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首席,有事嗎?」李朱玉的态度相當冷淡,畢竟在李天瀾的事情上,李朱玉被齊玄素擺了一遭,雖然她比不上李長歌,但也是堂堂李家大小姐,沒必要無下限地讨好齊玄素,再給齊玄素好臉色才是怪事。
齊玄素道「關于李天瀾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吧?」
「知道。」李朱玉冷冷道,「齊首席又立新功,可喜可賀。齊首席這次是一手打全真道,一手打太平道,就差正一道了。知道的是齊首席隻有兩隻手,顧不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爲齊首席有意偏袒自己嶽家呢。」
齊玄素沒有理會李朱玉的陰陽怪氣,直接問道「我聽說李天瀾的大兒子李命平還在你的手上?」
李朱玉反問道「怎麽,齊首席還要斬草除根嗎?」
齊玄素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關系到誣告的案子,還要他過來走個程序。」
已經上過一次當的李朱玉想也沒想就拒絕道「不行。」
齊玄素道「丹錦副堂主,我在跟你談公事,這個要求合情合理,你爲什麽不同意總要給個說法。」
李朱玉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轉而說道「李命平不想見谷璎。」
齊玄素道「丹錦副堂主,你百般阻撓,該不會李命平遭遇了什麽不測吧?我可是聽說,谷璎的那個女幹夫大有來頭……」
話不必說盡,齊玄素的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清微真人曾特意交代李朱玉,要保住李命煌,此時齊玄素又拿李命煌說事,李朱玉又急又氣「齊首席,你到底要幹什麽?真當我們李家沒人是嗎?」
齊玄素道「我沒有這樣說,也沒有這樣想。你把李命平交給我,我把谷璎的案子給結了,不再牽扯其他,這是我跟清微真人保證過的。」
李朱玉将信将疑「當真?」
齊玄素坦然道「你可以去問清微真人。」
李朱玉之所以不肯交人,就是怕齊玄素又拿李命平做文章,此時聽齊玄素如此說,便信了幾分,可她仍是沒有松口「就這麽簡單?」
齊玄素見李朱玉是油鹽不進,隻得說了幾分真話「當然沒有這麽簡單,現在李天瀾很不配合,他提出了一個條件,說是有人因爲害怕家醜外揚,要讓他的大兒子永遠閉嘴,他已經對不起他的大兒子一次了,不能再連累他第二次,所以他請求我保住他的大兒子,如此,他才肯配合交代。」
李朱玉
沉默不語。
她的确考慮過一些極端手段,此時被齊玄素點破,便也沒有剛才那麽強硬了。
齊玄素接着說道「這樣吧,我們訂個君子盟約,我不再追究谷璎和李命煌的爛事,就此結案。你呢,确保李命平的安全。不要忘了,你才是李家人,你們是同族。李家把他開除家譜,已經錯了一次,難道還要一錯再錯嗎?」
李朱玉終于說道「好,我答應你。」
齊玄素最後道「丹錦,既然是君子協定,那麽我希望你不要玩什麽你是女子不是君子的把戲,你要是毀約,我也不損失什麽,畢竟我不叫李玄素,跟李命平更沒什麽交集,就怕别的李家人寒了心。」
李朱玉重重地哼了一聲,直接結束通話。
解決了李命平的事情,還有就是李天瀾的小兒子。
這個沒什麽難的,一直都在李天瀾的家中。張拘成已經派人把李天瀾的小兒子保護起來了。李天瀾逃走的時候,沒帶兒子也是看準了才這麽幹的。道門不興株連,他的兒子更是姓李,就算他這個老子逃了,他的兒子也不會流落街頭,更不會被抓起來,一般情況就是送回齊州李家,所以他才跑得沒有半點顧慮。
齊玄素隻要
跟張拘成交代一聲,等到這件事結束之後,直接把李天瀾的小兒子送到萬象道宮,就說是李天瀾的意思,那也算穩妥了。
至于李命煌,齊玄素不急。
清微真人已經打了招呼,齊玄素不可能剛剛扳倒李天瀾,緊接着又去對付李命煌。
爲什麽齊玄素能扳倒李命煌?原因之一就是齊玄素懂「規矩」。
這當然是貶義的。
什麽規矩?
小事不糊塗,大事要糊塗。
投鼠忌器,牽涉到「鼠」,便可以嚴查,牽涉到「器」,便一個字也不能問,更不能查。
什麽能查,什麽不能查,該怎麽查,查到什麽程度,到哪裏爲止。
這就是規矩。
行于所當行,止于不可不止。
換成張月鹿,要一查到底,立時就要激起太平道的全面反擊,因爲張月鹿不講這些「規矩」,所以張月鹿也很難成功。
按照「規矩」,齊玄素已經得了便宜,就不能再賣乖了,李命煌無論如何都不能牽扯進來。
齊玄素當然知道這是錯的。
也許還要被批判觀念不正。
可生活不會跟你講對錯,命運也不會。
天道不仁,以萬物爲刍狗。
不管你怎麽做,天地總是以那個規律運行着。
不會因爲你是對的,就一定得到好的結果,也不會因爲你是錯的,就一定得到壞的結果。
不事生産的年輕人,未經世事老天真,總是要高歌道德,可經曆過一點世道的打磨之後,又會迅速抛棄這點道德,走向另一個極端。
于是呈現出一種滑稽的二象性。今天還是熱血道童,明天就是要擁抱聖廷的覺醒之人,可能後天又會幡然悔悟。區别隻在于他在這段時間裏是否遭受了打擊,是否受了委屈。
齊玄素是經曆過一些世事磨砺的,所以他不再以單純的對錯看待問題,而是以利害看待問題。
他是個黑白不那麽分明的人,時黑時白,皆看外部環境。環境是白的,他便是白的,環境是黑的,他便是黑的,就好像一面鏡子。
也正因如此,張月鹿這種哪怕遭遇了挫折,甚至險些丢了性命,仍舊要堅持行正道的人,才顯得尤爲可貴。
很多時候,大多數人都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可爲什麽甯可原地踏步,也不走正确的路?因爲這條路太難了。
每個堅持行正道之人都應該得到贊揚。
齊玄素佩服張月鹿,故而由敬生愛。
所以不管怎麽說,李命煌的事情還是先放一放再說。
齊玄素現在最關心的是四代地師的問題。
如今的情況是越來越複雜了。
齊玄素列了一個表七娘、周夢遙、清平會之主、姚祖、三代地師、四代地師、本代地師。
這都是有關之人。
齊玄素甚至弄不明白這到底是幾個人。
周夢遙和清平會之主可能是兩個人,也可能是同一個人。
本代地師和四代地師同樣如此。
如果本代地師和四代地師是同一個人,那麽四代地師和三代地師是什麽關系?三代地師和姚祖這位二代地師又是什麽關系?
總不會是姚祖
一直活着,姚家就是她一個人代代相傳吧?
那也太可怕了。
想要解開這個疑惑,齊玄素還是打算從畫像入手。
齊玄素又用魚符聯系了七娘。
「幹嘛?」七娘好像很忙,半個身子都在屏幕外,隐隐還能聽到小殷大呼小叫的聲音,也不知道這一
老一小在幹什麽。
齊玄素直接問道「七娘,你見過地師吧?」
「見過。怎麽了?」七娘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齊玄素道「你能給我繪一幅地師的畫像嗎?」
七娘幹脆道「我不擅長繪畫。」
小殷的聲音傳來「畫畫?我會啊。」
七娘扭頭道「那你見過地師嗎?」
「沒見過!」一直在畫面外的小殷理直氣壯,幾乎能想象出她雙手叉腰的樣子,「不過我可以憑着想象畫。」
齊玄素無視小殷,繼續問道「那你見過四代地師的畫像嗎?」
七娘道「紫府的玉虛宮裏挂着曆代地師的畫像,随便看。前提是你能進去。」
齊玄素倒是進去過一次,那次主要是爲了看望被李長歌所傷的姚裴,可那時候的齊玄素不會想到今天,自然也沒去關注四代地師的畫像。更不必說,李天瀾已經說過,四代地師的正式畫像失真嚴重。
齊玄素歎了口氣,猶豫要不要跟七娘說明真相。
七娘已經先一步開口問道「你先問地師,又問四代地師,這裏面有什麽說法?」
齊玄素最終還是選擇相信七娘,将他得到的最新情報大概講了一遍。
七娘聽完之後,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我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内幕。」
齊玄素不由有些灰心「你這個姚家人都不知道,那麽
别人就更不會知道了。」
「那也未必。」七娘道,「我們這些人是不知道,可紫光真君未必不知道,你可以問她。」
齊玄素一怔,瞬間感覺思路開闊。
紫光真君早在佛道之争以前就已經複活,此後的二百餘年,一直都在人間。而且不同于巫羅和司命真君,紫光真君與道門關系密切,與曆代天師都有交集,也許她會知道一些内幕。
當然,尋常人想要見到紫光真君是個難題,不過對于齊玄素來說,不算難題,他能直接向紫光真君尋求啓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