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天開始,我會到下面的各府縣走一走,了解情況,這是各道府的慣例。這樣罷,關于你說的這件事,我會讓底下的主事做一些初期調查,等我從下面回來之後,再做計較。”齊玄素如此說道。
陳劍秋望向齊暮雨。
齊暮雨微微點頭:“齊次席說得沒錯,這的确是道門的慣例,像他們這種‘封疆’,上任之後必須要先去下面走一圈,了解各地的具體情況,做到心中有數,然後才好開展工作。若是一直在道府不出去,是會被别人诟病的。”
陳劍秋也隻得道:“那就多謝齊次席了。”
按照道理來說,外人不該稱呼齊玄素的職務,職務是道門内部的稱呼,隻是齊玄素還沒升真人,叫真人有些早了,叫高功又顯得低了,幹脆許多外人也直接稱呼齊玄素的職務了。
齊玄素起身送客。
齊暮雨臨走前又看了齊玄素一眼:“齊次席,我們上次在玉京談的事情,你沒有忘吧?”
齊玄素反問道:“齊道友見過我說的人了嗎?”
“幻姬,我在嶺南與她見過一面。至于七娘,我還沒有見過。”齊暮雨老實說道,“說實話,七娘不是我想見就能見的。”
齊玄素笑了笑:“那就請齊道友耐心一點,我也不是随時都能見到七娘,主要看她的心情。”
齊暮雨歎了口氣。
作爲七代弟子,又是齊家的核心人物,她當然知道七娘的存在,也大概知道七娘是姚家的裏子,和她是一類人,不過兩者的體量差距很大。
她是拿七娘一點辦法也沒有,畢竟七娘是讓東華真人都覺得棘手的人物,還是讓慈航真人不得不讓步的人物。
齊暮雨離開之後,齊玄素交代柯青青道:“宴會結束之後,請陸主事和韓主事到我的簽押房來一趟。另外,再問一下徐輔理,有沒有時間,我想與她見上一面,具體時間由她定。”
一般而言,秘書的時間是不屬于自己的,所以齊玄素想見徐教容就要遷就徐教容的時間,等她有空。同理,别人想要見柯青青,也要等到柯青青根據齊玄素的時間安排抽出空來。
柯青青點頭應下。
齊玄素離開休息室,重新回到宴廳。
等到客人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戌時了,齊玄素回到自己的簽押房。根據徐教容所說,水宮是蘭大真人的地盤,别人的手伸不進來,所以齊玄素大可放心,不必擔心被人監聽或者動什麽手腳。柯青青留在這裏,安全方面也有保證。
齊玄素自然是相信這一點,不過他還是在自己的簽押房裏布置了一些留影石和留聲符,以防不測。日後若是有人想要誣陷他,這也是個自保或者反擊的手段。
至于住處,那更是重中之重,齊玄素已經明确交代,不許任何人進去,包括道府這邊安排的道民,具體各種日常事務,無非是多花半個時辰的事情,他自己負責就是,他在江湖上混了這麽多年,基本的自理能力還是有的,不必别人伺候。
還有,除非張月鹿造訪,其他女道士也不能進入,包括柯青青,會客就在簽押房這邊。
現在太多眼睛盯着他了,想要扳倒他、搞臭他的人不勝其數,不得不防。
而且前車之鑒,齊玄素的前任,也就是上一任次席副府主,是怎麽被調離的?其實很簡單,就是自己把持不住,中了美人計而已。雖說蘭大真人可以确保别人不能把手伸進水宮,但也架不住水宮裏的人自己主動上鈎出去。
事後,那個女道士直接拿着帶血的床單告到了王教鶴那裏,他百口莫辯,雖然蘭大真人以影響不好的理由幫他把這件事壓下來了,但他也不好繼續留在婆羅洲道府這邊,隻能調離。否則這麽大一個把柄被王教鶴抓着,還不是被王教鶴搓扁揉圓?其結局無非兩個,要麽同流合污,要麽成爲一個沒什麽用處的傀儡,哪裏還有底氣去牽制王教鶴。
不要覺得這種手段太過下作或者幼稚,又覺得堂堂次席已經是何等境界修爲,還會怕這個。事實上,這種手段最是好用,如果隻是個江湖上的人物,那的确不必害怕,可如果在三教内部,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當年的理學聖人又如何?還不是在這上面栽了跟頭?沒有的事情都能憑空潑髒水,更何況被人家拿住了證據。
柯青青已經爲齊玄素準備了道門内部專門用于祛除酒氣的清茶,同時說道:“徐輔理那邊可能會晚一點,要等大真人與姚首席談話結束,大概到子時了。”
齊玄素微微點頭:“我知道了,先請陸主事和韓主事過來吧。”
柯青青領命而去。
早已等候在外面的陸玉婷和韓永豐一起來到齊玄素的簽押房。
齊玄素示意兩人請坐,開門見山道:“我請你們過來,主要是交代一下最近的具體任務,從明天開始,我會開始爲期半月的地方府縣之行,了解婆羅洲各地的具體情況,我的想法是輕裝簡從,最好能看到一些真實情況,所以人手不宜太多。你們兩個,一個人陪我下去,另一個則要留在道府這邊,幫我摸一摸其他幾位主事的底細,做到心中有數。”
陸玉婷和韓永豐對視一眼。
韓永豐開口道:“我是地方道府出身,先前就在遼東道府任職,對于這些地方上的事情算是比較熟悉,要不,由我陪次席下去。”
陸玉婷并無異議:“我留在道府這邊,先跟化生堂的幾位主事熟悉一下,争取從這邊打開一個突破口。”
她沒有地方道府任職的經曆,在這方面的确比不了韓永豐,她先前是在化生堂任職,婆羅洲道府這邊也有化生堂的分堂,她從化生堂分堂這邊着手,不會太難,也不會太過引人注意。
齊玄素道:“那就這麽定了。你們今天喝了不少酒,早些回去休息吧。”
“次席你也早些休息,我們告退了。”兩人離開了簽押房。
齊玄素把茶喝了,又取出一些東華真人給的“長生酒”,勾兌了幾種藥性不沖突的丹藥,慢慢喝了,然後閉上雙眼,向後靠在椅背上。
東華真人、清微真人、慈航真人遲遲沒有跻身長生階段,雖然有夯實基礎的原因,但主要的原因還是被各種俗務耽誤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想要專心清修,那麽最多做個平章大真人,想要更進一步,就必須操勞俗務。
在這種情況下,時間格外寶貴,要抓緊一切時間修煉,除了以修煉代替睡眠之外,更要學會忙中偷閑地修煉,比如乘坐飛舟的時候,比如等人的時候。别說是幾個時辰,便是半個時辰也要把握,積少成多。
齊玄素使用“玄玉”自然占了大便宜,不過除了使用“玄玉”之外,他也不能疏于自身修煉,畢竟他已經連續兩次改善自身資質,修煉的效率得到極大的提升。
時間慢慢流逝,距離子時還有不到半個時辰的時候,柯青青輕輕走了進來:“次席,徐輔理到了。”
齊玄素睜開雙眼,起身道:“快請。”
片刻後,徐教容走進了齊玄素的簽押房。
這位女輔理給齊玄素的第一印象就是端莊、知性、幹練。盡其心者,知其性也。謂知其性之善也。
“已經這麽晚了,還要勞煩徐輔理過來一趟,實在是不好意思。”齊玄素首先開口道。
徐教容微微一笑:“齊次席這麽晚找我過來,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們坐下說。”齊玄素沒有如剛才那般坐在書案後,而是換成了相對平等的客廳。
這便是屬下與盟友的區别。
世上也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平等。
兩人隔着茶幾相對而坐,柯青青忙着給兩人上茶。
齊玄素将陳劍秋的事情大概複述了一遍。
徐教容若有所思道:“我聽說過這件事,可陳首席是大虞國主的妹妹,既然她已經負責此事,那麽我們便不好貿然插手。齊次席也覺得這裏面有蹊跷?”
齊玄素道:“我覺得這是個機會。不過正如徐輔理所言,我們不好貿然插手,最好是先在暗中摸一摸情況。我初來乍到,沒有太多可以信得過的人,身邊的人對于升龍府的情況也談不上熟悉,所以才想請徐輔理幫忙。”
徐教容沒有急着立刻給齊玄素一個答複,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齊玄素沒有催促,隻是安靜等待,他相信這位在婆羅洲道府衆多秘書中排名第一的大秘書還是很有能量的,不可能是是個花瓶。
又過了片刻,徐教容說道:“我還真有個合适的人選,不過他不是我們道府的人,而是大虞國的一個武官。”
齊玄素隻問了一點:“可靠嗎?”
徐教容道:“我有恩于他,他也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齊玄素道:“隻要足夠可靠就行,不是婆羅洲道府的人反而更好,不會太過引人注意。此人叫什麽名字?”
徐教容道:“此人名叫陳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