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齊教瑤還真沒說謊,兩人的确是朝着靈山方向去的,并沒有繞路。
很快,一座覆壓百餘裏的巨大建築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之中,這座建築被修建在峽谷地形之中,剛好把去路擋住,如果不想繞路,就必須穿過這座建築。
這座建築像一座巨大神殿,又像是一座關塞城池。
正因其位置險要,所以此地的戰況十分激烈,遍布各種殘骸,空間縫隙極多,很難飛過去,如果繞路,看峽谷兩側的連綿群山,那就遠了。而且其他地方的情況也未必會好上許多。
這還真是最近的路,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必經之路。
“既然你去過靈山腳下,那麽一來一回之間你已經來過這裏兩次,裏面都有什麽?”齊玄素問道。
齊教瑤回答道:“這裏本來已經被天師教徹底打爛,後來姚祖将此地修複,并将巫即的遺骸葬入其中,所以裏面的危險主要分爲兩個方面,一是來自姚祖設置的各種機關、造物,二是巫即屍骸産生的各種幻境。”
齊玄素忍不住道:“姚祖竟然會以德報怨,這可不像姚祖的風格。”
畢竟姚祖是能用七顆琉璃球“釣魚”之人,類似于徐祖、李祖,性格十分惡劣,不像好人。與玄聖、張祖等人不是一類人。
從各種迹象和線索來看,姚祖應該就是巫鹹的轉世之身,巫鹹死于巫姑、巫羅、巫真、巫即的背刺偷襲,并被埋在幽冥谷中。
姚祖怎麽會好心安葬曾經背刺過自己的姐妹?這不是以德報怨嗎?
齊教瑤嗤笑一聲:“有些時候,安葬也未必是好事,也許意味着鎮壓,讓被安葬之人永世不得超生。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齊玄素沉默了片刻,評價道:“世上還是好人多,像十一巫這樣的好姐妹以後不會再有了。”
齊教瑤當先邁步:“走吧。”
在城門前方是一道裂谷,以一座黑色的石橋相連。橋面寬闊,足夠容納十餘騎并行,并無橋墩,以巨大的鐵鏈與城牆連接。
橋的下方漆黑一片,虛無一片。
齊教瑤道:“根據記載,這裏本該是一條岩漿河,不過随着靈山洞天開始崩潰,岩漿河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真正意義上的‘深淵’,你要是掉下去,就算你是造化階段,也未必能活。”
齊玄素道:“既然這道‘深淵’如此兇險,如果我是姚祖,在這裏埋伏一些造物,趁着過橋的時候,半渡而擊,我們就算不死,也要狼狽萬分。”
話音剛落,一支足有六丈之長的攻城巨箭從城頭方向朝着石橋轟然射來。
如果不是齊教瑤反應及時,就要被這一箭命中。
巨箭落地,炸出一個大坑,灰塵升騰。
這麽大的箭頭,比人還要大,挨上一箭,其結果可想而知。
齊教瑤氣急敗壞道:“烏鴉嘴,快跑!”
說罷,她當先朝着城門掠去,身形不斷閃爍,竟是谪仙人的挪移神通。
齊玄素也不敢停留,身後展開“人仙百相”的鳳翼,緊貼着橋面低空飛掠。
緊接着,一根根巨大的攻城箭矢不斷從城頭上射下,齊玄素左右騰挪,勉強躲閃,幸好箭矢太大,密度并不太高,再加上石橋不算太長,兩人有驚無險地來到城門前。
齊教瑤拍着胸口,有些後怕。
齊玄素收起“鳳翼”,質問道:“你不是來過兩次嗎?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
齊教瑤取出一方印章,臉色一變:“壞了,我的權限過期了。”
齊玄素問道:“你說的是劍秀山權限?”
齊教瑤點頭道:“我既然敢來靈山洞天,自然有所準備,其中就包括了劍秀山丙等權限。隻要有這個權限,姚祖留下的各種機關和造物就不會攻擊你,還能随意開門,隻要小心巫即的幻境就夠了。隻是我沒有想到,靈山的封印不适用于劍秀山權限。而我被困了這麽長的時間,原本的劍秀山權限也過期了。”
“過期?”齊玄素臉色古怪道,“我可沒聽說過還有過期的說法,你的權限是偷來的吧?要麽是臨時權限,要麽是全真道發現後把你的權限給撤銷了,說不定你已經被開除道籍了。”
齊教瑤正要反駁,猛地怔住了。
因爲齊玄素張開左手,在掌心浮現出一座山的标識,仿佛一道符箓。
此山是劍秀山。
齊玄素平京道:“早說需要權限,我有。”
齊教瑤難掩震驚:“丙等權限?”
齊玄素将手中符箓對向城門,沉聲道:“開門。”
緊閉的城門轟然開啓。
齊教瑤喃喃道:“怎麽可能?”
丙等權限聽着很低,作爲姚家第三代領袖的姚裴也就是這個層次。
齊玄素故作雲淡風輕道:“這有什麽稀奇,甲等權限對應‘帝釋天’,乙等權限對應‘三大陰物’,我曾有幸執掌‘帝釋天’與李無垢一争短長。”
齊教瑤将信将疑,忍不住望向齊玄素:“你不姓齊,你是姚家人對不對?”
“難怪你能手持‘青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紫霞’應該在你的道侶手中。到底還是張姚聯姻共抗老李家,這就都說得通了。”
“既然你有丙等權限,那麽你應該是姚家欽定的下下代家主,你爹是誰?姚懿?還是姚恕?”
齊玄素心頭一動,決定扯虎皮裝大旗,輕描淡寫道:“若是按照輩分來算,姚懿和姚恕是我的兄長,姚家第三代還要稱呼我一聲叔叔。隻是我的身份特殊,未入姚家族譜。”
這還真不是齊玄素胡扯,七娘和地師一輩,如果從七娘這裏算起,那麽齊玄素的确和姚恕、姚懿平輩,雖然比不上李長歌,但也算是大輩分了,最起碼姚裴見了他要喊叔叔。
齊教瑤久久沒有言語。
似乎被齊玄素震驚到了。
齊玄素也不說話,裝出背景高深莫測的樣子,不知道的還當他是地師的私生子。事實上他連地師的面都沒見過,别說地師,姚懿他也沒見過,甚至不知道姚家大門朝哪開。
過了好久,齊教瑤才打破沉默:“我怎麽從沒聽說過你?”
齊玄素道:“你可以去問姚家人。”
齊教瑤輕哼了一聲:“故弄玄虛,我看你是招搖撞騙,扯虎皮裝大旗。”
齊玄素心裏有點發虛,面上絲毫不顯,反正他有武夫血氣,靈肉合一,也不怕被窺測心中所想。
齊玄素沒有回應,擺出愛信不信的樣子,當先朝着城中走去。
城内飄蕩着灰白色的霧氣,茫茫一片,各種建築隻能偶爾露出冰山一角。
這裏當然還有許多造物、機關、傀儡、陣法、活屍等等,不過齊玄素有丙等權限,自然如入無人之境。
齊教瑤此時已經沒了丙等權限,不管是否情願,隻能緊緊跟在齊玄素身後,同時出聲道:“直走就行,遇門開門。”
她又補充道:“你這個造化武夫應該不會鬼打牆吧?别自以爲走直線,結果走了個弧線,又回到原地。”
“放心,不會。”齊玄素回應道。武夫對于自身體魄的掌控已經到了極緻,不會因爲五感而産生誤差,說走直線就是走直線,封閉了六識也是走直線。
隻是沒走多遠,原本呈現灰白色的霧氣變得五彩斑斓起來,開始幻化出衆多模糊幻影,如海市蜃樓。
齊玄素停下腳步。
“是巫即的幻境。”齊教瑤的聲音也随之響起。
齊玄素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展開人仙真身。
隻聽齊玄素周身骨骼血肉“噼啪”作響,“幽逸雲衣”随之膨脹變大,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增至丈六之高,好似上古時代的巨人,體型與上古巫教的大巫們并無兩樣,隻是沒有各種獸類特征。
齊玄素體内血氣不再内斂深藏,四散開來。
武夫氣血号稱最爲真實的存在,最是克制各種幻術。
血氣與霧氣相觸,嗤嗤作響。
衆多幻影消散不見。
不過巫即的幻境遠沒有這麽簡單,一尊如同天神下凡的巨大黃巾力士破開霧氣,轟然起身,還有衆多霧氣細流如同瀑布涓流一般在黃巾力士的身上向下流淌。
這與天師教攻打靈山洞天時所用的黃巾力士别無二緻。
劍秀山的丙等權限并不能對其生效,而且黃巾力士并不屬于造物,屬于符箓,應該不是姚祖所留。
黃巾力士俯瞰着齊玄素兩人,雙眼中閃爍着雷霆,印證了他來自正一道的事實。
齊教瑤立刻說道:“這不是太平道的黃巾力士,而是正一道的雷部三十六正神化身,不過真正的雷部三十六正神化身都已經被天師教撤走,這其實是巫即殘念所化的幻象。你應該知道李家的‘六滅一念劍’吧?信則爲真。”
時至今日,齊玄素才知道正一道還有這種手筆,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全真道擁有各種造物,正一道沒道理相差太多,隻是不知太平道又有什麽手段。
齊教瑤的話音未落,雷神化身舉起右手,五指虛握,掌間生出一道如同長矛的雷霆,長達十餘丈,朝着齊玄素猛紮下來。
齊玄素未能勘破幻術虛實,不能分辨真假,也就是沒有通過巫即的“考驗”,所以這尊雷神化身真實無比,齊玄素和齊教瑤隻能各自閃躲。
雷矛落地,炸成滾滾雷電大潮。
無數電芒雷蛇如蛛網一般四散開來,遍布整個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