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符合道門的文明宗旨。
因爲道門不興株連。
可是北辰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不法之地,暗子們身份暴露後,道門不會庇護他們,生死由命。與此同時,北辰堂也擁有很大的自主權力,殺人隻是常事,所以六代大掌教時期才提出了少殺、慎殺的宗旨。
一般情況下,殺人主要是針對某個目标,不會涉及到目标的家人。就如江湖上的一句老話,禍不及妻兒。
隻是孫仲奴的情況不一樣,他并非被抓後不得不交代,而是主動背叛,造成了極大的破壞,使得北大區傷亡慘重。這種行爲的影響極爲惡劣,必須予以最殘酷的懲戒,警示他人。其次,孫仲奴的家人可能也知道一些機密,很可能會造成進一步破壞,這也屬于止損之舉。
總而言之一句話,真當北辰堂是善堂嗎?北辰堂的職責之一就是肅清叛徒。
齊玄素是江湖人出身,手上不說沾滿血腥,也幹淨不到哪裏去,他不是個心軟之人,北大區死了這麽多人,總要有個交代,他不在乎多幾條人命,他更注意影響問題。
畢竟這是個大清流的時代,這樣的事情一旦暴露,影響是很惡劣的。數不清的“道德完人”都會跳出來指責北辰堂沒有人性雲雲。
齊玄素沒有一口否決,隻是說道:“這個孫仲奴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想來是個聰明人,他肯定會有所防備,說不定已經羅織人手守株待兔。我們現在貿然派人行動,恐怕會自投羅網。”
李命真深以爲然:“首席所言極是,此事還是暫且一放,待到重建北大區的有關組織,孫仲奴放松警惕之後,再行出手。”
齊玄素道:“你自己看着辦吧。隻是有一點,記住六代大掌教的訓誡,少殺,慎殺。”
“是。”李命真道,“如今北大區的相應人員全面撤離,各種事情千頭萬緒,如果首席沒有其他吩咐,命真就先去處理一應事宜了。”
“好,你去吧。”齊玄素道。
待到齊玄素結束對話之後,一直沒有說話奧黛麗才關切問道:“怎麽了?”
方才兩人的對話自然是保密的,奧黛麗無法看到,也無法聽到。
齊玄素語氣平淡道:“我們這邊出了一個叛徒,可能會有些變數。”
奧黛麗的臉色微微一白:“福音部?”
“對,福音部。”齊玄素長歎了口氣,“不過關鍵還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這個叛徒大概察覺到我的存在了。”
奧黛麗沒有說話。
齊玄素起身來得到窗邊,望向列車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
奧黛麗也随之站起身來:“亞瑟,我們該怎麽辦?”
齊玄素背負雙手:“靜觀其變吧。也許很快就會有聖廷的人找上門來。”
奧黛麗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
也是說什麽來什麽,奧黛麗剛想要說什麽,整列蒸汽列車猛地刹車,伴随着刺耳的鋼鐵摩擦聲音,整個車廂劇烈晃動,強大的慣性之下,奧黛麗險些沒有站穩——别看她的身體強韌到不可思議,又是地獄使徒的力量,又是各種高端義體,卻發揮不出半點威力,除了不怕被人誤傷之外,就是個累贅。
齊玄素卻是不一樣,别說隻是慣性,就是整個車廂出軌翻車,也無關緊要,自然雙腳如同生根,穩穩不動,還順手扶住了奧黛麗。
待到列車終于停穩,乘客們自然紛紛咒罵。這些人可沒有齊玄素順手扶上一把,不乏有人變成了滾地葫蘆,十分狼狽。
齊玄素說道:“來了。”
說罷,齊玄素一揮衣袖,化出一道光幕,顯出列車外的景象。
此時蒸汽列車已經停下,一行身着黑袍的教士正在登車。
奧黛麗看着光幕中的景象:“是福音部的人。”
齊玄素也望向光幕,這些福音部的黑衣教士登車之後,把住出入口,開始依次排查身份。
奧黛麗忍不住望向齊玄素:“亞瑟……”
齊玄素平靜道:“他們排查身份,說明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否則直奔我們而來就是了,不必多此一舉。這趟列車的乘客中夫妻不在少數,而且我們已經改變相貌,不必憂心,隻要記住你是佩内洛普·阿德勒。總之,我們先靜觀其變即可。”
奧黛麗點頭應下。
齊玄素再一揮手,光幕化作點點流光四散而飛。
再有片刻,腳步聲越來越近。
然後響起了敲門的聲音,十分急促,帶着幾分肅殺和暴躁之意。
齊玄素略微調整神态,裝出表面強裝平靜卻内裏又有幾分惶恐的樣子,符合人設,這才上前開門。否則齊玄素一臉平靜,臨危不亂,福音部的黑衣教士恐怕要看出端倪的。
開門之後,三名黑衣教士走了進來。
走在最前面之人應該是領頭的,戴着黑色軟帽和黑色手套,手持手杖,後面的兩人則明顯有着煉金奧術改造痕迹,隐隐有蒸汽逸散,使得車廂中的溫度都高了幾分。
齊玄素像一個正常丈夫那樣,将奧黛麗護在身後。
爲首的黑衣教士出示了一個身份證件:“我們來自福音部,奉命檢查,還請配合。”
奧黛麗從小巧的手提包中拿出兩人的身份證件和車票,遞給黑衣教士。
黑衣教士接過僞造的身份證件,仔細看過,又望向兩人:“阿德勒先生,阿德勒夫人,你們爲什麽要前往聖安東尼奧傳教所?”
齊玄素回答道:“聖安東尼奧傳教所是北大陸的第七大城市,靠近邊境,貿易發達,我準備前往聖安東尼奧傳教所謀生。”
“謀生?”黑衣教士上下打量着齊玄素,“難道偌大個聖約克沒有合适的工作嗎?”
齊玄素說道:“雖然聖約克十分繁華,但聖約克的競争太激烈了,而且生活成本太高,僅僅是房租就讓我不堪重負,如果再有一個孩子,那麽生活的壓力就更大了,這些年的經曆告訴我,聖約克已經不再适合我們,它的繁華也不屬于我們。聖安東尼奧的房價更便宜一些,在薪水差不多的前提下,聖安東尼奧的生活會更輕松一些。”
黑衣教士皺了皺眉頭,卻是不好反駁。
作爲福音部的教士,他們當然不會感受到所謂的生活壓力,不過他也不是不知疾苦的孩子,不得不承認,這話是對的。
黑衣教士又問道:“爲什麽非要是聖安東尼奧?經濟水平差不多的聖弗朗西斯科不行嗎?”
齊玄素回答道:“聖弗朗西斯科的礦業發達,更需要工人,不太适合我。”
黑衣教士沒再說話,隻是示意身後的兩名教士檢查車廂。
其中一人打開了奧黛麗的行李箱,露出裏面的女士衣物。奧黛麗驚呼一聲,卻被齊玄素伸手按住。
兩人檢查過之後,向黑衣教士低聲彙報了幾句。
黑衣微微點頭:“我們走。”
三人離開之後,奧黛麗伸手捂住胸口,長長松了一口氣:“這些福音部的教士竟然如此好說話,我還以爲他們會糾纏到底呢。”
齊玄素道:“他們當然沒有這麽好說話,我用了一點手段。”
“什麽手段?”奧黛麗好奇問道。
齊玄素道:“是‘祝由術’。”
所謂“祝由術”,是巫羅的手段。巫羅創建靈山巫教,凡是信仰巫羅之人,可以在睡夢之中進入巫羅的神國,隻要能通過巫羅設下的各種考驗,便可獲得一種名爲“祝由術”的巫術,道門稱其爲“迷魂法”,聖廷稱其爲“催眠術”,可以使旁人在渾渾噩噩之間聽從自己的命令行事。
齊玄素的巫羅圖騰升到了第七個刻度之後,便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這門巫術,就好似天賦神通。隻是對上同等修爲之人,用處不大,沒有用武之地。不過這些黑衣教士修爲遠遜于齊玄素,正好派上用處,而且齊玄素也不是直接操縱他們,隻是輕微地影響他們,讓他們無從察覺,事後也不會留下什麽痕迹。
這讓齊玄素生出許多猜測,“祝由術”隻是一門微不足道的巫術,不值一提。如果十一巫的圖騰繼續提升,是不是會獲得更多的十一巫神通?
那些上古巫教的神通,齊玄素也曾見識過一二,畫影取物,通靈通幽,死而複生,乾坤挪移,不遜于許多道門大成之法。
時至今日,齊玄素并未學習幾門大成之法,雖然散人傳承給他補上了資質,但也隻是追上了煉氣士的資質,還談不上驚才絕豔。打個不甚恰當的比方,谪仙人、煉氣士、散人一脈相承,分别是高、中、下。如果說煉氣士是平地丘陵,谪仙人是一座高山,那麽散人就是個窪地,就算把窪地給填平了,也隻是變成平地,剛剛趕上煉氣士,還是比不上谪仙人。
總而言之,齊玄素和張月鹿一起學同一門大成之法,齊玄素花費的時間還是比張月鹿更多,再加上齊玄素的時間不多,齊玄素便沒怎麽學大成之法,不得不說,這是他的一個缺陷。
不過若是齊玄素能夠得到上古巫教的神通,跻身仙人之後,集十一巫之所長,倒是可以彌補他沒有大成之法的缺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