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不得不提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帝國的崩潰。
西方也曾有一個勉強算是大一統的國度,中原人稱之爲大秦,其首都是七丘之城,也是今日之聖座所在。
當年大秦帝國衰弱乃至崩潰的時候,其邊疆行省紛紛反叛獨立。
因大秦帝國在擴張的過程中,會不斷引入其他種族加入帝國,基本上是一省一族一地,大秦征服了他們之後,元老院隻派遣總督、稅務官和軍隊,隻要按時納稅,打仗時出人出力,其他内政一概不問,實行自治。這也就罷了,大秦還将其視作二等公民,一等公民的醉生夢死來源于對外掠奪和對于二等公民的壓迫剝削。如此就産生了雙重矛盾,階級上的和種族上的。
還有第三條,是地域矛盾,總有富庶地區和貧苦地區,帝國分崩離析的時候,富庶地區自然不會認可貧苦地區,隻會一門心思甩掉這個窮苦兄弟。
于是當帝國崩潰時,外圍行省幾乎全部脫離帝國,開始謀求獨立。
如果主體足夠強大,還能保住核心區域,謀求東山再起。如果主體不夠強大,那就會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
中原王朝同樣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徙民實邊的政策也應運而生,核心在于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終是不分彼此。
到了如今的道門,疆域不可謂
不廣大,道門同樣要考慮這個問題。于是才會有人反對接納塔萬廷,并且提出了“塔萬廷隻能共享福不能共患難”的說法,這是有現實基礎的。
畢竟塔萬廷和南洋不同,南洋從祖龍時期就開始與中原融合,上千年下來,有着足夠的基礎,可塔萬廷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與中原格格不入。文化不同,語言不通,思維不同,真要接納了塔萬廷,從曆史經驗來看,道門強大時還好說,一旦道門陷入衰弱,塔萬廷必然會收拾細軟跑路,這就是不能共患難。甚至反咬道門一口,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這正是李家那一套阻力很大的主要原因,你要搞融合,最起碼要幾百年的時間才能見成效,道門能不能興盛幾百年,誰也不敢打包票。想要走捷徑,那就是西洋人的辦法,直接殺人,屠城滅地,可這又與道門的文明宗旨相違背,真要幹了這種事情,還有什麽臉面去指責西洋人?畢竟道門也幹了。
關鍵殺人這種事情會反噬自身的合法性,不要小看道德大義的作用,維系人心還就要靠道德大義,生于不義,行于不義,也必将死于不義。
齊玄素提倡的那一套,看似很不靠譜,實際上很有現實意義,你們自己的問題,我們不管,我們隻是合作。你們内部殺人也好,壓迫也罷,都是你們内部矛盾,别把賬算在道門頭上。至于西道門何去何從,隻
要北邊的蒸汽福音不倒,西道門就有存在的意義。
既然道門不願意接納塔萬廷進入自己的版圖,那麽道門的外圍疆域就是西婆娑洲、婆羅洲、羅娑洲、鳳麟洲、西州之外的廣大西域。道門也實行了徙民實邊的政策,其中執行最好的就是南洋地區,這是沒有疑問的,齊玄素還是七品道士的時候,就聽說了道門每年都會把失去土地的百姓送往南洋,一舉兩得。
其他地域各有各的難處,比如鳳麟洲,這裏環境還算不錯,就是地方太小人太多,沒空地了。與鳳麟洲反過來的是羅娑洲,地方太大人太少,最後變成了流放之地。
道門從來不會浪費人力,許多高品道士落入天網之後都會被送到昆侖道府修道觀,因爲這些高品道士實力強大,靠近玉京,更容易鎮壓看管,他們也不敢有什麽異動,如果把他們放得太遠,這些人很有可能直接跑掉。實在不好看管或者罪大惡極的,就送到三大牢獄洞天之中。
還有些實力不那麽強大的犯人,就被流放到了羅娑洲。雖然羅娑洲的環境惡劣,但礦産資源豐富,這些流放的犯人就被安排采礦。除此之外,還有大量被雇傭來的普通礦工,這些人大多來自南洋和中原,不過沒人願意在此久居,都是幹上幾年,攢夠錢就回老家過日子。
整個羅娑洲就是一個大号的礦區,支撐起了道門的冶煉工業,那麽多鐵甲
艦、火器,都指望這裏。
所以天機堂在這裏存在感很強,正如市舶堂在南洋等地存在感很強,是一樣的道理。
除此之外,這個“礦區”也充當了中轉站、港口、倉庫,道門對于南大陸的援助,都是先運到這裏,然後再轉運南大陸。甚至近些年來,幹脆直接在礦區旁邊建造巨型作坊,省去運輸的過程。
不得不說,如此龐大的疆域,超越中原曆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如果把南大陸也算進來,那麽無論什麽時間,總有一塊土地是沐浴在陽光之下的,如日中天,太陽不落。
這就是道門。
正因如此,道門大掌教之位才會這樣的引人注目,這樣的讓人垂涎。
當西道門使團的“太陽舟”出現在羅娑洲上空的時候,齊玄素向下望去,入眼就是一片荒涼的漫漫黃沙,沒有植被,沒有河流,一眼就讓人對“絕島”這個名字感同身受。
這是羅娑洲西部的真實景象,很容易讓人想起如今同樣沙化嚴重的西域,甚至不如西域。不管怎麽說,西域在曆史上也曾有過水草豐茂的時期,留下了衆多文明,後來衰落是後來的事情了。可這裏連文明遺迹都沒有留下,甚至一般動物都保留了相當原始的樣子,當真是不毛之地。
飛舟繼續前行,環境逐漸有了改變,有了人煙。
同時,也有兩艘“紫蛟”升空,爲使團伴航:“歡迎西道門使團抵達羅娑洲,我道府飛舟
兩艘奉道府議事命令,爲使團引路護航。”
在兩艘“紫蛟”的引領下,西道門的“太陽舟”飛往最近的大淵港口——這是一個以人名命名的港口,以此紀念第一個發現羅娑洲的中原人汪大淵。還有一座煥章城,則是以汪大淵的表字“煥章”命名。
此時在大淵港口,羅娑洲道府的掌府真人葉青霜已經帶領幾位副府主等候在碼頭上,僅僅是一個齊玄素,還不至于讓葉青霜如此興師動衆,可西道門使團就不一樣了。皇甫極作爲西道門未來的核心人物,道門這邊還是要給出極高規格接待的。
巨大的“太陽舟”落在海面之上,如一座移動的島嶼,雖然不如“應龍”那般細節精緻,殿閣層疊,但周身籠罩光芒是其一大特色,從各個角度照亮了大淵港口。
放下舷梯,皇甫極第一個走了下來,接着便是齊玄素。
葉青霜已經主動迎了上來,與走下舷梯的皇甫極互相見禮。接着皇甫極又與葉青霜後面的幾位副府主依次見禮。
齊玄素與葉青霜的見面就要随意多了,隻是随意拱手——兩人不僅是道門同僚,還是老相識。不要忘了,婆羅洲與羅娑洲是鄰居,羅娑洲提供的礦石最起碼有一半去了婆羅洲,齊玄素作爲婆羅洲道府的前任首席副府主,主抓經貿,跟羅娑洲這邊多有往來,想不熟也不行。
葉青霜是個女道士,道門高喊了這麽多年的平等,還
是有些成效的,參知真人中不乏女子,比如慈航真人蘇元儀、帝京道府的李若水,還有葉青霜,都是女子之身。
不過也不可否認,高層中還是男人占了絕大多數,道門本質上還是由男人主導的。涉及到最根本的權力,可沒人玩什麽紳士風度,全看本事。
這也反映出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在道門,地位最高的和地位最低的,都是男道士,呈現出兩極化趨勢。這也體現了男人之間的競争理念,赢家通吃,敗者一無所有,殘酷兇狠。
其實早在孩童時代就有體現,女孩們僅僅是排斥、疏遠、孤立的時候,男孩可能已經動手見血甚至鬧出人命了。這還隻是雛形而已,遠非成熟狀态。兩種環境造就出的男人和女人,到了成熟期後,競争力自然大不相同。
利弊總是同行,在秩序穩定的環境下,女道士雖然被限制了上限,很難觸碰到最高權力,但下限也得到了保障,最不濟還能嫁人,比那些牛馬一般的男道士多了一條出路。
這也是那麽多女道士支持張月鹿的原因,平等喊多了,自己也信了,她們太希望有一位女子大掌教來證明女道士能頂半邊天了。
眼看着慈航真人陪跑已成定局,最終還是清微真人和東華真人兩強相争,隻能寄希望于下一代,畢竟有張月鹿和姚裴兩個女子,從概率上來說大了許多,總不能這兩人還要給李長歌和齊玄素陪
跑吧?不會是李長歌和齊玄素延續上一代清微真人和東華真人之争吧?
其實齊玄素也有優勢,而且層次更高。張、姚、李三人,剛好代表了三大世家,唯獨齊玄素出身底層,就是那種連老婆都娶不起的底層男道士。對于龐大的寒門道士群體而言,誰管你是男是女,都是少爺小姐,唯獨齊玄素,才是自己人。
雖然齊玄素認了姚家的幹娘,娶了張家的媳婦,但也比其他三個強。
不要小看這種思潮,隻能達到一定聲勢,是能真正影響到上層的。
好巧不巧,葉青霜就是一位寒門出身的道士,所以她被“發配”到了羅娑洲這個“好地方”。
「最近很忙,精力不濟,昨晚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打算閉閉眼,睜眼已經是早上四點,這個月就這樣了,下個月争取全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