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沒有急于前往化生堂的臨時分堂,而是先取出了“中極經箓”聯絡張月鹿。
此時張月鹿還在丁未靈官的軍中,并未返回秀京行營。
經箓連通之後,齊玄素将他的想法大概說了一下,也就是功勞和“太陽天”所有權的交換。
張月鹿倒是沒有推辭,沒說什麽功勞不要了之類的話語。
一則是,兩人還未結成道侶,兩人也不僅僅是代表自己,齊玄素的背後有七娘,張月鹿的背後有張家。兩人之間可以不分彼此,這兩方勢力可不行,還是明算賬比較好。
二則是,兩人相處一直秉持着平等的理念。許多人的平等就是占好處的時候要求平等對待,割讓利益的時候我是弱者要被照顧。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等級森嚴。齊玄素和張月鹿自然不會搞這樣的雙重标準。齊玄素不會因爲張月鹿現在陡然而富就去占她的便宜。
于是這件事就算定下了,齊玄素不免又要跟張月鹿說幾句“題外話”。
其中私密,不足爲外人道也。
結束了與張月鹿的對話之後,齊玄素便帶着兩件鳳麟洲的半仙物來到天機堂的臨時分堂。
所謂天機堂分堂,是一種特殊機構,從級别上來說,屬于司一級,一般設在地方,受雙重領導。第一重領導自然是天機堂的垂直領導,就像豎向的一條。第二重領導則是所在地方的道府領導,就像橫向的一塊。
這個位置,九堂和地方道府各有半個人事權。
也許有人要問了,若是兩個上司的命令互相沖突,應該聽誰的?
一般而言,看陣營。比如說自己是全真道出身,天機堂的上司也是全真道出身,而地方道府的上司則是太平道出身,自然聽全真道上司的。如果兩個上司是同一陣營,那麽一般不會互相沖突。這并非明文規定,而是符合自己利益的不成文規矩。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自己是正一道出身,天機堂的上司是全真道出身,地方道府的上司是太平道出身。這種情況下,以地方道府的意見爲主。
設在秀京行營的天機堂臨時分堂便是這種情況,這裏的副堂主是全真道出身,與齊玄素是自己人,又有清微真人這位上司的手令,自然沒有爲難的道理。
一般而言,地方分堂隻設主事,不設副堂主,隻是這次對鳳麟洲用兵的規格甚高,這才高配了一位副堂主。
齊玄素來到天機堂的臨時分堂,這裏不僅占地比清微真人的中軍大帳更廣,而且守備也更爲森嚴,地上一層,地下卻有三層。
齊玄素向負責接待女冠說明來意之後,女冠趕忙去通知副堂主,不一會兒便有一位中年道士迎了出來。
此人名叫孫教庭,是七代弟子。不過道門的輩分沒那麽重要,關鍵還是看職務和品級。
兩人同是全真道弟子,又是平級,自然要客氣幾分,先是繞了一個大圈子,說了一堆客氣話,然後才切入正題。
齊玄素取出清微真人的手令以及兩件半仙物放在孫教庭的面前。
孫教庭說道:“這些鳳麟洲的半仙物,實乃下品,若是尋常時候,就算以二換一,我們也是不願意換的。不過既然是自家人的事情,又有掌軍真人的手書,那自然沒有不換的道理。”
如今齊玄素也算是左右逢源,沾七娘和東華真人的光,全真道當他是自己人。因爲張月鹿的緣故,張家和慈航一脈把他當作未來姑爺,正一道把他看作是半個自己人,而他現在又是給清微真人效力,直接受清微真人的領導,太平道也不好給他使絆子。
尋常人不能換,齊玄素來了就能換,可謂是因人而異。
孫教庭把這個說出來,談不上讓齊玄素欠個人情,而是結個善緣。
齊玄素哪裏不懂,口中道謝,表示自己記下了。
孫教庭取出一本小冊子,交給齊玄素,說道:“這是半仙物的名冊,齊副堂主先選好了,我們再與玉京那邊對接。”
齊玄素點了點頭,接過冊子。
這冊子裏将各類半仙物分爲了三大類:兵器、法器、奇門。
所謂兵器,不難理解,就是刀劍一類,拿在手裏跟人家硬碰硬的,比如李長歌的“人間世”、姚裴的“讓王”。法器則是蘊含某種神通,或是能夠增益法術威力的,比如姚裴的“功燭杖”、李長歌的“明冠”。奇門則是各種輔助類半仙物,比如“昊天鏡”、“鏡花水月”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青雲”和“紫霞”都不在此列,它們屬于仙物。
齊玄素首先排除了奇門,這種類别的半仙物一般都是給仙人用的,對于天人來說,還是兵器和法器的提升最大。一般而言,兵器的門檻要稍微低一點,就算不能發揮全部威力,總歸是有用。法器就不一樣了,門檻較高,能用就是能用,不能用就是不能用,不存在中間狀态。
所以齊玄素決定選擇兵器一類。
每一個大類下面還分出小類,兵器下面就分了劍、刀、槍、杖、甲、盾、奇門等等。張月鹿的“無相紙”就被歸在兵器大類的奇門小類之中。
齊玄素翻到劍的類别之中,發現雙劍、大劍都被歸類到了這裏。
首先是一行備注:排名不分高下先後,與劍器威力大小無關,隻是爲方便統計,故此排列。
排名第一的是“白骨流光”,玄聖佩劍之一,以“白骨玄妙尊”和寶刀“冷美人”重鑄而成的名劍。
齊玄素眼皮微微一跳,莫名聯想到了白夫人,難怪小殷叫她白姑姑,原來上一代白骨玄妙尊被玄聖拿去鑄劍了,真是凄慘。
排名第二的是“人間世”,玄聖佩劍之一,備注:缺。這個缺字,自然是在李長歌的手中。齊玄素估摸着“人間世”壓根沒進過天機堂的庫房,一直就在李家的庫房中,隻是在這邊挂個名罷了。
排名第三的是“應帝王”,同樣是備注:缺。齊玄素也見過,在遼王的手中。道門與朝廷本是一家,不奇怪。
排名第四的是“妙法蓮華”,還是備注:缺。
這是慈航真人的佩劍,以後也有可能是張月鹿的佩劍。
再往下是一對雙劍,“潛龍在淵”,東皇佩劍,被東皇提升至半仙物品相,備注:缺。
“血裳絕仙劍”,備注:缺。齊玄素見過,在清微真人的手中。
“天魔斬仙劍”,備注:缺。
“竹中劍”,備注:缺。
“玄女劍”,備注:缺。
齊玄素大概看了看,名單很長,缺的一大堆,畢竟道門中人偏愛用劍,也在情理之中。半數都在李家人的手中,不愧是最喜歡也是最擅長用劍的世家,就像張家偏愛雷法一樣。
剩下的多半有些缺陷,反正齊玄素也不會用劍,略過不看,進入正題。
于是齊玄素翻到了刀的類别之中。
還是排名不分先後。
首先就是“大宗師”,宋政佩刀、玄聖夫人佩刀。
齊玄素一眼就相中了,他學過“魔刀”,他的詞牌名是“金錯刀”,這把刀完全就是爲他量身打造的。隻可惜備注裏一個大大的“缺”字,讓他大失所望。
其次是“清寒”,甯大真人佩刀,最初并非半仙物,也是被甯大真人提升爲半仙物的。這次倒是沒有缺。不過不是很合乎齊玄素的心意,不是說這把刀不好,而是人與兵器之間也是講究一點眼緣的。
齊玄素又繼續往下看去。
“欺方罔道”,總掌玉虛五雷長生大真人佩刀、玄聖夫人佩刀,也是一把極爲合乎齊玄素眼緣的好刀,可惜别人也是這麽認爲的,所以仍舊是:缺。
總掌玉虛五雷長生大真人就是大玄的高祖皇帝,那麽這把刀多半在朝廷某位親王的手中,亦或是在久視皇帝的手中,多半是不用想了。
道門中人本就不怎麽喜歡用刀,意味着刀的數量很少,又缺了許多,能用的刀就不多了。
還有幾把刀來自于金帳,多是彎刀,那就更不合齊玄素的習慣了,齊玄素連類似于齊刀的“物幹焯”都用不習慣,更不必說這些彎刀了。
齊玄素掃到最後,忽然發現一把名稱陌生的刀。
“清淨菩提”,本爲中土佛門靜禅一脈之刀,中土佛門覆滅之後,歸于道門。
不缺。
道門中人偏愛用劍,用刀之人少之又少,又是一把佛門之刀,自然無人問津。
不過此刀不同于傳統的佛門戒刀,就像中土佛門受到太多道門儒門的影響後而不同于傳統佛門。
“清淨菩提”的刀身較之傳統的佛門戒刀稍顯狹長,顯然不是正宗戒刀,就像中土佛門的僧人總是透着幾分儒士的儒雅和道士飄逸,與西域佛門的僧人迥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