”澹台盈也是敢說,“在齊真人的英明領導之下,我們很快就能肅清各種敵人,成功完成上級交付的任務,給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齊玄素示意打住:“那麽不好聽話的呢?”
澹台盈道:“不好聽的話就是真話,齊真人提到這些問題,我逐條回答。第一,他們的狀态是廣泛存在,可以說問題比較嚴重,我們面臨的是個爛攤子。第二,當然存在保護傘,而且牽扯很深,甚至可能會牽涉到一些比較敏感的人物。第三,面臨一個兩難的問題,部分人隐藏很深,想要徹底根除,就難免會傷及無辜。想要不傷及無辜,就無法徹底根除,坦率地說,沒有太好的辦法。”
齊玄素道:“按照澹台真人所言,問題是比較嚴重了。”
澹台盈直言不諱道:“别人怎麽看,我不清楚,但我是這樣認爲的。”
齊玄素又望向另外幾人。
皇甫曦斟酌言辭,說道:“澹台真人所說,雖然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的确是客觀事實。我想,如果不是一個難題,那麽齊真人也沒必要召開這次專項議事了,我們都應該抱以戒慎之态度對待這個問題。”
齊玄素道:“戒慎之态度當然重要,其他人有沒有意見?”
誰也沒有說話,都認可澹台盈的觀點。
齊玄素道:“說到第二條,我們在座之中,有沒有保護傘?”
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肅。
烏圖緩緩開口道:“也許過去有,現在應該沒有。”
齊玄素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談了,隻說現在。有關這個問題的具體認知,我們已經初步達成了一緻,可以用‘艱難’二字來形容,那麽接下來我們便要讨論具體該怎麽辦的問題。”
澹台盈一向無所畏懼,頗有點小張月鹿的氣勢,又是當先發言:“我們首先要下決心,尤其是齊真人要下決心,不管是涉及到誰,都有一查到底,甚至将其直接拿下的決心,若是畏首畏尾,那還不如不辦。其次,我們要嚴防包庇、洩密的問題,所以我建議,實行互相監督和交叉辦案。”
齊玄素給予了肯定:“這個提議很不錯。決心,我一直都有,關于這一點,大家想必不會懷疑。”
烏圖眼觀鼻鼻觀心。
齊玄素接着說道:“至于具體互相監督和交叉辦案的問題,我看是不是這樣,蟲人方面由烏圖和胡恩阿汗負責;餘孽方面由絕聖堂負責,北衙禁軍配合;至于廢止血祭,則由月神殿負責,南衙禁軍配合。澹台真人不負責執行方面的具體任務,而是擔負起監督的職責,有什麽問題直接向我彙報。”
齊玄素再次環視一周:“若是沒有什麽疑問,那就表決吧。”
“我同意。”
“同意。”
“贊同。”
“同意。”
“沒有意見。”
齊玄素道:“很好,全票通過。皇甫道友,你和澹台真人商議一下,盡快拿出一個具體的執行方案,我們讨論表決之後,就開始執行,争取在清明節之前完成這次三位一體的清掃行動,還新帕依提提一片淨土。”
兩人齊聲應下。
齊玄素起身道:“就這麽辦吧。我最後再提兩點要求,一是要密,二是要快。”
議事結束之後,齊玄素又去見了陸玉珏,再次與他做了一次深入的談話。
從表面上來看,齊玄素是以上司的身份安慰陸玉珏,希望他能夠安心工作。
實際上,齊玄素還是在拉攏陸玉珏。
他是希望給李長歌埋下一顆釘子的。
畢竟兩人現在已經明牌,都知道兩人是各自最大的競争對手,這些年來,李家人沒少在齊玄素身上使小動作,齊玄素也不能隻挨打不還手,搞掉一個李天瀾僅僅隻是一個開始,遠遠談不上結束。
從原則上來說,海外各洲以穩定爲主,各個重要職位不會輕易變動,雖然齊玄素不會在任太長時間,很快就要去萬象道宮做掌宮真人,但可以預見,陸玉珏還會在這個位置上停留一段時間,具有相當的不可替代性。
齊玄素若能與陸玉珏建立某種聯系,就能進一步完善他在南大陸的布局,也能更容易了解李長歌的動向。
當然,齊玄素想要真正籠絡陸玉珏,必須有些實際行動,關鍵就在李命煌的身上。
齊玄素想要對付李命煌,算是師出有名,畢竟李命煌對不起張玉月,而張玉月又與張月鹿關系不錯,齊玄素作爲張月鹿的道侶,替大姨子出頭,也說得過去。
相較于昨天,陸玉珏沒有那麽激動了,不過還是咽不下那口氣,這種恨是裝不出來的,畢竟世家子嘛,也在情理之中。
陸玉珏說道:“自古以來,三恩兩仇,養育之恩、救命之恩、知遇之恩,以及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我若是就這麽算了,不僅我自己咽不下這口氣,别人也要瞧不起我。”
此時陸玉珏已經把齊玄素視作可以幫助自己報仇的潛在對象,也不疑有他,齊玄素可沒那個本事讓李命煌去勾搭陸玉珏的老婆,他隻是順水推舟而已。
齊玄素道:“玉婷曾是我的下屬,你也是我的下屬,你們又是兄妹,看在這等情分上,我也要幫你一把,是不是可以考慮下風憲堂那邊?聯系下陸副堂主。”
陸家也是有人的,比如陸玉書,就和陸玉珏是同輩之人,都是“玉”字輩。
陸玉珏歎了口氣:“李家要保李命煌,她也不敢忤逆李家的意思。”
齊玄素看火候應該差不多了,狀若無意道:“我也不瞞你,李天瀾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我審問李天瀾的時候,李天瀾曾交代,李命煌背着他與谷璎通奸,還聯合谷璎誣陷他的大兒子李命平。因爲張首席堂姐的緣故,我本想借着這個機會查一查李命煌,可清微真人卻親自出面叫停了這個案子。我也沒辦法,隻能到此爲止,不過相關證據我還是保留下來了。”
陸玉珏狠狠握緊了拳頭,臉色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