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之下,清姬的蛇尾被生生斬斷,小殷趁勢逃脫。
清姬吃痛之下,再次朝着齊玄素吐出滾滾火焰。
齊玄素有了教訓,不敢硬接,閃身躲開。
可那火焰卻仿佛有靈性一般,在半空中兜了個圈,再次朝着齊玄素飛掠而來。
恍惚之間,齊玄素好似看到這些火焰化作一張張人臉,滿是猙獰,甚至還有喃喃的低語聲音。
萬幸,齊玄素擁有“長生石之心”保護神魂,就連紫光真君的神降都可以不受影響,區區邪火還奈何不得他,這些低語隻是讓齊玄素覺得有些嘈雜,遠遠談不上擾亂心神。
齊玄素揮舞手中“青雲”,憑借“青雲”本身的劍氣将這些火焰一一打散。
很快,齊玄素便發現一件事,清姬除了有一些蛇類的本能和噴吐詭異火焰的神通之外,與普通的鄉野村婦沒什麽本質不同,應變很差,也不懂得與人交手厮殺的技巧。
于是齊玄素轉而與小殷配合,由小殷分散清姬的注意力,他趁機繞到清姬的背後,一劍刺入其後心之中。
清姬哀叫一聲,自傷口中竟是噴湧出無數火焰,朝着齊玄素蔓延而來。
齊玄素萬萬沒想到會是如此情況,猝不及防之下隻得拔劍後撤,縱然齊玄素有“魔刀”神異,身體比意念先一步而動,可這種火焰實在是太過詭異,不能以常理而論,所以齊玄素還是沾染了些許火焰,這些火焰仿佛沒有實體一般,透過齊玄素的“幽逸雲衣”,直接滲入他的體内。
結果還是和上次一樣,這些火焰直奔齊玄素的心竅而來,仍是無法突破“長生石之心”,繼而又化入齊玄素的周身真氣之中,如泥牛入海,再不見半分蹤迹。
嚴格來說,齊玄素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三百六十五尊身神,他的心竅位置是“長生石之心”,并沒有穴竅可以凝練身神。後來齊玄素發現“長生石之心”也可以根據“玄玉”化出對應身神,湊夠三百六十五周天之數,便沒有糾結此事。
不過這些由“長生石之心”所化的身神遠非其他身神可比,其本質還是“長生石之心”,迄今爲止,齊玄素還未見過能傷及“長生石之心”的手段。
齊玄素聽七娘提起過,當年薩滿教的首席大祭司以數十萬人的性命煉制“長生石”,以此抗衡仙人的第一次天劫,結果“長生石”也隻是耗盡了神力,其本身并沒有受損,可見其堅硬程度。
對于齊玄素而言,這些火焰隻是看着吓人,實際上隻能說是有驚無險,不過若是換了其他人,同樣的境界修爲,卻是要九死一生。當年的安珍和尚作爲青坊主的師弟,也是鳳麟洲佛門的弟子,已然跻身天人,又有寶物大鍾護體,還是被清姬隔着大鍾用火燒死,青坊主忌憚于清姬吐出的惡火,甚至不能貿然援手,可見清姬的厲害。
若是沾染了這些惡火,要麽是以執念、怨念爲契機,逐漸變爲妖怪,六親不認。要麽就是五内俱焚,自身的血肉都要化作這火焰的薪柴。
隻可惜清姬這次遇到了能夠硬抗天劫的“長生石之心”,這些詭異火焰便沒了用武之地,若論肉搏近戰,正如齊玄素所說,清姬隻是個鄉野村婦的水平,空有更勝天人武夫的氣力,隻有本能,沒有技巧,實在是不值一提。
正因如此,清姬可以輕易燒死安珍,讓青坊主束手無策,可沒了惡火的神通之後,此時卻奈何不得齊玄素,這大約便是一物降一物了。
齊玄素心中暗忖:這些火焰若是如“六虛劫”的六劫之力一般,此時也該發作了,可遲遲不曾發作,莫不是被“長生石之心”化解了。
齊玄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是一劍刺入清姬的後心之中,還順勢一攪。
清姬又是一聲凄慘哀叫,傷口位置不再噴火,隻是劇烈掙紮, 斷尾不斷拍打地面,地動山搖,激起揚塵無數。
再有片刻,清姬的掙紮越來越弱,她整個人軟軟趴在地上,不動彈了。
小殷湊了過來,齊玄素連忙喝止她:“别亂吃,這東西有古怪。”
“我知道。”小殷說道,她又不傻,看到這妖怪的傷口滋滋冒火,哪裏還敢貿然去吃,把自己燒死了怎麽辦?
齊玄素又内視自身,再沒有發現那些詭異火焰的半點痕迹,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小殷趁這個工夫,在清姬的胸口位置掏了掏。
這裏被齊玄素用“青雲”捅出了一個碗口大小的孔洞,貫穿前後,不過内裏卻不是血肉模糊的景象,滿是灰燼以及被燒焦的血肉,根本沒有五髒六腑。
這讓小殷大失所望,她本還想着掏出一顆妖心,就算不能吃,帶回鬼國洞天處理一下也就能吃了。
“這是什麽?”不過小殷也不是全無收獲,從孔洞中掏出了一個人的頭骨,被燒得焦黑,還有絲絲縷縷的餘火未曾熄滅,一看就不像能吃的樣子。
齊玄素回過神來,不客氣道:“拿給我看看。”
小殷不情不願地把頭骨遞給齊玄素。
殷先生臨走前特别交代過,讓小殷聽齊玄素的話,不然就把她送回鬼國洞天,所以小殷暫時不敢跟齊玄素嚣張,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齊玄素把頭骨拿在手中,還能感受到些許餘溫,然後發現在頭骨的天靈蓋上還有兩個字,好像是用指甲刻出來的。
齊玄素抹去頭骨上附着的灰燼,幸好鳳麟洲同樣使用中原文字,這兩個字并不難辨認,正是“安珍”二字。
小殷踮起腳把腦袋湊了過來:“好像是個人名。”
齊玄素點頭道:“應該是,也許這個頭骨的主人生前就叫安珍,說不定還是蛇妖的情人。”
小殷眼巴巴地看着齊玄素。
齊玄素正色道:“這個頭骨有古怪,似乎同樣蘊含着詭異火焰,交給我保管爲好。”
小殷立刻大聲抗議道:“這是我的!我的!”
齊玄素對于小殷的抗議置若罔聞:“這種火焰十分古怪,燒人心竅,亂人心神,你沒有‘長生石之心’,把握不住。”
小殷把嘴噘得老高,幾乎能挂油瓶了。
齊玄素把頭骨收入須彌物中:“此地不宜久留,還是盡早離開。”
小殷老不高興地跟在齊玄素身後。
兩人離開安濃郡後,來到一志郡的境内。
這裏是攘道派最爲猖獗的地方,自從道門占領了多気郡之後,這裏也成了抵禦道門進攻的最前線。
到了這裏就要小心,且不說那些動辄就要“天誅”的攘道浪士,還要面對道門的鶴舟和炮擊,當真是炮火連天,哪怕齊玄素是天人,硬要挨上一炮,也不好受。
畢竟他沒有“慶雲”這類手段,如今是火的時代,火器大行其道,而谪仙人的慶雲則是火器的克星,因爲此等手段極端唯心,乃是修心之人遺留下來爲數不多的神通,火器這種死物很難突破慶雲,清姬的詭異火焰反而是慶雲的克星。或者也可以說,清姬所用的火焰與慶雲有異曲同工之妙,都可以無視實物。
不過因爲任務已經完成,所以齊玄素不必再去遮掩身份、隐蔽行蹤,根本不怕被神宮察覺異常,放開手腳奔行,速度是去時的數倍,很快便橫穿了大半個一志郡,來到了兩郡的邊境。
這裏的戰況并沒有齊玄素想象中那般激烈,畢竟道門不主動發起進攻,隻是以火炮和鶴舟襲擾爲主,攘道浪士和伊勢神宮自然不敢主動發起進攻,于是這裏反而是陷入到一種别樣的平靜之中。
齊玄素和小殷就像兩個偷渡客,頂着頭頂轟隆隆的炮火,穿越邊界。
很快,便有一隊巡邏的靈官發現了兩人,舉起火铳對準齊玄素,大喝道:“什麽人?”
齊玄素早已除去了身上的僞裝,舉起“中極經箓”和箓牒回應道:“我是齊玄素。”
幾名靈官沒有立刻解除警戒,仍舊用手中長铳遙遙指着齊玄素,隻有一名靈官走上前來,接過箓牒和經箓,上面有金阙的符印,用的并非印泥,而是仿造的“窮奇血”,而且符印本身就有奧妙玄機,印文會以某種規律不斷變化,無論如何都作不得僞。
靈官确認箓牒、經箓與本人相符無誤之後,立刻向齊玄素行禮道:“天罡堂天權司靈官奉命巡邏,見過齊副堂主。”
其餘靈官也将手中長铳的铳口朝天,向齊玄素行禮。
靈官又望向小殷,欲言又止。
齊玄素示意幾人不必多禮,主動解釋道:“她是化生堂的造物,不是道士。”
靈官恍然大悟。
對于道門之人來說,造物擁有靈智和人的外貌并非難以理解之事。道士不願意幹的事情,交給靈官去幹。靈官也不願意幹的事情,就交由造物去幹。
齊玄素問道:“道門已經占領了多気郡?”
靈官挺起胸膛,回答道:“回禀齊副堂主,我道門大軍于二月十五正式占領多気郡全境。”
齊玄素點了點頭,又問道:“我要返回行營,有飛舟嗎?”
靈官道:“回禀齊副堂主,最近的飛舟位于吉田城外的小靜湖。請問副堂主,是否需要引路?”
齊玄素擺手道:“我自己過去就行,你們繼續巡邏吧。”
“是。”靈官高聲應道。