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是虛,符箓道術是假,可精血卻是最爲真實的存在,越發凝練的精血,越發真實,故而頂尖武夫的血氣最是克制道術。此時玉衡星主以自身精血畫出符箓,使得符箓道術更爲“真實”,到了真假難辨的境界。
玉衡星主的畫符速度極快,轉眼之間,符箓已經畫成。此符一成,化作一尊身披黑色甲胄的武士,甲葉密密麻麻,不留半點縫隙,臉上覆着面具,從雙眼的位置透出兩點猩紅光芒,頭盔上的長纓更是如一團烈火熊熊燃燒。他舉着一面大盾,擋在玉衡星主的面前。
道術“撒豆成兵”。
這尊黑甲武士的外形與道門靈官十分相似,又兼具了一些黑衣人的特征,有些像靈官和黑衣人的結合體,雖然是玉衡星主以法術所化,但大盾、甲胄是以玉衡星主的精血所化,真實無比,很難被輕易破去。
就在這個時候,玉衡星主的眼睛眯了一下,一道璀璨光華照亮了她的臉龐。
黑甲武士手中的大盾、頭盔、面具、甲胄上出現了一道細線,有血光從這道細線中迸射而出。
然後整個甲士被從中劈成兩半。
一劍而已。
劍光如同彗星掃尾的尾痕久久沒有消散,就像一束陽光射入屋内,陽光中有肉眼可見的灰塵飛舞。
黑衣老人不出手則已,出手便顯現出近乎于碾壓的态勢。
玉衡星主伸手一抓,仿佛憑空撕扯下了一塊黑色幕布,而在黑幕之後卻是一隻黑白分明的巨大眼珠,這隻眼珠死死地盯着黑衣老者人,射出猶若實質的目光,一股難以想象的氣息布滿整個小樓。
此乃“天魔眼”,不僅可以用于尋人探查,也可以攝魂奪魄,雖然對上黑衣老者,無法真正攝去神魂,但震懾他片刻時間還是不難做到。
趁此機會,玉衡星主又喚出兩名黑甲武士,它們雙臂交錯拔出腰間的雙劍,一左一右向老人攻去。
就在這時,黑衣老者已經掙脫開“天魔眼”的震懾,不見他如何動作,一道劍光将兩名甲士攔腰斬斷。緊接着,劍光又直往玉衡星主而去。
玉衡星主整個人變得朦胧模糊,仿佛被包裹在一個氣泡之中,此乃佛門法術“小婆娑世界”,玉衡星主和劍光始終隔着三寸左右的距離,可就這三寸距離,卻如天塹一般,始終不能逾越分毫。
玉衡星主伸手一推,整個“小婆娑世界”瞬間擴大,将整座小樓籠罩其中,同時也将黑衣老者包裹其中。
下一刻,兩人消失不見,出現在此處宅邸的上空。
玉衡星主終于離開了心愛的沙發,虛立半空之中。
因爲此時的黑衣老者也在“小婆娑世界”之中,當即指揮劍光斬向玉衡星主。
玉衡星主連同“小婆娑世界”立時變得支離破碎,仿佛是一件被摔碎的精美瓷器。
這不是她的本體,僅僅隻是分身。
玉衡星主修煉的是“他化自在無我大法”,可以念頭分化千萬,不同于身外化身之法,對于玉衡星主來說,剛剛隻是損失了一個念頭而已,不過在她抵達下一個境界之前,損失的念頭不能恢複,失去了便是徹底失去了。
對于鬼仙而言,念頭便如同人仙的穴竅,人仙可以在穴竅中凝聚身神,鬼仙也可以将一個念頭化作一個小小的世界,所謂“一念一世界”便是如此了。毀去一個念頭便等同毀去了一個穴竅,雖然對于整體來說,不算什麽,但終究還是折損了修爲。
這個分身碎裂開來之後,連同“小婆娑世界”的碎片化作一道黑影,暫且将黑衣老人困在原地。
玉衡星主再次畫出一個符箓。
又有三尊黑甲武士出現,這次的黑甲武士有了些許變化,身後多出一個類似一品靈官的圓盤,面甲上的兩團紅芒閃爍不定,直接朝黑衣老人攻去,要将其拖住。這三尊黑甲武士用去了玉衡星主的三滴精血,方士不是武夫,沒有那麽多精血可用,算是十分珍貴了,對上黑衣老人,固然不是對手,可不畏生死,能暫且拖住黑衣老人片刻時間。
黑衣老人冷哼一聲,一隻手操縱劍光斬殺黑甲武士,另一隻手化作巨掌朝下方的二層小樓抓去。
他料定陳劍秋就在這座小樓之中,他來此不是爲了跟玉衡星主打生打死,就算赢了,得罪紫光真君也沒什麽必要,所以他還是想要抓住陳劍秋就此退去。
就在此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劍光閃過,将這隻大手擋下。
黑衣老人不由一驚,他早就知道有人在側,他自忖玉衡星主不是自己對手,再多幾人也無甚大礙,可萬萬沒有料到此人竟然能擋下自己的一抓,顯然并非普通的無量天人,卻是大大出乎黑衣老人的意料之外了。
一劍之後,出劍之人也顯現身形,一身湖綠衣裙,手中握着一柄紫色長劍,正是張月鹿。
黑衣老人顯然認得張月鹿,不由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張家小姐。原來張家小姐與紫光社相互勾結,這要是傳揚出去……”
張月鹿并不害怕,且不說這黑衣老人藏頭露尾,不敢用真面目示人,顯然有所顧忌,根本不敢實名舉報。如果僅僅是大肆宣揚,那就是捕風捉影,沒什麽價值。因爲對于道門高層而言,這并不是什麽秘密,大家都知道。沒有證據就等于沒有這件事。
再有就是,這是一個十分敏感的話題,不要忘了,天師有神仙血脈,因爲這個血脈,天師付出了常人難以承受的代價,天師沒有子嗣,張無恨的事情發生之後,若是換成其他副掌教大真人處理,也不必做得這麽絕,差不多面子上過得去就行,正因爲天師的血脈問題,所以才要做得如此之決絕,更甚他人,以此來證明自己對道門的忠誠。
除非想要扳倒天師,沒有人會用這種事情來做文章。可天師距離飛升之期已經不遠,誰又會在這個時候去扳倒天師?
與此同時,玉衡星主搖身一晃,化出八個分身,皆是她的念頭所化,然後這八個分身又各自施展道術。或是用火,或是用風,或是引雷,或是凝冰,或是凝聚魑魅,或是畫符施展幻境。
在這一瞬間,玉衡星主可謂是施展出平生所學,各類法術,無所不會,八種截然不同的法術一起攻向黑衣老人。
黑衣老人冷哼一聲,劍光越來越快,不管是什麽法術,皆是一劍破之。
張月鹿此時已經使用了齊玄素送給她的第二張“希瑞經”書頁。當時爲了以防不測,齊玄素給了張月鹿兩張書頁,雖然第二張書頁沒有用到,但齊玄素也沒有小氣到再讨要回去。
此時距離兩人突襲吳光璧已經過去了相當一段時間,中間甚至經曆了一場風災,張月鹿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所以并不會遭受那種暫時失去修爲的巨大反噬。
張月鹿并非無量階段,而是造化階段。
這也就罷了,張月鹿還攜帶三件半仙物,分别是“紫霞”、“無相紙”、“六字光明咒劍”,齊玄素都不能與之相比。
張月鹿手中“紫霞”一轉,裂空之聲連綿不絕,響成一片。
就在這一瞬之間,張月鹿已經朝黑衣老人周身要害攻出近百劍,速度之快,卻是連殘影都沒有留下,不見劍影重重,唯有劍氣縱橫。若是普通天人,隻能看到張月鹿揚了一下手,緊接着便是滿身劍傷。
這正是“慈航普度劍典”中的“天花亂墜”一式,有佛講法,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在“慈航普度劍典”中化作兩式精妙劍招,一式主攻,一式主守。
黑衣老人以一敵二也絲毫不懼,右手仍舊操縱劍光破去玉衡星主的法術,同時一振左袖,用出了“太陰十三劍”。
黑衣老人對于“太陰十三劍”的領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用出之後,已經看不大出“太陰十三劍”的本來面目。
一瞬間,張月鹿隻覺得自己四周出現無數人影,不僅将她的劍招全部化解,而且還從四面八方向自己攻來,讓自己仿佛陷入了千軍萬馬之中,無處可躲,無處可閃,同時一股陰寒真氣蔓延而至,無孔不入,仿佛要從每個毛孔滲透而入體内,侵蝕經脈丹田。
張月鹿隻能轉攻爲守,劍光如一朵巨大白蓮層層綻放,将她包裹,護住周身,抵禦這股陰寒真氣,“天花亂墜”變招爲“地湧金蓮”,一朵朵金蓮憑空綻放,與周圍的無數人影抗衡。
隻聽得一陣連綿急促的金石碰撞之聲,金蓮朵朵飄散,環繞在張月鹿周圍的重重虛影也盡數消失不見。
張月鹿單劍變爲雙劍,隻見她又取出一張形狀狹長的白紙,束紙成劍,正是“無相紙”,不僅僅可以化作三尺長劍,十八般兵都可以幻化,硬度堪比金剛,水火不侵。
張月鹿一揮手中紙劍,從劍身飄灑出無數紙屑,迎風就漲,化作一隻隻紙蓮花旋繞灑落,猶如漫天飄雪。
這些紙蓮花都是從“無相紙”上分出,花瓣鋒利如刀,摧金斷玉,此時旋轉起來,堪比奇門兵刃。
黑衣老人再一揮大袖,以“風卷殘雲掃”掀起狂風,将紙蓮花吹散。
張月鹿也沒指望能以此建功,趁機近身到黑衣老人的面前,手中紙劍散出一片白茫茫的殘影,将黑衣老人周身上下悉數籠罩,劍意由慈悲光明變爲殺機森嚴,招招直指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