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了解陳劍仇,既然再次找到自己,那麽肯定是出現了他無法解決的問題,所以徐教容還是立刻趕來。
徐教容見到陳劍仇之後,沒能她主動開口,陳劍仇已經把自己的經曆和推測全都說了出來。
徐教容聽完之後不得不震驚了。她早就料到這裏面的水很深,卻沒料到水這麽深。
不過做秘書的人,第一要義就是細心,徐教容在震驚之餘,還是注意到了一點不尋常。
“你說,陳劍秋的态度有些奇怪?”徐教容問道。
陳劍仇微微一怔,随即點了點頭。
徐教容沒有深問下去,轉而道:“你把你與陳劍秋幾次見面的經過都跟我事無巨細地說一遍。”
陳劍仇一向聽義母的話,沒有多想,從兩人第一次在歸劍湖畔見面,到書店的第二次見面,再到這次深夜相救,全部說了一遍。
徐教容聽完後沉思了片刻,問道:“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你對陳劍秋的印象如何?”
這句話,倒像是個當娘的在關心兒子的終身大事。
陳劍仇破天荒地臉紅起來,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徐教容并沒有爲人母的欣慰和喜悅,反而是臉色凝重。
她當然不是因爲兩人同姓同宗而煩惱,而是察覺到一個巨大的問題。
徐教容緩緩道:“你剛才說,你們在書店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你曾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是。”陳劍仇點頭道,“當時我……有些緊張,所以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嘴裏和鼻子裏全都是這種味道,故而印象深刻。”
徐教容問道:“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有沒有這種香味?”
陳劍仇正要回答,徐教容擡手打斷了他:“不要急着回答,好好想,細細想,想好了再說。”
聽到徐教容如此說,陳劍仇也有點反應過來了,認真回憶了片刻,說道:“似乎也有,不過因爲在戶外,味道比較淡。”
徐教容的臉色微冷:“你是不是對這位福瑞郡主驚爲天人?甚至有一見鍾情的感覺?”
陳劍仇吃了一驚,說道:“義母……你、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知道。”徐教容道,“傻小子,你着了人家的道。”
陳劍仇愕然道:“義母,你是說……秋、郡主她……”
徐教容說道:“先前我以爲她與聖廷有什麽關系,現在看來,是我看走了眼,她不是聖廷的人,倒像是紫光社的人。”
“紫光社?”陳劍仇震驚道,“那個三大隐秘結社之一的紫光社?”
徐教容道:“紫光社慣會用這種手段,你中招也不奇怪,當年我們道門的一位參知真人都被紫光社迷惑,讓她們滲透到了玉京之中。”
一時之間,陳劍仇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徐教容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瓶,丢給陳劍仇:“把藥吃了,醒神用的。”
陳劍仇從玉瓶中倒出一枚淡青色的丹丸,吞入腹中。
一瞬間,他隻覺得一股涼意直沖天靈,靈台爲之一清,整個人從未如此清醒過。
那股一直萦繞在心頭的情思、若有若無的哀怨、自卑自賤的愁緒全都消失不見。
此時陳劍仇再去回想先前的心境,隻覺得好似做夢一般。
所謂的刻骨銘心,這時候變得極遠又極淡,似是一股淡淡的霧氣,看不真切,風一吹便散了。
春夢了無痕。
虛假的情思消散之後,随之湧上心頭的便是尴尬和丢臉。
他一個大男人,竟然如情窦初開的少年一般,發起春夢了。傳揚出去,他算是沒有什麽臉面可言了。
萬幸,這件事隻有義母一個人知道。
徐教容若有所思道:“如果陳劍秋真是紫光社的暗子,那麽她爲什麽要挑破此事?”
陳劍仇想了想,說道:“義母,我有個想法。”
“說。”徐教容直接道。
陳劍仇說道:“真如義母所說,福瑞郡主是紫光社的暗子,那麽紫光社把暗子安插在國主身邊,不外乎影響國主,進而控制國主。如今國主因爲一些其他原因,或是被人引誘,開始信佛,而他所信之佛又并非正統佛門,很可能與墓道壁畫中的血衣菩薩和白衣佛陀有關。由此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這些邪教之人正在密謀一件大事,蠱惑了國主,這也使得國主逐漸脫離了紫光社的掌控,陳劍秋勢單力孤,無力抗衡這個邪教,索性直接挑破此事,借道門的手來消滅競争對手,此乃驅虎吞狼之計。”
徐教容慢慢望向自己這個幹兒子,滿是鼓勵他說下去的神色。她之所以喜歡這個幹兒子,就是因爲他的确有過人之處,讓她也時有佩服,所以這件事她才會交給陳劍仇去辦。
陳劍仇在義母的目光中受到了鼓勵,說話更有了底氣:“現在的關鍵是,陳首席到底在這裏面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我思來想去,有能力且有條件拿下七個大宦官的人,陳首席算一個。雖然道門中人接觸隐秘結社算不上大忌,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接觸的,張家、李家、姚家可以,甚至他們就是一些隐秘結社的後台,可陳首席不行,她出身大虞國的王室,本就被道門猜忌,再去接觸隐秘結社,一旦事情敗露,再無翻身的餘地,風險太大了。”
徐教容也順着這個思路開始思索:“按照道理來說,大虞國的事務不該由她這個大虞國王室出身之人負責,隻是王府主信任她,這才破例。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監守自盜’,就在社稷宮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各路人馬粉墨登場,唱了好大一出戲,道府還什麽都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是因爲有人撐了一把傘,把這些都給遮住了,道府居高臨下,隻能看傘面,卻看不到藏在傘下的物事。”
陳劍仇道:“這讓我想起了三重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在開始之初,我們都覺得是陳首席對國主下手了,這是看山是山。随着調查深入,我們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麽簡單,陳首席不會謀害國主,這是看山不是山。到了如今,事情又繞回到陳首席的身上,這是看山還是山。”
徐教容雖然閱曆經驗豐富,但她的絕大部分精力都沒有花費在這件事上,對于這件事的深入了解程度遠不如陳劍仇,她幹脆不再思考,而是望着陳劍仇,直接問道:“你覺得陳首席想要做什麽?”
陳劍仇認真想了想,說道:“想要知道陳首席打算做什麽,要先知道陳首席想要什麽。假如說陳首席是幕後主使,她控制了國主,然後獻祭了七個大宦官,血衣菩薩和白衣佛陀是複蘇的古仙,此舉是請他們降世,那麽對陳首席有什麽好處?難道她喪心病狂,想要拉着滿城之人一起去死?可城中有蘭大真人親自坐鎮,還是說不通。”
“不想了,我們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想也想不明白。”徐教容下了決斷,“我們直接去你說的那個地下大墓走一遭,百聞不如一見。”
陳劍仇道:“我能算出大概方位,不過那裏有陣法隔絕,地道也被炸毀了,應該怎麽進去?”
徐教容道:“那就打破陣法,這件事,我會上報給掌府大真人,他老人家親自出手,什麽陣法也擋不住。事關重大,顧不得那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