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齊玄素并非真正的男爵,也無意深究男爵和議員之間誰對誰錯,但他還是打算給這個家夥一點小小的教訓,來一次打草驚蛇。
隻見齊玄素站起身來,單手便将羅斯高高提起,要知道羅斯被“煉金奧術”全面改造,與其說是血肉之軀,倒不如說是半個鋼鐵之軀,其重量可想而知,可齊玄素卻是不費半點力氣一般,跟提起小殷的後脖領沒什麽區别。
然後齊玄素的右手拉住他的左膀向外一扯,伴随着執法官撕心裂肺的慘叫,一條義體手臂被齊玄素憑借蠻力生生拔了下來,裏面連接的各種金屬管路被直接扯斷,大小齒輪從斷裂面的傷口掉落下來,裏面沒有鮮血,隻有黑水和蒸汽。
齊玄素将斷臂與人同時往地下一丢,居高臨下。
羅斯在劇烈疼痛之餘,還是感到震驚。
男爵爲何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難道那個傳言是真的?
如果是經曆了一番苦戰之後不敵男爵,那麽羅斯不會如此震驚,因爲他對四大黑幫首領的優勢不在于力量,而在于身份,畢竟他是被市議會認可的執法官,市議會對下城區疏于管理,是不想管,而不是不能管,不存在什麽市議會也不敢進入下城區的說法。在這種情況下,四大黑幫首領當然不願意與他正面沖突。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男爵根本就是從正面徹底碾壓了他,沒有一絲一毫的花哨,而且明顯可以看出來,男爵并未用出全力,而他沒有還手之力。
這種力量,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如果男爵果真有這樣的實力,那麽就沒有“四位受人尊敬的先生”的說法,下城區隻會有一個主宰,男爵也不再是男爵,或許“伯爵”和“公爵”的稱呼更适合他。
甚至是統治下城區的夜王殿下。
不僅僅是羅斯感到震驚。
同樣震驚的還有老管家。
老管家親自把齊玄素接到了男爵的宅邸,一手操辦了整件事,是最知道齊玄素底細的人,可他忽然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他根本不了解齊玄素的底細,他錯的離譜。
老管家隻覺得後背發冷。
四位所謂的先生中,男爵并不以肉體力量而著稱,可就算是在男爵擅長的魔法領域,也絕無可能在揮手之間将五個蒸汽“執法官”燒成鐵水。
更不必說暴力到别樣美感的肉體力量了,就是以肉體力量出衆而聞名于整個下城區的獵犬,也做不到在不用利器切割的情況下單憑力氣将一條準半神級别的義體手臂撕扯下來。就算獵犬憑借着某些特殊手段并付出一定的代價勉強做到,也絕無法如此輕描淡寫。
同樣一個結果,一個是随手爲之,一個是用出了吃奶的力氣,能一樣嗎?
何西阿究竟是誰?
老管家望向齊玄素的目光已經沒了惱怒和不滿,甚至震驚也緩緩褪去,隻剩下恐懼。
這就像童話故事中,無知的孩子将魔鬼帶回了家中,還一無所覺。
羅斯内心沉重,沒有憤怒到極點,反而平靜下來,嘶啞着說道:“男爵,難道那個傳言是真的?”
最近有傳言說,男爵在下城區的廢棄礦場中挖出了一個遺迹。當然不是西洋人的遺迹,西洋人作爲一個外來者,在本地的曆史太短暫了,也許在幾百年後,聖約克會成爲西洋人的遺迹,可現在還沒有西洋人的遺迹。
這個遺迹是來自于新大陸的原住民。嚴格來說,應該是一座陵墓。
衆所周知,過去的新大陸有三大帝國。可以說是同出一源,互相影響,卻也有着極大的不同。如今三大帝國、三大文明被強行糅合在一起,就好像把三個鐵罐融化成鐵水,然後再重新鑄造成一個新的鐵罐。西方人橫掃三大帝國,是融化三個鐵罐的人。東方人幫助原住民建立塔萬廷,是重鑄新鐵罐的人。
這導緻了塔萬廷信仰的混亂,諸神争鬥不休,貴族争權奪利,都是塔萬廷内部不穩定的根源。
這座陵墓來自于一個庫庫爾坎的祭司。
所謂庫庫爾坎,是新大陸的本土古神,擁有多種形象,其中一種形象是長有羽毛的巨蛇,又被稱作羽蛇神。在新大陸的神話體系中,他是太陽神,是衆神之首。
隻是太陽神這個神職,競争太過激烈,大概算是隕落最多的神祇了。比如道門的東皇太一和太陽真君,佛門的大日如來,鳳麟洲的伊奘諾尊和卑彌呼尊,西方的阿波羅和阿蒙等等。時至今日,可以肯定還未隕落的太陽神隻有大日如來和卑彌呼尊,其他太陽神存疑,而且大日如來疑似已經離開人間,還活躍在人間的太陽神已經越來越少了。
傳言男爵得到了太陽神祭司留下的神器。
太陽與火焰息息相關,将蒸汽“執法官”融化成鐵水的火焰,難道就是太陽神庫庫爾坎的神力?
這就是男爵恐怖力量的來源?
想到此處,羅斯越發肯定自己窺到了真相。
男爵之所以變得如此強大,正是因爲得到了庫庫爾坎的神器。
羅斯心情激蕩。
看來男爵是被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沖昏了頭腦,東方有句古話叫作: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不過是一隻下城區的老鼠,也敢妄想擁有神器嗎?他當然無法奪走男爵的神器,可隻要他将此事報告給聖廷,牧首和樞機主教肯定會很感興趣。
不過羅斯的這種心情并沒有持續太久,他忽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也許牧首座下可以輕易毀滅男爵,可他肯定無法見到那一天了。男爵暴露了自己擁有神器的事實,怎麽會放他活着離開去報告?
也許在平時,男爵顧忌他的身份,不敢殺他,可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男爵怎麽會留手?
想到此處,羅斯隻覺得渾身冰冷,滿是絕望。
老管家則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巧妙的謀劃,是一個完美的陷阱,他就是那個主動踏入陷阱的可憐蟲。
這個自稱何西阿·馬修斯的恐怖存在是沖着男爵來的。
他知道了男爵的秘密。
其實齊玄素起初并沒有想那麽多,他的出格舉動隻能說是投石問路或者打草驚蛇的性質,說得更質樸一點,有棗沒棗先打三杆子。畢竟他不可能一直單純扮演男爵,老管家說什麽他就做什麽,沒有這樣的道理。
齊玄素問莫妮卡需要什麽幫助,還有對邁卡的含糊斥責,其實都是想要看他們反應,隻是這兩人大概真不知道内情。
最後是對羅斯的暴力手段。
沒想到,蛇還真被驚出來了。
雖然齊玄素并不知道具體内情,但從羅斯和老管家的劇烈情緒變化來看,這裏面肯定大有内情。
意外收獲這不就來了?
正如羅斯所預料的那般,齊玄素不打算讓他走了。雖然結果是一樣的,但原因并不一樣,齊玄素不是想要滅口,而是想要知道更多。
齊玄素沒有回答羅斯的問題,而是擡手一指,羅斯便被制住,動彈不得。
然後齊玄素吩咐外面的手下們進來,将羅斯先生請到地下室去。
這些手下并不知道内情,隻當齊玄素就是真正的男爵,雖然男爵突然獲得了遠超往常的強大力量,但對于他們來說總不是壞事,自然要聽從齊玄素的命令。
很快,大廳中除了一個由鐵水凝固成的大鐵坨子之外,隻剩下齊玄素和老管家兩人。
老管家的嘴唇微微顫動,過了許久,才艱難開口道:“你是誰?”
“我是男爵。”齊玄素如此回答道,“拉蒙·奧謝。”
就在這時,五娘出現在大鐵坨子上:“差不多得了,你還演上瘾了。這裏面明顯有事。”
“我當然知道。”齊玄素在内心回應道,“這是我們的意外收獲,證明我們此行不虛。”
齊玄素又對老管家說道:“剛才,那位羅斯執法官說:‘男爵,難道那個傳言是真的?’你怎麽看?”
老管家先是沉默,然後擠出了少許職業化的笑容:“閣下,謠言止于智者。”
齊玄素冷哼一聲:“你這句話,就快把我劃入傻子的行列了。”
老管家驟然一窒,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這種壓力,就好像凡人面對巨龍,根本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制怒,其實就是控制情緒。
一個合格的上位者,發怒是表明一種态度,而不是發洩一種情緒。比如張月鹿訓斥小殷,要說她真有那麽生氣,那也未必,關鍵她要通過發怒表明一種堅決态度,配合相應懲罰讓小殷記住,不然這次犯了還有下次,犯完再改,改完再犯,沒完沒了。
齊玄素深谙其中的道理,所以他并沒有如何疾言厲色,隻是平靜地交談,沒有任何明确态度,讓本就忐忑不安的老管家越發感覺到壓力巨大。
過了片刻,老管家終于承受不住壓力,開口道:“那個傳言有一部分是真的。”
齊玄素微微點頭:“繼續。”
老管家深吸了一口氣:“男爵的确發現了一座來自本地土著的巨大陵墓,那是屬于庫庫爾坎祭司的陵墓,可是男爵并沒有得到什麽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