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真人離開升龍府後不久,齊玄素也緊接着離開了升龍府,隻剩下徐教容坐鎮看家。
其實齊玄素早在動身之前,就已經把自己所能調用的人手都派了出去,除了林元妙之外,也包括道門三秀。
嚴格來說,不應說派遣,因爲雙方之間并沒有明确的上下從屬關系,應該說合作才對。
道門三秀千裏迢迢跑到婆羅洲來幫齊玄素的忙,張月鹿還能說是情分,另外兩位就沒這麽簡單了,多少要分潤一些功勞。
不要覺得齊玄素被占了便宜,其實是合則兩利的事情。僅憑齊玄素的力量,對上兩位僞仙,不敢說十拿九穩,反而拉上李長歌和姚裴,會牽動他們背後的力量,而且這兩人的實力同樣不可小觑,是個極大的助力。
既然人家付出了努力,那麽當然要有功勞。有些時候,适當地分出一些功勞,反而能夠團結更多的人,減少自己的阻力。
上次在鳳麟洲,李長歌和姚裴因爲其他原因未能全程參戰,讓齊玄素大出風頭,齊玄素出于感情考慮,也是爲了得到半仙物,把部分功勞分給張月鹿,結果就是在金阙議事的時候,正一道和全真道都站在他這邊,隻有太平道持反對意見。全真道支持自家人不必多說,正一道支持齊玄素多少就有些投桃報李的意思了。
雖然齊玄素是全真道的人,但他并沒有太深的三道觀念,他有些類似于大掌教一脈的人,态度較爲中立,随着地位越來越高,他越來越覺得“團結”二字意義深遠。
褒義或者貶義,皆有。
雖然道門三秀齊至,但群龍無首不行,齊玄素留在升龍府爲姜大真人送行,武安府這邊便以張月鹿爲首。從實際意義來說,林元妙和小殷都隻聽張月鹿的,不會聽姚裴和李長歌的。從道門規矩來說,張月鹿是品級最高的,職務品級也是品級,小殷隻是四品祭酒道士,林元妙倒是有天師給的二品太乙道士身份,與張月鹿相當,可職務隻是輔理,無法與次席副府主相提并論。
齊玄素已經把“希瑞經”的書頁交給了林元妙,關鍵時刻,林元妙可以重現大晉國師林靈素的部分風采。
所以齊玄素還是比較放心的,真有什麽突發情況,林元妙擋住一個,道門三秀聯手,總能抵擋一二,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
齊玄素登上飛舟,陳劍仇一直跟在他的身邊,除此之外還有部分靈官。
不過齊玄素還是把幾名二品靈官留在了升龍府,免得有人趁着升龍府空虛搞什麽事情。
飛舟緩緩升空。
武安府距離升龍府不過幾百裏,轉瞬就到。
在這極短的閑暇時間裏,齊玄素沒有再去謀劃什麽,也沒有去思考什麽。
該謀劃的都已經謀劃了,剩下的就是手底下見真章了。
齊玄素随手翻開一卷陳劍仇給他買的話本。
是老熟人莫清第的話本。
到底是老同窗,齊玄素沒忘了給莫清第捧場,買上幾卷,看不看另說——齊玄素太忙了,沒有那麽多閑暇時間。
隻是看了沒幾頁,齊玄素就有點看不下去了。
陳劍仇就坐在齊玄素的身旁,不由問道:“首席,這本書不好嗎?”
齊玄素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你看過嗎?”
“看過。”陳劍仇回答道,他作爲秘書,僅僅知道上司的喜好還不夠,更要了解上司的喜好,怎麽了解?看上司喜歡看的書就是途徑之一。
齊玄素又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陳劍仇斟酌言辭道:“還好。首席覺得不好嗎?”
齊玄素合上了手中的書:“這些書都是一個套子出來的,不過個普通少年,忽然有了奇遇,或是白胡子老頭,或是天降神物,然後便一飛沖天。那少年總是要得罪幾個公子哥,世家大族,家裏不是有個做卿相宗主的父親,就是有個成仙成佛的老祖。這些人好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偏要跟這泥腿子少年賭一口氣,家業也不顧,志向也沒有,公子不是公子,才俊不是才俊,仙人更不是仙人,跟個地痞無賴沒什麽兩樣。什麽宗主,什麽帝君,盡是些争勇鬥狠的江湖人罷了。”
陳劍仇小心翼翼道:“有什麽不對嗎?”
齊玄素道:“老莫是不是在諷刺我?”
“怎麽會?”陳劍仇幹笑一聲,“要是首席不高興,我去跟青萍書局打個招呼?”
齊玄素擺手道:“我就這麽随口一說,諒他還不敢。”
飛舟降落的時候,張月鹿并未前來迎接,一來是不必這麽大的排場,二來是他們還要密切監視王教鶴等人。
不過這裏還是等了一個人。一個出乎齊玄素意料的人。
杜浮舟。
說起杜浮舟,齊玄素并不陌生。上一任掌府大真人的孫子,母親是杜雨婳,道侶是孫鑰真。
其實無論怎麽看,應該是王、孫、杜三家聯盟才對,也不知是杜雨婳老謀深算,還是杜浮舟真就無欲無求,一番調查下來,孫鑰真、王教雁、王教鷹被抓,王儋清被軟禁,孫教風死了,孫合玉正和王教鶴在一起準備孤注一擲,唯獨杜浮舟沒有查出什麽問題。
齊玄素的本意是把這三家全部連根拔起,結果現在隻是拔起了兩家,杜家一直置身事外。
齊玄素隐晦地詢問過姜大真人和東華真人,是否要繼續深查下去。
無論是姜大真人,還是東華真人,都給出了一個确定答複,王家和孫家是關鍵,不必去計較杜家如何。
因爲是自己人,所以東華真人說得更直白一點,大真人飛升離世,牌位畫像還供在祖師祠中,他是有功于道門的,已經蓋棺定論,不能給前輩先人的臉上抹黑。而且大真人的許多弟子故舊還在人世,也都身居高位,不能不考慮他們的感受。再加上杜雨婳已經及時反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表示願意悔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于是齊玄素就懂了,大真人的餘蔭到底深厚。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才第三世,還是有用的。至于杜雨婳有沒有認識錯誤,是否悔改,重要也不重要,在大真人的餘蔭面前,那就是細枝末節。
用西方計數方法來說,沒有前面的一,後面的零再多也沒什麽意義。
齊玄素便沒再追查下去,而且從他掌握的證據來看,杜浮舟的确沒什麽問題,他不是酷吏,總不能去羅織罪名誣陷别人。
隻是齊玄素沒想到杜浮舟會主動見他,不管怎麽說,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杜浮舟在道侶被抓之後,應該低調行事才對。
齊玄素走下飛舟,開門見山道:“杜道友有何貴幹?”
杜浮舟的姿态很低:“家母想要請見齊首席。”
齊玄素皺了下眉頭:“還是改天吧。”
杜浮舟又道:“王掌府也在。”
齊玄素臉色頓時凝重起來:“杜道友,你應該知道我的來意。我也提醒你一句,欺騙金阙,對金阙不老實,兩面三刀,是沒有好下場的。”
杜浮舟趕忙說道:“齊首席誤會了,并非家母主動邀請王掌府過來,而是王掌府不請自來,家母勢單力孤,如何能拒絕得了王掌府?家母實在沒有辦法,所以才讓我來此等候齊首席。”
齊玄素臉色稍緩,對陳劍仇道:“聯系張次席他們,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劍仇領命而去,很快便回複道:“張次席他們正在盯住孫合玉,隻剩下小殷姑娘留守。”
齊玄素立刻明白了張月鹿此舉的用意,王教鶴和孫合玉分開之後,如果随之分兵,那麽就是兩邊都弱。若是集中力量盯住一個,反而會占據優勢。
孫合玉有傷在身,肯定要比王教鶴弱上幾分,有林元妙正面頂住,再有道門三秀從旁牽制協助,幾乎是十拿九穩。這樣一來,最起碼保住了下限,不至于把兩個人全都放跑了。
這也是對齊玄素極大的信任,把王教鶴留給了他。
當然,不是讓齊玄素獨自抗衡王教鶴,還是把小殷留給了齊玄素。當初齊玄素是怎麽對付司命真君的,這次就怎麽對付王教鶴。
齊玄素有一種直覺,王教鶴是故意要見自己。
不過齊玄素沒有急着去見王教鶴,而是先把小殷給接過來,不然就真是羊入虎口了。他一個人可不是王教鶴的對手。陳劍仇則是留守飛舟,負責聯絡。
小殷見到齊玄素後,還是很開心的。
老張和老齊各有各的好,老張的好處是出手大方,說到做到,壞處是管得太寬,管得太嚴。老齊剛好相反,好處是管得不寬,管得不嚴,壞處是吝啬小氣。也不能說是吝啬,應該說窮才對。反正老齊沒有錢。
小殷最近跟在老張身旁,攢了些錢,可因爲被管得太嚴,根本沒地花去,不能花的錢還有什麽意義?這個時候就十分需要老齊了。
齊玄素給小殷畫餅:“先辦正事,隻要正事幹好了,你想在南洋橫着走我也不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